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跟蹤
巳時初刻, 天光大亮,秋陽破雲而出,在天際灑下一片斑斓朝晖。
秦纓的馬車緩緩駛入長慶坊撫琴街, 緩緩停在了宣平郡王府外,秦纓掀簾去看, 只見郡王府的門額之上還未挂缟素,此刻晨曦靜谧,緊閉府門內半點聲響也無。
放下簾絡, 秦纓走下了馬車,沈珞上前叫門, 不多時, 一個中年仆人将府門打了開, 秦纓上前表明身份, 又道:“我是來祭拜李姑娘的,且有事問王妃,煩請通傳一聲。”
仆人趕忙将她迎進府內, 又令一旁的門童去內院通傳,沿着廊道往前院去時,秦纓一邊走一邊打量府內的布置, 郡王府闊達精致, 沿路都挂上了素白燈籠,大大的墨色“奠”字觸目驚心, 秦纓問道:“李姑娘的靈堂設在何處?我來時看外間還未挂上靈幡,是昨日還未發喪嗎?”
仆人面露難色, “因小姐死的不明不白, 郡王的意思是先做法事暫不發喪,郡王妃卻覺得小姐的頭七只怕都過了, 何況如今城中已經傳開了,不發喪更惹人閑話,最終也未定下來,因此只在府內做了布置,小姐的靈堂設在西北方向的水閣。”
秦纓微微點頭,不多時,先前去通禀的門童快步跑出來,恭敬道:“王妃說直接帶縣主去大小姐的靈堂。”
仆人擡手做請,秦纓便跟着仆人往西北方向走,繞過兩處亭臺花圃,一座鄰水而建的館閣便映入了眼簾,郡王妃柳氏距離此處更近,已經先一步等在水閣之外,她今日着一襲月白素衣,通身無任何飾物,整個人看着比前日所見更為憔悴。
水閣布置的莊嚴肅穆,缟素靈幡簇擁着漆黑棺椁,棺椁之前香燭袅袅,再往裏看,棺椁後放着幾個五彩的紙紮人,紙人雙眸黑洞洞的,額前貼着朱砂黃符,屋閣兩側靠牆之地,則都放着泛涼氣的冰盆,以至于秦纓剛走到靈堂門口,便覺出一股子撲面而來的陰森寒意。
柳氏緩聲道:“沒想到縣主會來——”
秦纓往靈堂看了一眼,“我先去上柱香。”
郡王府的小厮捧上香燭,秦纓肅容拜禮,等祭奠完了死者,才又對柳氏道:“今日除了來祭拜李姑娘,還有一事要請王妃幫忙,可否請王妃去取一件李姑娘常穿的衣裙?”
柳氏蹙眉不解,“縣主要芳蕤的衣裙做什麽?”
秦纓道:“自然是為了查案子。”
柳氏上下打量秦纓片刻,有些不解地道:“縣主并非衙門公差,案子怎麽也輪不到縣主來查,縣主何必要攬下這辛苦差事?”
秦纓嘆了口氣,“王妃看到李姑娘被人謀害,心底必然痛如刀絞,多一個人幫忙查這案子,便多一點早日查清真相的可能不是嗎?”
柳氏狐疑道:“縣主就為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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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纓沉聲道:“那不然還能為什麽,難道陛下看我查案子,便會給我高官厚祿嗎?”
大周并無女子做官之例,柳氏自然覺得不可能,她雖不願輕易将女兒的私物交給外人,但思來想去,秦纓也沒有拿此事胡鬧的必要,何況世家之間早有傳言,說秦纓的确有破案之能,于是柳氏吩咐身邊侍婢,“去将小姐穿過的衣裙拿來。”
見侍婢離去,秦纓又道:“王妃當日接回李姑娘遺體之時,她當時身上穿着的裙衫可曾一并帶回來了?”
柳氏想到那一幕便覺痛心,搖頭道:“那紅裙髒污難辨,自然未留,我們是晚間帶着棺椁去接遺體的,當時便為她穿好了喪衣。”
秦纓點點頭,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沒多時取衣服的侍婢回來,手中拿着的,赫然還是一件水紅繡棠棣紋的裙裳,秦纓接在手中,卻見此件衣裙乃是尚好绫羅制成,入手輕薄柔韌,色澤豔麗,她仔細看了看,令白鴛收起,而後便打算告辭。
沒走出幾步,柳氏叫住她,仍然懷疑道:“縣主到底要做什麽?”
