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殺碑
“啊……你走你走!”婦人盯着顧子言的臉一會兒,原本稍微穩定下來的情緒再次爆發,忽然伸手胡亂揮舞起來,想要将他推開。只是顧子言周身自有靈氣護佑,這一推反而是她自己吃痛。
蘇瓊見狀敢忙按住婦人雙手,用一種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朝顧子言說:“算我求你,別再刺激她了好嗎?”
大約是沒想到蘇瓊會這麽說,顧子言沉默一會兒,還是側身讓開了。現在他已經知道,當初蘇璞之所以會成為孤兒,跟他的姑媽,甚至整個蘇家都脫不開關系了。因為婦人口中所一直喊着的“素遙”,就是蘇璞母親的名字。
婦人被攙扶着出了正廳,蘇成荊略帶着歉意的朝顧子言一點頭:“三妹她近日受了驚吓,神智不太清楚,讓諸位見笑了。”雖然表現得鎮定,但蘇成荊心中卻是也有幾分驚疑不定。無怪他三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這位太華仙宗來的弟子,與當年的素遙不說一模一樣,但起碼也有五分相像。特別是那微微上翹的眉梢眼角,讓人很難會認錯。
顧子言淡淡一擡眼,微笑道:“無事,不過還請蘇先生告訴我,貴府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等弄清楚了源頭,我也好向家師墨斂回禀。”他知道蘇成荊覺得他們不靠譜,所以将墨斂拉出來壓陣,這樣一來也免得蘇成荊敷衍他們。
“本來是小事,不該叨擾太華仙宗的。只是三妹近日思慮過多,這才給我那侄子送了信,真是勞煩你們多走一趟。”看起來,蘇成荊居然有些不想旁人插手這件事情。但人既然都來了他也不好敷衍,于是還是将事情陸續道來:幾個月前,蘇府後廚養的雞總是莫名其妙的不見,開始以為是被什麽野貓叼去,仆人們也沒在意。過了一段時間,有人養的狗也開始丢了,負責府上後勤的管家才開始覺得不對勁。雞還可以說是野貓偷了,可狗也丢了就說不過去了,還一連丢了兩三只,這明顯是被人偷去了。
敢在蘇府頭上動土,這群賊可真是膽大包天。
于是管家安排了人在丢了東西的地方嚴防死守,保證連只蚊子都飛不過去。一夜過去,守衛的仆從扛了一宿沒睡,卻什麽都沒能發現。就在管家以為是小偷見有人守着,不敢再來的時候,卻發現後廚昨天剛買的雞又丢了一大半。不僅如此,還有個侍女慌慌張張的來禀告,說是流螢園裏出了事情,請管家過去看看。
流螢園是個廢棄已久的院落,其中并沒有人居住,怎麽會突然出了事情?
等管家帶着一幹仆從匆匆趕到流螢園的時候,他看着園門前一灘血肉模糊的東西,差點就吐了出來——那是堆積在一起的死雞和死狗,有些已經死了很久,上面長出斑斑黴跡。每一只動物的屍體都被開膛破肚,像是被一只利爪撕開了獨自,內髒和血淌得到處都是,因為死得太久有幾只的肚子裏甚至生出了蛆蟲,在一片看不出原狀的爛肉中鑽動。
“裏面……好好、好像有人。”一個仆從聲音發顫的伸手指着園裏說。
他所指的“裏面”,并不是流螢園裏,而是那一灘血肉模糊的屍堆裏。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就讓管家覺得,那些早就沒了形狀的屍塊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往外看。管家畢竟見得事情多,在最初的驚吓之後也漸漸鎮定下來,他一揮手:“去拿東西把這堆死物弄開。”
衆人中總有些膽大的,找了鏟子過來将上層的死雞扒拉開,片刻之後一個血淋淋的頭顱從中路了出來。
“啊……!真的有死人!”之前來報信的侍女看着那滿是血污的頭顱,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這院子裏的異樣是她不小心路過,撇了一樣才發現的,此時見其中居然埋了個死人,頓時後怕不已。
“亂叫什麽!”管事盯着那顆露出來的頭許久,忽然劈手奪過一名仆從手中的鏟子,對着那頭顱來了一下。這一下打下去,那血淋淋的腦袋居然就這麽掉了下來,還輕飄飄的在地上彈了兩下。
這時候衆人才看清楚,那裏面埋得并不是一個死人,而是一個陪葬用的紙人。只不過這紙人的腦袋是用皮子做的,染上了那些死雞的血後,就顯得格外逼真吓人。此時腦袋一掉,倒是露出了下面用竹簽和紙糊成的身體。看着這個樣子,在場的人竟都是長長出了一口氣,還有人小聲嘀咕起來:“這是誰在這搗亂呢,故意弄這麽些東西來吓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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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心裏卻隐隐更加不安了,那紙人的腦袋上所用的皮是從黑狗身上剝下來的,而那只黑狗光溜溜的身體正在一堆死物中間,成了一灘滲人的紅白之物。他在老家聽人說過,剝黑狗皮是用來做祭事的,邪性的很,若是遇上了必有大災禍。所以管家便将這事禀報了家主,只是自從那天之後,蘇府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暫時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這份平靜一直持續到十天之前。
“十天前,陸續有人在府中遇到了奇怪的人影,常常是在眼前一閃而過,再定睛之時就不見了。開始并沒有當回事情,但是等到第二天,府中開始死人了,并且死的都是那些聲稱看到過那個奇怪人影的人,搞得人心惶惶。三妹前也說在家中撞見了那個東西,自從那天起便精神恍惚,時刻說些胡話了。”蘇成荊講到這裏,嘆了口氣,“說來慚愧,我雖也修仙道,卻沒能在府中發現什麽奇怪的法術或是妖物。前兩天請了一位道長前來,為府中布下了法陣,才不再出事了。只是沒想到三妹卻又給我這侄兒寫了信,使得格外多走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在一旁聽得格外津津有味的殷離忽然一拍手,問:“那道士布下法陣之後,可留下過什麽東西麽?”
