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沒有擁有“看見”的才能。
在特殊的領域以及巧妙的時間裏, 因為我在腦內幻想中給了他一個小飛象章魚的外表,怪談咒靈成為半受肉的小章魚,才使得我看見它。
或許還和模因論調有關, 然而這部分知識京極夏彥知道的更多,運用得更熟練。
問, 我是絕對不會去問他的。
我将那袋豆沙包随意放到一塊從地上翹起來的平整的石板上。
“如果你還在的話,這個送給你了,如果不在的話,這個就歸我了。”我歪頭抓了抓頭發,不知道那只大章魚究竟在不在。
死是死了, 但是精神在不在不好說。在幻象裏我被催促了一句快逃,可能就出于它殘存的意識。那只馬戲團裏最聰明的章魚。
那是一只具有靈性的美麗生物。
然而,只有風在回答我的話。
我将豆沙包從袋子裏拿出來細心地堆疊成小塔。
這些豆沙包, 或許很快就會被山上松鼠一類的小動物叼走,被螞蟻搬走。
嘛, 算了。
祭奠本來就是活人對自己的安慰。
要不要去剪一下頭發。我整了整夾住額發的夾子。
橫濱,種花街酒樓五樓
“按照旦那你的描述,那只大章魚的靈,比起咒靈更接近妖怪那一類的鬼呢。動物生成的鬼, 還蠻少見的。不過都這種情況了, 不是被污染了,就是在時間的消磨下消失了。”夜鬥盤腿坐在桌子上,和手裏噗叽噗叽吐墨水的小飛象章魚鬥智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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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小盤裏放着我帶過來的各種口味的饅頭。日本這邊叫饅頭,我倒是認為這些有餡的饅頭應該叫做包子。
我繼續拈了一個栗子饅頭吃,沒辦法, 我還在長身體, 餓得快。
“吃嗎?”我撕下來一點饅頭渣子喂跟過來的小魚——它躍出水面就變成了不可接觸的靈體, 就……真的神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見到小魚吃得開心,我又撕了其他口味的饅頭來喂魚。
喂魚使我開心。
鳳秋人也過來捏了一點饅頭喂魚,小魚沒有拒絕。我開心地摸了摸小魚的腦袋,摸空了。所以,它究竟是怎麽吃到饅頭渣的呢?
這個半唯物半唯心的世界太複雜了,我搖搖頭,這樣不行。
吐光墨水的小章魚半死不活地耷拉在夜鬥的手裏,随便吧,又是一個它打不過的家夥。
被墨水糊了一臉,像只大花貓似的的夜鬥發出了得意猖狂的笑聲,“哈哈哈,知道我夜鬥神的厲害了吧。”
“旦那。”那雙藍眼睛明亮得像是星子,就那麽直直地望過來。而我在查八爪魚的墨水好不好清洗。
“先擦一擦,臉都糊成一只大花貓了。”我無奈地招來濕紙巾遞給夜鬥,還好旁邊的中原中也只是好奇地看外表可愛內心其實相當兇殘的小飛象章魚,并沒有試圖上手去碰它。因此整個人還是幹幹淨淨的。
“好~”
夜北鄉的馬戲團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必須要告訴夜鬥,因為我打算把小飛象章魚放到橫濱來——我真的不想在某一天醒來去上學,學校門口詭異地張貼了新的校規,然後和學校的老師學生們一起玩大型狼X殺,或者是什麽詭異的密室逃生游戲。
“這東西比起咒靈,也更像是妖怪。因為是在新怪談裏誕生的嘛,形态不穩定也正常。”夜鬥把自己臉上的墨水擦幹淨,又露出了一張充滿熱忱和朝氣的臉。
他在夜北鄉刷分,卻沒有發現旦那身邊的異常,真是……太差勁了。然而夜鬥并沒有讓這樣的想法在腦子裏停留太久,不然會被發現的。
是妖怪就好辦,是妖怪的話,說不定還有善的一部分混雜在裏面。我捏了喪氣得像是一條鹹魚的小章魚,“正好橫濱靠海,可以開水族館,讓人參觀。”
聽到自己拿手的事情,小飛象章魚揚起了一根自己的小爪爪,“噗叽?”
“最大的場地。”
“噗、噗叽。”
“最大的海水池加全景天、海窗。”
“噗叽!”
“一起來賺游客的小錢錢吧!”