秦纓只道:“郡王妃放心,李姑娘的衣物若用完了,我們會及時歸還,也絕不會損毀分毫。”
柳氏抿了抿唇,到底沒再說,秦纓便帶着白鴛與沈珞往府門處走,還未走出幾步,內院方向卻又行來一人,正是聞訊趕來的李雲旗,他審視地看着秦纓,又看到了白鴛手中拿着的裙裳,蹙眉道:“縣主這是做什麽?”
秦纓道:“為了查案,借令妹的遺物一用。”
李雲旗微微眯眸,“這樣的命案,金吾衛和京畿衙門竟然讓縣主來查,那領着衙門俸祿的官差們,眼下在何處?”
秦纓淡然道:“此案繁雜,各自有各自的差事,世子若覺得好奇,自己去京畿衙門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雲旗又掃了一眼李芳蕤的紅裙,“你可是查到了什麽?”
秦纓搖頭,“暫時還無可奉告,我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秦纓繞過李雲旗朝府門處行去,李雲旗欲言又止一瞬,到底不曾再開口,見遠處水閣之前人影攢動,他連忙往柳氏的方向行去。
離開宣平郡王府,秦纓吩咐沈珞,“去城南義莊。”
白鴛的表情有些僵硬,“縣主,您要李姑娘的裙子做什麽啊?”
白鴛心智不比秦纓,想到李芳蕤已死,且手上的紅裙與死者身上的紅裙十分相似,自然便覺這裙子陰氣森森,很是兇煞不吉,等上了馬車,她連忙将裙裳放在一旁,又心有餘悸的離得更遠了些。
秦纓卻毫不避諱地拿起了裙裳左右探看,甚至還往自己身上比劃,白鴛看得大驚失色,“縣主,這可是李姑娘的遺物,如今李姑娘屍骨未寒,這些遺物正是最不吉利的,您怎毫無忌諱?”
秦纓搖頭,“沒什麽不吉的,你看看,她這裙裳,我穿着可合适?”
白鴛心底發毛,忍着畏怕道:“好像……好像是合适的,李姑娘與您的身形應該差不多。”
秦纓微微點頭,拿着紅裙陷入了沉思。
白鴛猶豫着道:“您到底要做什麽呀?李姑娘被害之時的裙裳,您不是見過了嗎?這兩件裙子除了質地相差極大,別的都差不多。”
秦纓點頭,“我也如此做想。”
白鴛無奈,“您這可真是說了等于沒說……”
秦纓沒接話,見她一臉凝重,白鴛也不敢出言打擾,等馬車一路往南到了義莊之前,秦纓才深吸口氣回了魂兒,但馬車剛停穩,秦纓便聽到了一陣哭聲。
“我可憐的兒啊,父親來晚了,早知如此,便不讓你替父親入城買藥了……”
秦纓跳下馬車便看到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伯,帶着兩個着粗布短打的年輕男子在擡一具屍體,那是一具腐爛程度極高的男屍,此刻用一卷草席裹着,正往一輛木板牛車之上擡,見來了貴人,擡屍體的三人動作更利落了些,但那老伯仍然一臉悲色。
王赟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見秦纓來了,連忙上前來見禮,秦纓便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王赟道:“縣主還記得此前義莊裏放了一具男屍嗎?”
