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秦四摸了摸鼻子,忽然又想起一事來:“莊主,聽說……那城主的新娘子貌若天仙。”
“那又如何?”徐莊主冷淡道。
“且新娘是外來之人,來到雪桐城不足一個月。”秦四看了羅钰一眼。
羅钰便是再笨,也從秦四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麽來了,不由皺了皺眉:“你是說……”
“不管如何,去便知道了。”徐莊主冷聲打斷羅钰的話,他不想從對方口中聽到那個令他無比厭煩的名字。
羅钰嘆了口氣:“也只有如此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店小二上樓催促住店的客人們,觀禮的時辰就要到了,他們還不想被人拆了客棧,寧可得罪客人也得厚着臉皮請人出來。
羅钰三人倒是挺配合的,店小二一敲門,三人便穿戴整齊出來了,讓小二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因為對三人頗有好感,便悄聲提醒他們:“城主雖說霸道了些,三位客官只要低頭吃酒席,不多說話便能相安無事。”
“多謝提醒。”羅钰對他笑了笑。
小二樂呵呵地甩了甩帕子:“酒席都是城主府的廚子做的,味道想必不會差。”
要集中全城百姓觀禮,喜堂絕不可能安排在城主府。雪桐城靠近東城門之處有一片極大的空地,原本是用來建集市的,只是幾十年前有位風水先生前來測算,發現那地風水不壞,用來做集市太可惜,倒是南門那裏風水稍欠,建個集市用人氣旺一旺反而對雪桐城有利。
于是那個空地便一直空着,老城主直到壽終正寝也沒想好能用來做什麽,如今的城主看樣子也沒打算好。
這時正好趕上城主大婚,那空地便布置得燈火輝煌,好似蠟燭不要錢般,偌大的空地全用落地燈籠圍了起來,裏頭數百張鋪着紅布的桌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
百姓們來到入口處,就有兩隊城主府的兵士将人領入酒席,盡管人來得多,但秩序卻不亂。
不足一個時辰,幾乎所有人都落了座。
或許雪桐城主平時積威甚重,美酒佳肴就在面前,百姓們愣是一個都沒有動筷,全都正襟危坐,只是眼神透露出些許好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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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吉時到,城主府的總管充當司儀,請出新郎與新娘。
率先進場的是新郎,雪桐城主。這位城主生得頗為高大,面容年輕,樣貌也算挺英俊,就是眼神偏于陰沉,看上去不太好相處。
随即進來的是新娘,新娘果然生得花容月貌,且她一身大紅喜服,并未戴紅蓋頭,全城百姓都能看到她的容貌,衆人都看得有些呆了,暗道城主果真好福氣,怪不得寧可得罪人也要大肆辦婚禮。
而離座位離新人稍遠的羅钰則面露驚訝——那新娘确實美貌不錯,可她不是別人,恰是之前受傷敗走的表妹鄭媗!
雖然三人都對此有了猜測,可真正見到再度穿上喜服的鄭媗時,羅钰心裏不但有震驚,還有幾分難受。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春曉山莊的那個夜晚。
大紅色刺痛了他的眼,心髒仿佛都在抽疼。
忽然,手背一暖。
羅钰轉過頭,就見徐莊主面朝臺上,目不斜視,仿佛握住了羅钰手的人并不是他。
“都過去了。”徐文颢動了動唇,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嗯,都過去了。”羅钰輕輕笑道,再看臺上的那對新人時,就沒有了先前的沉痛。
只是心中仍有不解,“為何鄭掌門會答應嫁給雪桐城主?”羅钰問道。
“只怕不由得她不答應。”徐莊主淡淡道。
也是,那雪桐城主先前的做派已經展露無遺,絕不是個能替他人着想的主,雖說并未真正傷害百姓,卻也強迫了他們,到底算不上好人。
“一拜天地——”司儀唱道。
雪桐城主面帶笑容,已經彎下了腰。
而鄭媗卻蒼白着臉,目光在人群中飛快掃視,直到看見那不起眼的角落裏熟悉的人影,眼裏才有了神采,楚楚可憐地隔空喊道:“表哥!從前種種是我對不起你,如今回頭再看,我才發現對我最好的人只有你!表哥……媗兒,媗兒喜歡是你啊!”