“這……道長離開之前确實是留下了一小件石碑。”蘇成荊看殷離年紀不大,又是個女孩子,雖然有些驚奇于她能猜到有這麽一件東西,卻沒打算把那東西拿出來。因為那道長離開之前說過,這東西只能供奉在隐秘主持,斷不可給外人觸碰,否則不但會失效還會引來更大的災禍。
顧子言見他神情猶豫,出言道:“這位師姐姓殷,是從玄天州來的,這些東西她再熟悉不過了。”
玄天州殷氏,蘇成荊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道長走之前的話還猶在耳畔,他一時也拿不準該不該把東西拿出來。然而就在他還猶豫之時,殷離已經擺了擺手,說道:“不必拿出來給我看了,蘇先生可知道七殺碑?”
蘇成荊皺眉,他雖然并沒有聽說過七殺碑之名,但聽這個名字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見他不語,殷離便知曉他并不了解,于是道:“依我看來,蘇先生大約是被那臭道士騙了。他所謂的陣法,應該只能鎮壓這府上的那東西七天,不對……這應該不能叫做鎮壓,應該是他和那東西達成了協議,讓能你們多活七天而已。”
“什麽!”這回不只蘇成荊,在場的蘇家人都是一臉大驚失色。
“按你們所說,府上先是死雞然後死狗,并且還有一只黑狗被剝了皮制成紙人。如果我猜的不錯,死掉的雞應該都是公雞巴?雄雞黑狗,都是能鎮魂驅陰的東西,所以那東西先将這兩樣都殺了,才能開始對人下手。至于那剝下來的黑狗皮,就更簡單了,那是一種獻祭之術,能用人的三魂七魄來飼養那東西。”
“若是蘇先生還有疑問,現在可以去看那道士給你留下的石碑。刮掉背面上的一層石粉,你就會知道,什麽叫做七殺碑了。”殷離說的不緊不慢,聽的人卻陣陣發寒。
蘇成荊此時臉色白了一片,轉身走入正廳後的隔間內,從隐秘之處拿出那個被香火供奉的石碑。然後在殷離的示意之下,用刀刃慢慢去刮石碑背後。那看似一體的石碑,被這麽一刮,居然像是掉皮一樣片片剝落下來,露出了裏面鮮紅的小字。
“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
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不忠之人,殺!
不孝之人,殺!
不仁之人,殺!
不義之人,殺!
不禮不智不信之人,皆殺之!”
鮮紅的殺字仿佛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随時都将帶來一場未知的災厄。蘇成荊臉色煞白,握着石碑的手一抖,那石碑掉在了地上,瞬間四分五裂,從中流出粘稠的紅色液體來。
“你說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麽?”相對來說,白術倒要鎮定許多,看着地上流出血的石碑,他朝殷離問道。
殷離一臉驚詫:“自然是鬼啊。”
鬼這個東西,比妖物可難對付的多。它們沒有實體,說是魂魄卻又跟常人的魂魄不同,若是尋常的術法是沒辦法傷到他們的。也只有像是殷氏這種專門對付鬼物的家族,才拿它們有辦法。況且自古以來,鬼神皆為并稱,鬼的厲害有時候可不比仙神低。
正說着,忽然從正廳外面進來兩個人。
顧子言擡頭一看,這不是剛才出去的蘇瓊和他母親嗎?于是疑惑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蘇瓊的臉色煞白,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就連呼吸都顯得很不正常。他似乎是心有餘悸的朝着身後看了一眼,喃喃道:“我走不出去……”
他身後那條通往正廳外面的路,不知何時起了一大片濃烈的武器,幾乎把整個院子都籠罩其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霧氣,在這霧氣的影響之下,整個正廳中忽然暗了下來。有人下意識的想要去點燭火,卻每每剛剛點燃,蠟燭就自己熄滅了,仿佛有個什麽看不見的東西,不停的在故意吹滅它一樣。
點蠟燭的那人顫抖兩下,終于忍不住将蠟燭扔了出去。
正廳裏一時間徹底安靜了下來,只能眼看着外面的霧越來越濃,幾乎就要彌漫到房子裏面來。此時,只有蘇瓊的母親忽然又笑了起來,不正常的咯咯聲聽得人頭皮發麻:“她回來啦……他們都回來啦,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