見秦纓點頭,王赟便道:“那死者家裏人終于找來了,他們家住在城外一個山村裏,死者是打算入京給他父親買藥的,可這一走便是十天未歸,他父親等不及了,昨日叫了兩個侄子陪着來報官,又聽說義莊有無名屍體,便來認屍,雖說屍體如今也幾乎面目難認了,但他們說對了死者身上的衣物,如此便确定了身份,今日拉了牛車來将遺體接回去。”
不遠處三人已裝好了屍首,雖有草席裹着,但仍然能隐隐看到屍體的雙足,那雙足青紫腫脹,與當初李芳蕤的屍體相差無幾,眼看着牛板車被拉着往城門方向而去,王赟又道:“說是他們村子外有條河,前幾日發過一次大水,那橋不太穩當,他兒子可能就是如此跌進河裏的,也該拉走了,再不拉走,我得和袁大哥商量着要不要将屍體埋了,今日袁大哥沐休,明日他來了,說不定我們就要拉出去了,否則真是清理都清理不及。”
秦纓往義莊內看了一眼,果然空蕩蕩的并沒有袁守誠的身影,秦纓一邊往裏走一邊問,“每次認屍之時,只用形容衣物便可?”
王赟道:“那也不是,若屍體完好,還得形容模樣和別的特征,但若模樣辨不出,那就沒法子了,前幾日送走的那位女死者,她的祖父祖母便是形容了大概的長相,除了這些,也沒別的法子了,反正會讓他們畫押的,萬一出了岔子,找過去便是了。”
秦纓點了點頭,這般世道,也沒別的手段可用,義莊又經常存放無名屍體,要長期保存屍體也十分困難,秦纓又問:“前兩日郡王府接走了李姑娘的遺體,當時她身上的衣物是被換下來的,那些衣物可都留着?”
王赟立刻道:“都留着的,都放在後堂,這些都是物證,在衙門沒定案之前,我和袁大哥都不敢随意丢棄,雖說……那些東西也實在令人惡心便是了。”
這一點倒是讓秦纓滿意,她徑直步入後堂,剛進門,便下意識捂住了口鼻。
後堂內的木板床都空了,雖是如此,此前放置那男屍的木板床上卻有一灘濕漬,仔細一看,其上蛆蟲蠕動,還有蒼蠅在旁嗡嗡飛舞,王赟忙道:“縣主稍後片刻,小人去打理一番。”
王赟出門拿了掃帚,利落地将蛆蟲清理,又端來一盆清水朝木板床潑灑過去,木板床上雖看着幹淨了不少,但那些蒼蠅卻一時沒法子清除,秦纓擺了擺手,“不礙事,我去看看此前留下的證物。”
放置李芳蕤遺體的木板床也被清理過,她留下的衣物正胡亂堆在那張木板床上,仔細一看,那衣物周圍也有些蒼蠅來回,秦纓找了兩張草紙墊着,将那件髒兮兮的紅裙提起來仔細比劃了一番,不多時,又将從郡王府拿來的那件紅裙與之比對。
周圍幾人都不知她在做什麽,卻瞧見秦纓的表情越來越凝重,而這時,秦纓瞟見那些飛舞的蒼蠅落在了另一張木板床上。
王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以為她嫌髒,便出聲解釋道:“此前放了兩具屍體,剛送來的時候還沒這樣臭,後來李姑娘的屍體被送來時,因腐爛太過,當日便生了一波蒼蠅,但後來郡王府送來了冰盆,這些蟲蠅消停了幾日,前兩日李姑娘的遺體被接走,沒有冰盆可用了,一下子就不得了了……”
秦纓走到了蒼蠅停留的空木板床旁邊,發覺木板床雖被沖洗過,卻還是留下了幾星污痕,而幾只蒼蠅都聚在木板床床尾,好似那處的污痕更重。
她上前去揮手将蒼蠅趕走,眉頭頓時一擰,只見那木板床床尾竟有一根鐵釘凸起,而鐵釘下的縫隙中,積攢了一抹血痂一般的污漬,這才引來了蒼蠅聚集。
秦纓問:“此板床上次放屍體是何時?”
王赟沒注意那鐵釘,答道:“就是小人剛才說的,被一對老夫妻領走的那一具女屍,那屍體剛送來的時候,小人便看出像是病死的,那對老父親也是如此說。”
秦纓狐疑道:“如何看出是病死?”