“噗叽!——”
磅——的一聲,我把厚重的《十萬個為什麽(海洋知識版)》放到了桌子上,我面帶和善微笑地對把八只小腕足都蜷縮起來的小飛象章魚說:“不過,先和我學習一下,到底什麽動物可以出現在水族館裏。”
“噗叽!”救命啊,這裏有人要粉色的小章魚學習啦。
于是,當穿着厚重的棉衣的蘭波出現在酒樓五樓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只粉色的小章魚頭上綁着奮鬥綁帶奮筆疾書——書的封面還是關于海洋生物的十萬個為什麽。
現在居然連上岸的海産都這麽內卷了嗎?在寒風中搬了快一個星期的磚,蘭波終于快要把夜鬥的神社給建好了。只會搬磚的他中途得到了基建的兔子們熱情的歡迎,建築公司還給他發來了offer希望他能和他們一起到非洲搬磚打灰。
非洲,會暖和一點嗎?蘭波想。
“不會,會更冷。”說個笑話,非洲人來兔子的首都曬中暑了。
我扔給蘭波一本地理書,別去內陸的沙漠,在大陸氣候溫和的海岸線上,你能感受到舒适宜人的溫度。
“蘭波先生,再來建一家水族館吧。”我彎眼笑着說,我背後的夜鬥興奮地揮着剛畫好的設計圖。
蘭波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他還要在寒風裏繼續搬磚的地獄。
好冷啊,好冷啊。
回到位于醫院內部供無去處的人的臨時住所裏,蘭波裹着軍大衣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只有這裏還殘留一點人間的溫暖了。
“蘭波先生怎麽啦?”黑發兔子A問。
“不知道呢,回來就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黑發兔子B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要不然,讓他多喝一點熱水?我們這次沒有帶專業的心理醫生呢。”黑發兔子A無奈攤手。
我笑眯眯地看蘭波恍恍惚惚地接過設計圖,然後像游魂一樣踏出房間。我剛剛好像忘記和他說了,種花家的建築公司再次中标,不過是另外一家了。蘭波在那裏應該會感到親切吧。
我萬分相信兔子們的同化能力,他們熱愛生活,自強不息,希望蘭波他能夠學會不再畏懼寒冷。
“中也,以後要像蘭波先生學習哦,要好好工作。”我對中原中也說。
神色懵懂的中原中也點頭,“是。”
似乎是把我的頭發當作是可以藏身的水草的小魚從我的發間探出一個腦袋裏。它也不想想自己現在的大小,根本藏不住了啦。
我好笑地推遠了一點小魚。
小魚繼續和我回夜北鄉,鎮守暫時缺失了咒物的夜北鄉,以免誕生更多的怪談咒靈。鳳秋人也忙得很,他跑去橫濱編輯社去了——希望不是怪同學的稿子。
我下樓打算找一找附近的理發店,好好洗個頭再剪頭發。誰知,恰好撞上了來酒樓裏沽酒的黑發男人,上次給了我一枚金丹的男人。
“噫,你沒有用?”白澤挑了一下眉,發現我并沒有化水服用金丹,反而是把金丹串起來挂在脖子上,“你知道藥如果不好好保存的話,藥力是會消退的,對吧。”
白澤問我,我點點頭,在修仙一類的神話故事裏,金丹都是要存放到玉瓶裏才能保持長久的效力。藥力會消散,我是想過的。
我隔着衣服碾了一下金丹,“這樣藥力就能自然地揮發到我身邊的空氣裏,對和我待在一起的人有益處的,對吧?”我反問回去。
“是這樣沒錯。”白澤笑着點頭,“你倒是會想效用最大化的事情。”
“等放了一年左右,藥力揮發,你的身子就會好得差不多,不會影響壽數,再讓你這頭小魚把剩下的吃了,估計能化成半龍。”白澤打量了一下縮在我脖子後面的小魚,說了大差不差的預測。畢竟是白澤呢。
因為血脈壓制,小魚根本不敢和白澤對視。
“哎呀哎呀,別怕嘛,等你化身為龍,我們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白澤笑嘻嘻地說,輕佻卻不惹人厭煩,是知道如何保持距離的成熟的大人。
“等到小朋友百年之後,渡海也不是不可能。”有白澤這麽一句話,小魚以後就有着落了。我死了,小魚可以去海的另一邊。
小魚搖頭晃腦地甩着尾巴,還不是很明白究竟這是什麽意思。
“謝謝。”我會努力把小魚教成新世紀好魚的。
“嘛~就這樣,我也要回去喝酒了,這酒還是老味道哈哈。”白澤非常潇灑地揮手離開。
但是等我都快要走到理發店了,我才想起來,馬上就要到正月了。今年的元旦仿佛還在昨天,然而一眨眼就要到農歷正月了。
“那就再等一等好了。”我不得不放棄剪頭計劃,只能再去買點小發夾或者是皮圈了。我好像有看到過夜鬥畫設計圖的時候就是把劉海用皮筋紮起來。
原來你們也知道自己的劉海很礙事啊。我抓了抓總是因為各種原因而留長的頭發,甚至有想過要不要幹脆留長好了。
“但是長頭發好像很難打理啊。”因為這個我有點猶豫,決定了,正月一過就去剪頭發。
“喵——”
一只大花貓坐到了我的腳邊叫飯。
啊這……
“我手上只有饅頭了。”我掏出口袋裏被壓得不成樣子的饅頭,撕下來一點,自己吃了一點,是紫薯做的皮帶着一點芝麻香混着內裏的豆沙還是很好吃,如果是熱的話一定更好吃。
“聽說寺廟裏有吃素的貓咪,那你應該也可以吧。”我撕了一點饅頭放到自己的手上,貓是不會撕吃的,只能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