第13章
長春宮兩位素來就不對頭,這是宮裏人人盡皆知的事實。蘇塘這番說辭雖然是推斷,但終究是有幾分可信度。
“主子,奴婢是當時長春宮唯一能管事的,但是奴婢卻被皇上叫走了。”蘇塘意有所指。
要知道,皇上可是因為韓美人才讓人來長春宮讨衣裳的,而蘇塘這個管事宮女一走,便沒人看着了。
這青羅房裏的這本舞譜,到底是秦婕妤這邊出了岔子內鬼,還是韓美人那混着人就過來了,都有理可據。
秦婕妤這心裏這三分不信也就成了七分,她垂着頭,眼底的神色愈發暗沉。
“主子,要不要和皇上把這事說了,斷不可讓青羅姐姐平白受那冤屈。”
蘇塘略帶詢問的看她,而秦婕妤卻心底顫了顫,她當時那番話已經說出口了,皇上早已不信了她,現在又空口無憑說是其他妃子,就算這事是真的,那韓美人能任由她拿捏嗎?
再說那舞譜,那舞譜若真是有心人送上來的,青羅不察便罷了,可關鍵是她用上了,還讓太後娘娘那麽惱火,皇上總會怪到她頭上來的。
倒不如讓青羅頂了罪,橫豎都是一個死,自己幹幹淨淨的不惹是非,以後再在皇上面前作無辜被冤屈之态。
至于韓美人,慢慢來,她總有辦法叫她惹禍上身。
許久後,秦婕妤把那舞譜遞回去,道:“燒了,此事休要再提。”
蘇塘頓了片刻,再道:“主子是不管青羅了嗎?”
殿內一片平靜,尚還有幾個宮女在旁伺候着,都是秦婕妤貼心的,蘇塘說的那話都落入她們耳中,有幾個不動聲色的顫了顫。
“她犯了錯,理應要罰,我怎麽保她?”秦婕妤自然知道說這話很沒有人情味,可她現在也顧不上了,一派冠冕堂皇的說辭,“是她自己迷了心竅不辯真僞,我還要給她背鍋不成。”
秦婕妤不斷的眨眼睛,像是在掩飾什麽。但她看見蘇塘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肯定她的作為,目光裏帶着一絲安撫。
她心裏驀地就安了下來,是了,青羅一向待蘇塘不好,她這麽做并無半點不妥,去了一個青羅,還有蘇塘呢,不過是一個婢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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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蘇塘随着衆人退去,被秋梨看了一眼,她嘆了口氣,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青羅最後到底怎麽樣了蘇塘倒是沒興趣,聽着那邊說人沒了,才征了一下,其實她奇怪的是,為什麽青羅到死都不說那舞譜的事,這樣秦婕妤不想扯上韓美人也不得不扯上了。
倒是可惜。
不過這事情揭過了,她這段時間準備安穩些,兢兢業業的不惹事便好。
秦婕妤懷孕的事還是傳到了太後耳朵裏,但太後不樂意見着她,只是讓她解了禁足。
但就算是解了,秦婕妤也沒臉出去見人。連帶着她那邊的人都不敢往外跑了,像成了過街老鼠似的。
宮裏頭也頻頻有人拿她做笑柄談論,蘇塘剛進了內外府便聽見裏面的人說着。
那人還好巧不巧是韓美人宮裏的,正向那內務府領事說話呢。
“我都說了,我是長春宮韓美人那邊的,和秦婕妤那邊沒關系。”
那宮女氣壞了,她照例來領這個月的月例,可這領事一聽她是長春宮的,推推拖拖的,還說要用冬天裏的碳火來抵月例銀錢,就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
“喲,姐姐這話說的可不對了,奴才們都是奉命辦事,甭管哪個宮的那賬上這麽寫着,奴才就怎麽發,這去年的炭火放着浪費,上邊說抵着月銀用怎麽了?”
宮女氣的胸膛上下起伏,那有這樣的?先前那魏修儀宮裏人來領月例,這人可是拿的水頭極好的玉簪抵的,那一個都能抵上這一整個月月例。
“沒見過這麽作踐人的。”宮女眼眶一紅,都要哭了。
她家主子本就不是很得寵,這次偏生旁邊的秦婕妤出了事,給她家主子拖了後腿,叫他們的日子更難過了。
那太監道:“又不是說不給,都是那長春宮的,人家婕妤娘娘可比美人高了一位,還懷着孕呢,但就是她宮裏頭人在這,我也照樣這麽說,拿了東西趕緊走,別在這妨害咱們辦公。”
蘇塘笑了笑,推開門進去了。
她在兩個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了,淺淡道:“長春宮秦婕妤的,來領月例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那宮女自然是知道蘇塘的,此刻看見了她都恨得牙癢癢。
蘇塘看了一眼,是韓美人身邊的雀兒,她心下思量起來,半響後乖軟的對那太監道:“麻煩公公了。”
領事公公一聽是秦婕妤那處的,猶豫了一下,雖然說秦婕妤眼下處境不是很好,但好歹肚子裏頭懷着龍嗣呢,萬一出了什麽事,他可擔不起這責任。
于是公事公辦的應了一聲,去取月例去了。
這可把雀兒氣壞了,秦婕妤出了事日子照樣過,她們家主子什麽事都沒做反而要受這種委屈。
蘇塘把這些都看在眼裏,不動聲色的看了幾眼那說是要用來充當銀錢的木炭,對雀兒道:“平日裏婕妤娘娘得寵時,還能分你們一杯羹,這次顧及不到了,便這般狼狽啊。”
說罷嘆了口氣,撩起眼皮細細打量起雀兒的窘态來。
這副嚣張的模樣幾乎要把雀兒氣的要動手打人,她冷笑道:“都那副德行了,還這麽不知收斂。”
蘇塘笑道:“我家主子起碼還受着皇上憐惜呢,不像旁人,冷冷清清的,連領個月例都要的炭火,果真是冷板凳坐的受不住了?”