“那姑娘看着年紀不算太大,送來的時候是……二十二那日吧,當時看着已經死了一兩天了,送來的人是在城外二裏處的官道旁發現她的,當時她身上紫紅瘢痕十分嚴重,手臂上都是,且她口鼻有幹涸的白沫,口中好像還堵着污物,身上衣裙嚴絲合縫,也不像被人欺辱,并且胸口還有污漬,像是嘔吐過,身上衣裙也沾了不少灰土……”
紫紅瘢痕便是屍斑,而王赟說的死狀,令秦纓想到了羊角風發作,而後因嘔吐之物窒息而死,她忍不住道:“可是面上成绀紫之色?”
王赟聞言回憶道,“應該是吧,那姑娘被發現的時候面孔是朝下的,口鼻的白沫沾了髒污,面上也有些污物,再加上青紫瘢痕交雜,将她本來的模樣都蓋了兩分,打眼看去,的确泛紫。”
說至此,王赟又輕聲道:“您別看這義莊總是收容死人,但忌諱的東西也多,老一輩便說,撞見死人,一定不能盯着死人臉看,你在看他,他的孤魂也會看你,到了夜半便會找上你,因此小人也未敢仔細瞧。”
他說的白鴛打了個抖,秦纓不信這些,只又問道:“她當時穿着什麽衣裙?”
王赟略作回憶,“好像是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外頭也是藕荷色的長衫,然後鞋子丢了一只,只剩下一只……鞋子顏色小人忘記了,她發髻上也無裝飾。”
秦纓點了點頭,這時她又問:“昨日趙捕頭和其他人可來過?”
王赟連忙搖頭,“沒有的,昨日是小人和袁大哥一起當差,沒什麽事兒。”
秦纓微微點頭,“你找幾張草紙來,将這件紅裙包起來,我要将此物帶去京畿衙門。”
王赟猶豫一瞬連忙應是,轉身出去,很快拿了幾張極大的桑皮紙來,見他利落将衣物包好交給沈珞,秦纓這才朝外走去,待到了外堂,王赟道:“縣主将此物帶走,那小人要做個記錄,還請縣主幫忙畫押。”
秦纓點頭,王赟便走到了東面靠牆的桌案邊,那桌案上放着筆墨文冊,王赟打開一頁,在其上寫起來,秦纓走到他旁邊去,只見王赟一筆一劃寫得十分認真,可字形卻寫得歪歪扭扭,很是艱難,這時,秦纓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那翻着的前一頁上。
前一頁上的字,寫的十分工整遒勁,正記着宣平郡王府将李芳蕤的遺體接走之事,秦纓狐疑道:“那是袁守誠記的?”
王赟點頭,又慚愧地道:“袁大哥的字寫得十分好看,若是他在,這些記錄的活兒都是他來做,讓縣主見笑了。”
秦纓便問:“他的字倒是寫的好,他是讀書人?為何來義莊做差役?”
王赟面上有些茫然,“這個小人便不知道了,袁大哥來衙門六七年了吧,當年一開始是做衙差的,可後來犯了差錯,便被貶到了義莊來,已經快五年了,我們這地方,要麽是犯了錯的,要麽便是小人這般沒半點家底,勉強掙個衙門差役之活兒的,這活兒雖是辛苦,但好歹每個月有點俸祿,也比去做苦力強,萬一幹得勤懇,說不定還能去衙門正經當差。”
說着話,他寫完了秦纓帶走證物之事,又将筆交給秦纓,秦纓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寫完之後,她越看袁守誠的字越覺得漂亮,便忍不住翻開起此前的記錄來,王赟說的不錯,大部分都是袁守誠記得,而這時,她看到了二十三那日的記錄。
她問:“當日那女屍被領走之時,是你在當值?”
王赟颔首,“是,沒案子沒差事的時候,小人和袁大哥若遇到了自己家中有事,便是一人當一天的職,此前那女屍被送來之時,窦家的案子才剛結束,小人和袁大哥都在,第二日袁大哥說家中有事,小人便讓他先歇着了。”
秦纓念出聲來,“白河鎮肖莺兒,肖正強。”
王赟應是,“不錯,死者叫肖莺兒,肖正強是她祖父,當日也是拉着牛車來的,這老夫妻說是已經在城外問到了孫女之死,因此直接找到了義莊來,說是他們孫女有羊角風,很有可能是半路發病死了,他們是一戶員外家的佃農,這姑娘當時是去佃農家裏做活的,結果一走便是五日……”
秦纓眼底閃過一絲疑色,将文冊放下後,神容便有些沉凝,她又問道:“袁守誠家住何處?”
