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間第二次倒流。
于是,他在晨曦中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情緒,确認了這件事——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改變與緒方唯有關的場景。
那個女孩,是不屬于“正常”範疇的存在,但意外之下,他發現了這個秘密。
他不該再次去靠近這份異常。
身後有誰的腳步聲,輕輕逼近。
“要進去看看嗎?”
仁王雅治往前走去——也許只是短短的、風吹拂過樹葉摩挲三兩下的瞬間,幸村精市做出決定,他再一次,走進那間禮堂。
同樣的道具跌落、同樣的臺詞,但是這一次,時間回溯沒有成功。
在場唯一的變量是仁王雅治。
冷白的燈光強烈地照耀下來,他彎起唇角。
如預想中,自不遠處飛奔而來的女生,“這位同學,真的對不起,砸到你了嗎?”
幸村精市側過臉,少年無可指摘的、任誰都會驚呼美麗的面容,出現了前面兩次都不曾出現的細微傷口,逐漸滲血。
也有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只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的選擇而已,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掙脫了既定的人生軌跡,在那張完美的白紙上用力攥出折痕、并滴落了一滴墨點,那抹暗色在他心裏的某個角落不斷擴大。而他還若無其事地微笑了起來,用手背輕觸臉頰的傷口。
他回答,“有點痛呢。”
大概不是贈禮,也不是詛咒,而是命運一場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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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幸村精市略帶譏嘲地想,如果冥冥之中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過一輪,它應該不介意再轉一次。
陰差陽錯害他受傷,緒方唯顯得非常愧疚,不知不覺就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其中不僅包括定期去醫院給他送筆記,還莫名其妙地答應陪他一起逛校園祭。
這稱得上約會的邀請,但當天幸村精市卻好像在試驗什麽事情,一直帶她去奇怪的地方挑戰,鬼屋、蜥蜴屋、密室探險,以及慫恿她去摸別人帶來表演用的、冰冷的蛇。
“嘶——”
即使表現的再怎麽不願意,女生還是顫抖地閉起眼睛,用指尖觸碰冰冷的蛇鱗。
意外在此刻發生,那條蛇竟然順着她的手腕,緩慢地纏繞上來。
“哇、幸村!”緒方唯更加不敢睜開眼睛,“這也太吓人了!”
“是麽。”
“你是魔鬼嗎!”
好不容易養蛇人将那條蛇從女生身上扒拉下來,緒方唯一副死裏逃生的模樣,拍了拍胸口,“感覺有點奇怪。”
“害怕嗎?”少年總算關心了一句。
“當然啊!”
“讨厭嗎?”
“……”緒方唯想了想,她側頭的表情有些茫然,“‘讨厭’?”
幸村善解人意地微笑了一下,他說,“為了确認,你可以再摸一次。”
緒方唯:“……”
女生鼓起臉頰,雖然氣呼呼的模樣,但她還是再次伸出手,在養蛇人擔憂的目光下,重新去撫摸那條冰冷的蛇。
幸村一貫有些柔和的神色消失了,但他仍在誇贊。
“真是個乖孩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這句話時,少年完美的笑容中仿佛蒙上了一層凝固的冰霜,比指尖的蛇鱗還要冰冷。
女生後知後覺地發現,幸村好像十分不高興。
“為什麽不拒絕我?”
走出很遠之後,幸村仿佛失去了對探索校園祭的興趣,他手裏拿着一副拼圖,在教室裏坐下,正在低頭研究。
他也并不真的需要緒方唯回答。
“因為你就是這樣的角色。”他在夕色中自言自語,“……對仁王也是這樣,對我也是。”
是占有欲作祟、不習慣失去曾經擁有過的東西。
所以才會這麽想吧。
“既然誰都可以……”
少年的眼睛裏,壓抑着太過深重的情緒,又詭異地顯現出一絲獨特的平靜,他迎着女生困惑的神情,輕聲問,“為什麽不能一直是我?”
窗外落葉震顫,卷起的影子在光線裏輕微閃動。
……
一個月後。
初冬第一場雪如期落下。
緒方唯把筆記本送到醫院時,幸村正被幾個小孩糾纏着一起下樓玩雪,他本想拒絕,但是轉頭看到了一雙同樣閃閃發光的、期待的眼睛。
幸村:……
他帶着緒方唯到醫院的花園。
薄薄的一層雪,女生仍是樂此不疲地跟其他幾個小朋友埋頭研究,她偶爾回頭去找長椅上幸村的身影,然後對他炫耀自己手中的雪球。
“你很開心嗎?”幸村精市問。
“嗯!”
聽到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少年愣了一下,他想,你知道什麽呢?
她可以喜歡小提琴、也可以喜歡戲劇表演。
可以喜歡仁王、也可以喜歡他。
那些“喜歡”,大約并不出于本心——如果緒方唯有的話。
可是她此刻的快樂,應該是真實的吧。
在虛假的世界裏,偶爾也會有這樣閃閃發光的瞬間……為了這些瞬間,留在我的世界裏,也不是什麽難以忍受的事情吧。
他有些出神地想着。
直到緒方唯跑來,将手中一個袖珍型小雪人塞到幸村的手上。
“對了,周六我不能來送筆記哦。”
她好像想起什麽。
“那天要跟仁王雅治去看電影。”
指尖有冰雪融化的冷意,幸村垂下眼睛,裏面有什麽陰沉的情緒快速被壓制下去——她就是這樣的角色,她當然會答應仁王雅治的邀請。
沒什麽好意外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護士将玩鬧的小孩帶回房間。
失去玩伴的緒方唯這才轉身,她走到幸村面前,稍微愣了一下。剛剛放在少年掌心的雪人已經被體溫盡數消融,化作冰涼的水,從他的指縫滑落。
“你怎麽一直拿在手上?”她試探地碰了碰還是病人的、幸村的手,倒吸一口冷氣,“……你的手好冰啊!”
屬于女生的溫度透過指尖傳遞、越過血液,抵達心髒更深處。
幸村精市緩慢地收起手指,将她握在手中。
手指的觸覺遲緩而麻痹,他很清楚,這是病情加重的體現,并且在之後一段時間內,會不斷地惡化下去。四個月後,醫生告訴他或許無法繼續打網球;七個月後,會在極低的成功率下進行第一場手術;八個月後,如果順利的話,是讓人厭惡的枯燥複健。
“你知道嗎……”
陰差陽錯,我踏入了這場關于你的輪回。
最後會發生什麽、而我究竟想要得到什麽、或是向命運證明什麽,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什麽?”緒方唯好奇地問。
“是我的錯。”
他輕聲說,
“我不該相信注定會融化在雙手的雪。”
幾乎令人垂淚的溫柔語氣,與之相反地,是少年收攏在掌心的力度,錯覺般讓她頃刻就湧上一種無法逃離的窒息感。
是占有欲作祟。
他才會想要占有這一片注定消融于掌心的雪。
作者有話要說: 誰能想到這篇文居然會有兩篇長評呢,淚了,或許會有第三篇嗎(發出做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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