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幻冥境內,一切可還順利?”雖然蕭銘又換了張臉,但是玄钺卻對此習以為常,毫不費力地便将他從人群中認了出來。
蕭銘掃了一眼周圍曾經的敵人和不遠處現在的敵人,一時間感慨萬千,而所有被他的目光掠過的人都忍不住寒毛直豎,硬生生後退一步。
蕭銘顯露的修為不過金丹中期,而這等修為的修者,在幻冥境內全都是受到壓迫的對象。雖然記不清自己是否壓迫過對方,但衆人都有了種欺負了別人家孩子,如今卻被孩子家長找上門來報複的危機感,生怕對方開口告狀,而他們則必然要承受不可承受之人的怒火。
所幸,蕭銘從來不是喜歡告狀的孩子,雖然不聲不響,但他其實卻是這次秘境之行的贏家之一,自然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更不會結下不必要的仇怨。
蕭銘微一點頭:“自然順利。你呢?任務完成了?”
“勉強。”玄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只是模棱兩可得回答,随即,他便問出了自己此行最為關心的問題,“此次,你是否随我回洛水宗?”
蕭銘一愣,下意識想要拒絕,卻聽到玄钺迅速補充了一句:“去接你的弟子。”
蕭銘:“……”
——什麽意思?莫非他不親自去接,就不把他家小徒弟還回來?!
玄钺黝黑的眸子定定注視着蕭銘,帶着外人難以察覺的忐忑,讓蕭銘不由得心頭有些發軟。對比幻冥境中讓他寒毛直豎的越青,蕭銘越發感覺出玄钺的難能可貴,下意識便想要遷就兩分。
越青雖然最初将他當做鼎爐算計,但後來也帶上了幾分真心——只不過那真心卻着實令人承受不來——這樣關系,與曾經的他和玄钺之間并沒有什麽太大區分,但結果卻天差地別。
蕭銘心狠手辣,在徹底的欺騙利用後毫不客氣地送越青去死,而他算計玄钺,玄钺卻待他一如既往,在自己将他推開後仍舊小心翼翼地試探着靠近,純善得令他無所适從。
蕭銘不得不感慨,幸好自己遇到、選擇的人是玄钺,否則他當真不知會落得何等下場。
“也好。”心中動容,蕭銘自然有些不忍讓玄钺失望,反正也不過只是回一趟洛水宗罷了,大概……也不代表什麽。
聽到蕭銘的回複,玄钺的眼睛亮了亮,下意識伸手想要牽住蕭銘,卻又遲疑着不知是否太過唐突。
于是,當有人打斷他的天人交戰,插。入他與蕭銘的“二人世界”後,玄钺的臉色自然便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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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自稱為無極門俞珉真君弟子的金丹修者瞬時間寒毛直豎,意識到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麽——天知道,他只是想要搭一下順風車,解決目前的危機啊!不然這尊大神走了,卻把他們丢在這裏,萬一那些妄圖劫掠的小人不死心、還想要繼續動手該怎麽辦?!
“尊、尊者……”無極門修者咽了咽口水,幹巴巴得行了個禮,舉止僵硬,“晚輩師從俞珉真君,此次遇難,多謝尊者解圍。”
金丹修者想得好,不管對方這次前來是為了誰,先将“解圍”的帽子扣嚴實,對方礙于臉面,也不會開口駁斥。只可惜玄钺從來都不是圓滑之人,或者說,他所有的“世故變通”都用在了蕭銘身上,聞言立刻皺眉:“我并非為你而來。”說罷,他轉頭看了蕭銘一眼——甜言蜜語說不出口,但是眼神卻能表達一切。
蕭銘一怔,在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便覺得面色有些發燙,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側頭扶額。而被堵了個正着的金丹修者也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玄钺不耐煩與其他人多言,在向蕭銘“認真”解釋了自己的來意後,幹脆地拽住他手腕,帶他離開,而被兩人果斷甩在後面的衆人默默對視片刻,原本的戰意卻已然被打擊得一點不剩,只餘下尴尬與糾結。
原本,劫掠者在那金丹修者報出無極門的名號後便生出了幾分退意,只不過想着一旦将全部人殺人滅口,便沒人知曉他們的身份。如今玄钺将蕭銘帶走,滅口已然沒有了可能,就算眼熱對方在幻冥境內獲得的東西,他們也不願因此而與無極門這等大宗門對上。
暗暗罵了聲晦氣,劫掠者偃旗息鼓,收起劍陣匆匆離去,而其餘剛剛出了幻冥境的修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那位尊者到底是誰?”其中一名與無極門修者相識之人低聲問道,滿心好奇。
玄钺成名已久,年少意氣時曾游歷修真界,備受矚目,如今劍道大成,卻較為喜靜,極少外出,收斂起一身劍意更是與普通修者無異,故而年輕後輩大多只聞其名而不識其人。
“不知。”無極門修者搖了搖頭,語氣卻極其篤定,“但此人周身氣勢連我師父都遠遠不及,必然是一方大能。”
此言一出,衆修者面上都露出了幾分的尊崇之意,無極門的俞珉真君修為已然是元嬰高階,而能讓他遠遠不及者……應當在化神之列了吧?