王赟道:“這個小人不知确切地址,只知道他住在城西樂安坊,袁大哥這人是個實誠人,但是對人并不親善,從未要小人去他家裏過,不知道是不是當年被貶來此處令他性情大變了。”
秦纓點頭,“無事,我随意問問。”
秦纓與王赟告辭,帶着兩件紅裙上了馬車,又吩咐沈珞道:“去京畿衙門。”
馬車辚辚而動時,白鴛看着那桑皮紙包,神情變得更是古怪,她掩着口鼻道:“縣主拿人家幹淨的衣裳也罷了,如今怎麽還拿走了屍體上的衣物?您聞到了嗎,這味兒也太大了,待會兒咱們馬車裏也要飛來蒼蠅了。”
秦纓自然聞到了,但她道:“有一念,我得帶着這證物與謝欽使說,不知道他今日是不是在京畿衙門——”
白鴛一聽此言,也只得忍住,這時掀着簾絡,整個人都面朝馬車之外吸氣吐氣。
去京畿衙門的一路對車內二人都是煎熬,等馬車在衙門之前停下,白鴛和秦纓立刻跳下了來,但進了衙門,秦纓卻未看見任何一個翊衛,她心底微沉,先去見周顯辰,周顯辰正在忙別的差事,聽她來了,很快迎了出來。
秦纓開口便問:“今日謝欽使沒來衙門?”
周顯辰道:“今日還未見謝欽使,縣主可是問案子的事?”
秦纓蹙眉,心道謝星闌既然要查李芳蕤的下落,是多半會來衙門與衙門差役聯合行事的,可他今日竟然連面也未露,難不成人在金吾衛衙門?
秦纓略一猶豫,不露聲色道:“想問問進展。”
看着周顯辰,秦纓不知為何并不完全信任他,開口之時,便掩下了來此的目的,她又轉而問道:“趙捕頭昨日可查出什麽了?”
周顯辰道:“趙鐮我也沒見着,今日我先入宮面聖,來衙門之時已經接近午時,聽底下人說趙鐮也沒出現,多半是帶人去城南搜證了,昨天晚上崔大人來了衙門,趙鐮回禀之時,說還沒找到那青布馬車和老馬,崔大人和我的意思,都是今日繼續追查,因此昨夜便安排好了人手,這會兒衙門差役出去了大半。”
秦纓微微點頭,忽而道:“周大人了解義莊的袁守誠嗎?”
周顯辰疑惑道:“袁守誠?他是在我來之前便去義莊做看守了,聽說本來是衙差,縣主怎麽問起了此人?”
秦纓道:“今日見他字寫得十分漂亮,便想問問。”
周顯辰聞言笑道,“不錯,他字寫得好看,不過趙鐮說,他此前犯過一個極大的過錯,好像是弄丢了什麽卷宗,當時的郭捕頭十分氣憤,便将他趕去了義莊,這幾年袁守誠大抵有些不忿,常常沒個好臉色,卻也沒提過要回衙門的事。”
秦纓微微颔首,見周顯辰自有忙碌之事,衙門裏也少有衙差在,便立刻提出告辭,待回到了馬車上,秦纓看着那兩件紅裙面沉如水。
沈珞在外道:“縣主,可是要去金吾衛衙門?”
秦纓掀簾看了一眼外頭天色,見日頭尚且挂在中天,便面色一定道:“不,不去金吾衛,我們出城,去城外白河鎮看看。”
白河鎮在城外二十裏的白河邊上,乘馬車前去要走一個時辰,此刻出發,完全趕得及傍晚之前回城,沈珞應聲揮鞭,馬車立刻朝着城門而去。
白鴛掀着簾絡透氣,秦纓卻靠着車璧沉思未語,她們的馬車剛跑動起來,衙門不遠處的街角便有道高瘦的身影從角落裏轉了出來。
來人陰鸷的眸子一錯不錯地盯着秦纓的馬車,見馬車即将駛出長街,他拉出身後的老馬,翻身一躍,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