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選什麽舞與你有什麽幹系?”
蘇塘尋了青蘿,剛提了一句話,便被人沖了一聲,她也不惱,巧笑道:“舞曲需得合拍,我們原是要一起做的。”
青羅眯着眼睛把她裏裏外外瞧了個幹淨,見她模樣看上去無辜的緊,心裏止不住的冷笑,她才不想和她分上一點功勞,“你待我挑好了舞譜,讓你看去便是了,別總想着指手畫腳。”
“青羅要在教坊司尋嗎?”
“問那麽多做什麽,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青羅踏着步子走了,密集的腳步聲毫無規律,似乎是厭極了蘇塘。
秋梨端着茶水走了過來,低聲對蘇塘道:“阿塘何必和跟她說話,她這人小性子,覺得是跟着主子長大的便比咱們高一截,也不把自己當個奴婢。”
蘇塘擡起手敲她額頭:“我哪會和她置氣,只是她如今偏偏要來選舞,我總得順着她再選曲吧。”
秋梨嘆了口氣,發愁般的搖搖頭,蘇塘便問她:“剛剛不是來人通報說皇上要來了麽,還不幫主子梳妝去?”
“又不是來咱們主子這的。”
秋梨朝她吐舌頭,瞧着眼韓美人寝殿的方向,道:“剛剛派人到禦前送了份吃食,皇上不是便要來了嗎,人眼巴巴的在那望着呢。”
半響另一處偏殿出來了人,一身藕合色的薄紗襦裙,曳地後被一只細嫩的手微微上提,身姿妙曼的立着,身後一群宮娥陪襯。
“排場那麽大做什麽,活像沒見過皇上的女鬼似的。”秋梨說話居然帶着幾分酸氣。
蘇塘忍不住笑了兩聲,便道:“我去清點一下上次送來的東西。”
“去吧。”
秋梨也轉身去了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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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皇上似乎格外寵秦婕妤,蘇塘心裏有些奇怪,就因為關懷了大皇子?那若是大皇子發現她這個完美溫柔的婕妤娘娘的另一副嘴臉呢?
“還不是因為你,自己為他人做了嫁衣!”月夕恨鐵不成鋼。
蘇塘笑笑:“讓她得寵去吧,我們看着便好。”
“到底為什麽呀,你為什麽要幫她?”還好月夕沒有實體,不然肯定激動的逼問蘇塘。
她多瞧了幾眼韓美人,和月夕道:“她越是得寵,旁人不就越恨她麽?
月夕不答了。
蘇塘又問:“我也能看到韓美人那邊吧?”
長春宮偏殿,便不止秦婕妤這一處偏殿,蘇塘平日裏并不怎麽開技能,就算開也是看秦婕妤那邊,倒是忘了別的。
“是啊。”
語氣蔫蔫的,顯然是被怼的沒了脾氣。
蘇塘又順了順他的毛,才往庫房走去。
那邊的人站了許久,韓美人的貼身宮女上前了兩步:“主子,要不您披件披風?”
韓美人冷冷的瞥她,“多事。”
宮女縮了縮脖子,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麽。本就是快要入夜的時候,天色漸暗,細風打在單薄的裙擺上,從孔隙往裏邊鑽,攀上來絲絲的涼氣。
韓美人咬着牙,愣是沒反悔的站在原地等着。
到門前的燈火印的更清晰的時候,外面才來了人,她眸色一亮。
被衆人擁着的李筠是一身金絲盤龍紋飾的黑色常服,他身姿提拔,頭發被一絲不茍的冠起,露出俊朗深邃的五官,鳳眼略顯淩厲,即使不刻意起氣勢都讓人覺得有些壓迫,帶着十乘十的男子氣概。
韓美人心尖一喜,旋即弱柳扶風般的行禮,“皇上。”
那聲音帶着幾分媚,叫人心裏不禁有些酥麻。
李筠先是沒叫她起身,眼睛朝裏瞥了瞥,眉間微擰:“秦婕妤呢?”
韓美人的臉色一僵,接着勉強露出了三分笑意:“姐姐許是還在睡着吧,她最近總犯困。”
她話剛說完,秦婕妤便從房裏出來了,踏着小碎步颠颠的跑了過來,小幅度屈膝行了禮,小手握拳放在飽滿的胸口,無比嬌憨道:“妾身......妾身睡的深了,給皇上賠不是。”
韓美人臉色徹底陰了下去。
“進去陪吧。”李筠道。
“啊?”秦婕妤擡起頭,精致白皙的小臉上滿是疑惑。
李筠也不解釋,擦過她進去了,小福子瞧了瞧還呆呆的站在原地的秦婕妤,笑道:“娘娘怎麽還站在這呢?”