——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跟化神期尊者離得這麽近,驚喜來得太過突然,簡直令人措手不及!
“那這位尊者與方才的道友之間到底是何關系?”另一名修者惴惴不安地八卦道,實在想不出自己在幻冥境中是否與對方有所交集——那張臉簡直太平凡了,平凡到過目即忘!萬一得罪過對方被告了黑狀,那該怎麽辦?!
“莫不是師徒?”無極門修者猜測,話音未落,便受到了一衆鄙薄的目光。
#你家師徒相處起來是這麽瞎狗眼的方式?#
#師徒關系清清白白,你不要誣陷它!#
#一想到我和師父會這樣相處,突然感覺好恐怖!#
無極門修者:“……”
雖然很想八卦,但是衆人畢竟身懷異寶,不敢耽擱,略作讨論便各奔東西。無極門修者走到一半,正碰上接到他傳訊後被師父派過來的大師兄,待到平安回歸師門、見到師父,他再次好奇心起,小心翼翼地将方才發生的事情低聲說了。
俞珉真君性情淡泊,對此到沒什麽太大反應,反倒是正在他這裏做客的蘇俞琤眼睛一亮,擡手便拍了桌子,興奮地站起來:“當真如此?!”
俞珉真君眼皮微跳,掃了一眼自家令人操心的小師弟,語氣不悅:“激動什麽?這與你何關?坐下!”
“師兄,我可坐不下!”蘇俞琤踱了幾步,音調雀躍,“我知道那兩人是誰!玄钺和趙涵,我還專門撮合來着!這三年我被師父抓着閉關,閑極無聊,一直在與玄钺那木頭傳訊,教導他該如何讨人歡心,如今終于有了成效,當真——”
接下來的話,被蘇俞琤吞進了肚子,他尴尬地望向自家師兄,幹笑兩聲——一時激動,沒想到竟然說露了嘴,着實令他懊惱不已。
俞珉真君皮笑肉不笑地揚了揚嘴角,抿了一口清茶:“怪不得,怪不得你被師父圈了整整三年才勉強化嬰,閉關時竟然如此不務正業。”
蘇俞琤:“……QAQ”
——嘴上一時爽,一生修羅場。報應來得太快,求放過!
“其實……也沒傳訊過多少次,只是看玄钺那厮太過可憐,我才勉強為之……”蘇俞琤後退兩步,果斷決定跑路,“我與玄钺、趙涵許久未見,如今終于化嬰,自然應去拜訪一番,師弟告退,師兄勿送!”
眼見自家師弟話音未落,人便逃也似得遁出十數丈,俞珉真君頓時有些繃不住自己平靜的面皮。他将視線轉向自己已然看呆了的徒弟,輕咳一聲,語氣緩和三分:“好了,幻冥境歷練你做的不錯,退下吧。”
無極門修者渾渾噩噩地告辭,待到出了屋子,這才恍然理解自己竟然聽到了怎樣一個驚天八卦。
原來,那位大能竟然是無數修者仰慕敬佩的玄钺尊者——只是這位尊者怎麽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原來,玄钺尊者竟然在追求一名喚作趙涵的不過金丹期的心上人——那麽曾經與他伉俪情深的蕭銘真人怎麽辦?
原來,玄钺尊者總是對金丹期的後輩情有獨鐘——等等,這個重點有些不對?
無極門修者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像是長了毛一樣蠢蠢欲動,不吐不快——況且方才師父師叔也沒有叮囑他不能将此事傳揚出去吧?