“你......”
雀兒說不過,憋了半響拿着東西走了,眼眶通紅的。
蘇塘接過月例銀子,轉身也離開了內務府,她心情還不錯,仗着秦婕妤懷了身孕,她這日子算是還過得去,反正外邊那些人罵的是秦婕妤又不是她,她每次聽見了還暗地裏給人打氣呢。
秦婕妤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了,這時候也到五月裏,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時不時下着悶雨,這會功夫又飄起了點銀針般的雨水,恰好蘇塘帶了雨傘。
路過荷花塘的時候遠遠的聽見了說話聲,是個稚嫩的女童音。
“快給本公主撿回來,不然不讓你走!”
在宮裏能用這稱呼的,大差不差就是那兩位公主了,大公主是蕭貴妃所生的,平時溫柔娴靜,這麽嚣張跋扈的,那多半是二公主了。
這位二公主平日裏無惡不作,簡直就是個混世小魔王般,惹了她可就麻煩了。
蘇塘準備繞遠點,不去觸這位公主的眉頭,可是走了兩步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奶聲奶氣的,特別可憐。
“不是我故意要弄丢你的發簪的,我賠你一個好不好?”大皇子眼睛裏帶了些霧氣,他也有點怕他這個二皇妹。
“那是我母妃送給我的!”二公主氣的叉腰:“你随便找一個破爛貨給我我就得收着嗎?”
旁邊的宮人已經在勸了,“公主,大殿下也不是有心的,奴才下去幫您撿吧。”
“你給本公主滾一邊去!”二公主吼他,指着大皇子非要他負責。
蘇塘猶豫了一下,還是邁着步子往那邊去了。
大皇子本是孤立無援,瞧見蘇塘的身影走了過來,他眸光一亮,像是尋到了什麽寄托一般,眼淚嘩啦啦的就往下流,邁着小步走過去,然後拽着蘇塘的衣角不停的哭。
蘇塘蹲下身安撫他,聲音柔和的不行,“怎麽了?”
“我......我不小心把二皇妹的簪子丢進水裏了。”他斷斷續續的哭着道。
蘇塘心裏真的是十分的無奈,好歹也是個皇子,怎麽這麽愛哭?
聽了好半響終于是明白了,大皇子是剛從尚書房回來的,沒走出幾步這天便落了雨,大皇子的随從便去讨把雨傘,叫大皇子侯着。
但是沒想到在荷花池這裏碰着了放風筝的二公主,二公主非纏着他,讓大皇子陪着她放風筝,兩個小人玩着玩着起了推搡,磕着了石頭,那簪子便不小心掉入了荷花池裏,二公主覺得是大皇子的錯,非要他把那簪子找回來。
“蘇塘......蘇塘姐姐,怎麽辦呀?”大皇子眼淚汪汪的望着蘇塘,全然把她當成主心骨了。
蘇塘嘆了一口氣,揉了揉他的頭道:“不哭啊殿下,這事不怪你,你也不是有意的對吧?”
大皇子小腦袋輕快的點,蘇塘便朝他笑了笑,起身給二公主行了禮。
“你是誰啊?”混世小魔王皺着眉頭問,明明是個宮女的裝束,怎麽剛剛李奕那麽親近她?
“奴婢是秦婕妤娘娘宮裏的。”蘇塘應了身,不待二公主反應便道:“奴婢幫着大殿下把您的簪子取回來吧,這馬上雨要下大了,那簪子落得深了更難找了。”
二公主本還想着刁難一番,但是一聽她說雨下大了就不好找了也有點急,便道:“快給本公主拿回來,不然給你打五十板子!”
大皇子慫了吧唧的朝她喊:“不準你打她板子!”
他躲在蘇塘身後,顯然是特別怕,但是還是要護着人,弄得蘇塘有些忍俊不禁。
她應了聲,問了問那簪子丢在哪了,旁邊的宮人指了指不遠處的荷葉,道:“不必勞煩姑娘了,我下水去拿一下便好。”
“不必。”
蘇塘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傘,走的近些後便傾着身子,用傘面托着那簪子,她額間沁出了些汗,但還好手上的功夫不差,那簪子便落入傘上。
天光一片白茫茫的亮,她鵝蛋般的小臉幹淨白皙,池塘上綠色的荷葉承的她如花一般,窈窕的身段随着舒張開的姿态嬌美輕盈,腰看似盈盈一握,卻韌勁極強。
這模樣落入剛到的男人眼裏,惹得他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