秦婕妤臉一紅,小鹿般的眼睛不經意的掃向一旁矗立着的韓美人,軟聲道:“妹妹多穿點衣服,當心受寒了。”
接着便轉身追着皇上的步伐過去了。
韓美人看着她得意洋洋遠去的背影,牙齒咬緊了些,不便當場發作,便轉頭走了回去,那背影失了幾分儀态。
——
蘇塘整理好賬冊,準備給秦婕妤送過去,一邊走一邊看着韓美人那邊的情況,偏殿裏的美人一回來就趴在美人榻上,楚楚可憐的哭着。
再有旁的宮女上前勸慰,直接是被扇了一巴掌,宮女惶恐的跪下,只聽見韓美人發顫指着門外:“滾!”
蘇塘着實迷惑了,她停在秦婕妤門外,調了視角,這邊屋內是纏着皇上發嗲的秦婕妤。
到底是沒經歷過什麽人事,蘇塘很快有些不自然的關了技能。
截寵了麽?
既然皇上來了這邊,她便不能進去了,她暗嘆了一口氣,回了自己的廂房。
她本就是秦婕妤身邊伺候的,倒也沒什麽別的事做,猶豫了一會又把技能開了回去。
李筠離秦婕妤遠了些,正揉着眉心:“別像個糖糕似的。”
秦婕妤眼睛濕漉漉的,又要往他身上靠,被李筠躲開了,不高興的撅着嘴,“皇上你不愛妾身了。”
圍觀的蘇塘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強忍着繼續看了下去。
“嗯。”李筠坐到離她遠些的地方,喝了一口茶水,道:“朕還沒用過晚膳,來你宮裏一道。”
“妾身這就讓小廚房的人做嘛。”她撐着下巴甜滋滋道,“妾身好幾日沒看着皇上了,心裏想念。”
李筠看她,應了一聲,倒也沒嫌她煩人。
蘇塘擺弄着手上的茶杯,她知道皇帝這是什麽癖好,李筠很小變被立為太子,和大皇子相同,太後一心讓他成才,小小年紀便要擔得起身為太子的責任,先帝對其他皇子很放縱,唯獨對這個儲君,總是嚴厲施教。
李筠登基很穩,幾乎無人與其争搶,也沒人搶得過他,他從不在東宮讀書,反而入了尚書房,和其他幾位皇子一起。
蘇塘很早便看出來,李筠羨慕,甚至是有些嫉妒那些能在先帝身邊撒嬌的兄弟姐妹,也歡喜那些溫柔似水的先帝嫔妃。
他從小便是個不被愛的孩子,所以他喜歡別人愛他,在意他。
這也是蘇塘告訴秦婕妤的,叫她不必自持女兒家的矜持,顯得喜愛這個帝王,把他當作一片天便好。
很顯然,這套很起效果。
但是蘇塘又不免有些玩味,秦婕妤這幅樣子,簡直讓她頭皮發麻,也就皇上喜歡了。
很快小廚房的菜端了上來,李筠用了幾口,邊問秦婕妤,“你讓人去看溪兒?”
溪兒是大皇子的乳名,李筠起的。
秦婕妤慢了一拍才想起來李筠說的是什麽,怯生生道:“嗯。”
李筠瞧了她一眼:“怎麽不自己去?”
“妾身怕打攪大皇子學習。”那聲音柔柔弱弱的,很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李筠夾菜的動作卻突然停了,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僵,不過半響後他又道:“糕點不錯,溪兒很喜歡,自己做的?”
秦婕妤紅了臉:“是......”
李筠瞧着她,突然輕笑了一下:“去做些給朕嘗嘗。”
秦婕妤征了一下,不解的問:“現在嗎?”見李筠點頭,她便朝他撒嬌:“皇上,現在這麽晚了,咱們用過晚膳,便洗洗歇息吧,臣妾近日學了個曲子,一會撫琴給皇上聽呀。”
她細滑的小手不自覺的撫上男人的胸膛,如若無骨般的撩撥了一下。
李筠又離遠了些,神色有些不耐:“朕讓人看看你怎麽做的,回頭禦膳房學着給溪兒做些。”
秦婕妤僵了一下,收回手不敢動了,接着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道:“其實我宮裏的人也會,回頭我叫她去禦膳房教着便好。”
這模樣有些軟弱,旁人看的心會有些心疼,但李筠卻不然,他瞧着秦婕妤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心下搖了搖頭。
終究不是生母,又怎會真的在意呢。到底是他太過強求了。
“罷了,還有些折子要批。”
他站起身要走,秦婕妤從來沒有過皇上來了結果要從她這走的情況,當即有些慌張,這要是真發生了,明天宮裏不知道怎麽編纂她呢。
“皇上,皇上。”
她眼睛紅紅的,扯着他的衣角,委屈道:“妾身錯了,妾身不該騙您。”
李筠眯眼,等着後續。
“那糕點是我宮裏人做的,妾身就是想在您這讨個喜。”她似有萬千委屈,連鼻頭都是紅紅的,像只乖兔。
李筠突然想起那日在尚書房看見的人,秦婕妤宮裏的他并不記得,但卻似乎從來都沒那樣的身姿,溫婉可人。
他不自覺的撚了下手上的扳指,道:“不如帶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