一語落地,滿座皆驚。
雪桐城主目光陰鸷地順着鄭媗的視線看去:“媗兒,你那位表哥在哪兒,不如請他過來喝一杯酒?難得今日是我們的大喜日子,我想你也需要親人的祝福。”
鄭媗被他死死扯住,連一步都動不了,更不管他說了什麽,只執拗地喊:“表哥!羅钰!縱然從前我多有對你不起的地方,但你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強迫我嗎!我寧可死了,也不要嫁給他——”
“真是找死。”徐文颢眼神冰冷,在鄭媗說出羅钰的名字時,他的殺氣就再也克制不住。緊緊握着羅钰的手,徐莊主率先站起身,将羅钰往懷裏一帶,運起輕功,翩然落在了臺前。
鄭媗見他二人姿勢如此親密,臉色更白了一分,只是她并未放棄離間這二人:“表哥……”她眼中含淚,字字真切道,“這一個多月來我扪心自問,才發現原來我早已對你心儀,只怪老天作弄,我……”
羅钰的臉色不比她好到哪裏去,連聲音都有些發抖:“我記得……你親口對我說過,你心儀之人乃是徐莊主。”
“是,我曾經也以為如此。”鄭媗擡眼看向羅钰,眼中柔情無限,卻看也不看徐文颢,“那日你出手攔我,竟一分都不肯放水,我雖心中有怨,卻感于你的正直不阿,多少年來你竟從未變過。還記得你我二人初見時,你也是如此為我出頭的,那時追雲堡的師兄們欺負我,還是表哥你不惜背上打傷同門的罪名救了我……”
“我自然記得。”羅钰苦笑,那日他被韋堡主狠狠訓斥了一頓,還被罰去掃茅廁。
只是堡主那時訓他的話,羅钰也沒忘記:“你見我追雲堡何曾出過恃強淩弱之輩,雖是多人對一人,但你不問緣由便站在示弱的那方,将來莫要被美色所誤才好!”
如今想來,堡主可謂字字金言。
“表哥……”鄭媗眼中帶了幾分希冀。
“之前我也說過,表妹的話,我是一個字都不敢信了。”羅钰嘆息着說,又看了眼始終面色陰沉的雪桐城主,對他拱了拱手,“雖然我并沒有資格幹涉二位之事,但若鄭掌門真的不願,還望城主能多給她一點時間。”
雪桐城主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繞了一圈,卻陰冷地笑了笑:“我的事情,輪不到你們做主。不過既是來了,便要以親者的身份為我二人送上祝福,如若不然……”
城主身周的侍衛們幾個呼吸間便将羅钰與徐文颢二人團團圍住。
徐莊主神色淡漠:“你二人一者與我有仇,一者我并不喜,只怕一句祝詞都說不出來。”
雪桐城主笑道:“你不妨這麽想,将仇人送作堆,下次若來尋仇,也省了找另一個人的工夫。”
羅钰:“……”
這城主的想法……還真是特別。羅钰本對雪桐城主沒多少好感,雖說如今也并未産生多少親近之意,只是這位城主人雖看着陰沉,想法倒有幾分灑脫,敢作敢當,也不怕結仇,有幾分枭雄氣質。
只是雪桐城主不願吃虧,徐莊主更是不肯受人所迫,何況是強迫他做不願意做的事。
羅钰便搶在徐莊主面露不悅之前開口道:“若你們是真心相愛,我們自會送上祝福,可若你們并非互有情愫,也莫怪我們無法真心祝福。便是在此刻我祝願二位白頭偕老,難道二位就真是一對佳偶了嗎?”
雪桐城主點頭道:“哪管是不是真心,反正話出來我就當做真的了。”回頭吩咐手下的人,“放他們走吧。”
圍着兩個的侍衛瞬時四散而去。
羅钰有幾分傻眼,他還以為對方還會刁難,沒想到對方這麽好說話,不由愣住了。
“既急着拜堂,那我們也不便打擾了。”徐文颢雖心有不悅,卻更不願看着自己與羅钰被鄭媗當槍使,握着羅钰的手腕往後退了幾步,“二位請便。”
“不!我絕不會嫁給他——”鄭媗忽然睜開了雪桐城主的束縛,提着喜服的裙擺一躍跳下臺,“借口養傷将我扣在城主府,又逼我拜堂成親,我鄭媗從未吃虧這等虧。哼,既然你們都不肯幫我,那我便自己來好了!都出來吧,有一個殺一個,尤其是雪桐城、追雲堡、春曉山莊,給我殺得越多越好!”
“是!掌門!”
四面八方飛來無數彩色緞帶,将拜堂的高臺層層圍住,素女門的弟子隐在緞帶之中伺機偷襲,不多時就與雪桐城的侍衛們戰到一塊,招招狠戾。
雪桐城主那邊就有三名素女門弟子圍攻,徐莊主也被兩人纏上,而鄭媗,則不知為何擋在了羅钰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