無極門修者扭頭看向大門口等候他的大師兄,踟蹰良久,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得湊了過去:“師兄,你可曾聽聞……”
大師兄:“——!!!!!”
洛水宗外,蕭銘完全不知遙遠的無極門中悄悄流傳着怎樣一個消息,他此時此刻正望着洛水宗的山門,心中頗有些感慨。
玄钺立在他身側,神色溫和:“将易容去掉吧。”
“也好。”蕭銘點了點頭,擡手在面上一抹,終于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玄钺凝視着他,目光中帶着顯而易見的眷戀:“感覺……我有許久不曾見到你的樣子了。”
“怎麽,你要多看兩眼,好好記住麽?”被玄钺盯得有些心亂,蕭銘佯作不在意地調侃,卻不料玄钺似是并未聽出他的玩笑,反倒認真得應了:“好。”
蕭銘:“……”
——簡直不能在一起愉快地聊天了!
兩人駐足山門輕聲交談,而洛水宗中卻在聽聞守門弟子的回報後亂作一團。
一言不發便消失數年的蕭銘真人竟然回來了!
而且還是被玄钺峰主帶回來的!
蕭銘真人一直易容,直到山門口才将易容除掉——害得他們差點以為自家峰主帶回一個新道侶!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轉瞬間傳遍了整個洛水宗,原本在正殿一邊喝茶、一邊看着玄钺傳回消息的掌門頓時嗆了一大口,心情複雜。
怪不得玄钺只把妖族一方的消息傳了回來,人卻不見蹤影,原來趕着去接道侶了?掌門真不知該感嘆“兒大不由娘、胳膊肘往外拐”,還是該欣慰玄钺終于開竅,知道主動讨好心上人了。
“亂什麽亂!”一甩袖子,掌門板着臉怒瞪四周竊竊私語的洛水宗弟子,厲聲喝斥,“這等小事也值得你們讨論這麽大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洛水宗泱泱大派變成了菜市場!”
頓時,一衆洛水宗弟子不得不按耐下心中的好奇,尋回冷靜矜持的修者風範,然後眼巴巴得看着自家掌門步履生風,剛剛朝洛水宗山門走了幾步,又頓住身形,甩袖而回。
“掌門?”一名金丹長老詫異地喚道,引得掌門瞪視一眼:“不過一介小輩,哪裏能讓我這個長輩親迎!去!使人喚他們過來拜見!”
金丹長老:“……”
——明明是您自己跑的,誰也沒讓您去“親迎”啊?!
很快,被派去傳喚的洛水宗弟子便匆匆折回,小心翼翼地表示玄钺峰主已然帶着蕭銘真人禦劍前往劍銘峰,而他身為弟子不可禦劍,故而沒有追上。
聽聞此事,掌門一個手抖,不小心拽下來兩根胡須。
這廂掌門憤憤傳訊,将玄钺與蕭銘招來,那廂陸天羽則熱淚盈眶,撲向自己久別重逢的師父,卻被玄钺衣袖一甩,攔在了五步遠的位置不得寸進。
望着自家一身狼狽、滿是委屈的小徒弟,蕭銘面露不解,疑惑地看向玄钺:“這是……?”
——他家萌萌噠的小徒弟莫不是在洛水宗遇到了排擠和暴力,竟然看上去如此凄慘。
玄钺面色冷淡地看了一眼陸天羽,分外不屑他撒嬌癡纏的舉動,待轉向蕭銘後卻立刻柔和下來:“你不是說他極喜歡劍嗎?我臨行前便拜托大師兄指點一二,省得……”頓了頓,玄钺極力克制住心中的不滿,語氣卻不自覺地冷了幾分,“省得他亵。渎了你替他煉制的那把好劍。”
下意識的,玄钺的目光在陸天羽手中的長劍上轉了一圈,引得陸天羽警惕地将長劍抱緊,生怕再被快要化身奪劍狂魔的玄钺搶走。
蕭銘自然相信玄钺人品,見他這樣說,必定不會懷疑,反倒添上了幾分感激:“多謝。”
“他是你的弟子。”玄钺勾了勾嘴角,語氣理所當然,“我自然也要照拂幾分,何需言謝。”
蕭銘:“……”
陸天羽:“……”
——呵呵,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