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初入蘇家
鸾車落腳處是碧落城正門之外,因為城內行人擁擠,體積較大的鸾車并不适合行駛其中,所以大家都紛紛下了車。不過還未等他們入城,就有一行人迎了上來,為首的一名老者正巧算是顧子言的“熟人”,當年在玲珑閣做事的蘇掌櫃。
“這位仙長,在下是蘇府的管事,奉了家主之命前來請各位去府上稍作歇息。”蘇掌櫃也算是個精明的人,一眼掃過人群之後,就徑直朝着墨斂拱手一拜。
墨斂并沒有說話,他的沉默讓蘇掌櫃幾乎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不過很快,墨斂将十名弟子招致至身前,方才道:“此次下山,我只行監護之能,除非陷入險境才會插手,其餘事務都由你們自己決定。”
言下之意就是,他什麽事情都不會管。
顧子言倒是剛才就想到了這一點,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專門安排給新弟子的歷練。若是墨斂真的事事都管,那大家也都不用談什麽歷練了,墨斂一人就能處理好所有事情,大家就負責吃喝玩樂然後直接回去就結束了。
太華仙宗的弟子大都對這次歷練很是期待,所以聽墨斂這麽說也不覺得失望,反而是更加躍躍欲試。
原本顧子言是想問問其它人的意見,不過當他将目光看向當時坐在另外一輛鸾車上的無人時,心裏突然咯噔一下。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那不應該是看同門的眼光,甚至不是看陌生人的眼光,雖然算不上太明顯,但以顧子言的經驗依然能從中感覺到一些敵意。
然而唯有林初夏,本該最恨他的林初夏,此時卻笑意盈盈,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這種感覺讓顧子言感到極度的不舒服,真是夠了,八成林初夏在過來的路上跟同車的說了些什麽,才讓他們還未正式見面就抱有敵意。本來十個人的小隊,此時竟然隐隐有種兵分兩路的架勢,這可真是個糟糕的開頭。
第一印象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顧子言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将這種固有印象扭轉過來。不過,雖然他覺得內部出現裂痕并非什麽好事,但是如果讓他主動去拉攏那五個人,他也是做不到的,更別說這幾個人肯能根本就不會給他好臉色。
呼——顧子言将目光收回來,将心裏那簇無名火壓了下去。
不能因為這件事生氣,林初夏處心積慮的給自己下絆子,不就是想看自己為此惱火嗎?那他就偏不生氣,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現在優勢都在他這邊,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
場面安靜得有點詭異,最尴尬的要數蘇掌櫃了,他完全不明白眼前這群人是在幹什麽。
既然沒人出聲,顧子言幹脆就不客氣:“蘇管事,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各位請跟我來。”蘇掌櫃仿佛得救了一般,他大概并沒有看出,眼前這個氣質拔群的少年,就是當年差點被他趕出玲珑閣的那個孩子。
顧子言一點兒都不擔心,林初夏那一夥人會提出反對意見,他們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存心想和自己作對,在這件事情上也只能不服憋着——有本事他們就打地鋪去!這幾個從小在太華仙宗上長大的家夥,估計連客棧都不一定能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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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掌櫃的帶領下,一行人至蘇府,在去準備好的客房路上,顧子言一直在打量着附近的情況。既然蘇府中的怪事也是此次歷練的一部分,那麽提前注意一下也是有必要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件怪事的原因,諾大的一個府邸中卻看不到多少人,即使是偶爾經過的三五仆從,也是低着頭匆匆而過,仿佛在躲着什麽東西一樣。
顧子言的視線越過府中的隔牆,他似乎發現遠處一座院落的樣子卻有些奇怪。那院落前的樹木雜草十分茂密,在枝葉的掩映下隐約能看見兩團慘白,看那偶爾飄動的樣子,應該是兩只白色的燈籠。或許是因為顧子言格外在意這個院子的原因,他甚至能聞到,空氣中藏着一縷不易察覺的怪異味道。
那是紙錢和香燭燃燒後的味道,混在一片慘白裏,讓人覺得分外壓抑。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顧子言總覺得他們在經過這一段路的時候,蘇掌櫃的腳步要比剛才快上幾分。其他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很快,一行人就轉了個彎兒,那枝葉間的慘白也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
“諸位請在這邊稍作歇息,一會兒家主便來拜訪仙長。”即使并不能認出墨斂是誰,蘇掌櫃依然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他也曾是一位修行之人,自然能感覺到面前這位冷清少語的仙長,定然有着極高的修為和低微。
但墨斂卻道:“不必了。”
“這……”蘇掌櫃表情變得有些為難,他實在是揣摩不出,這位仙長的心思。
倒是顧子言上前一步,正好半個身子擋在墨斂身前:“師父他好靜,拜訪就免了。還是我們随您走一趟,總不好讓主人家受累。”
蘇掌櫃猶豫半晌,見仙長高冷的模樣也知道不能強求,最後還是點頭答應:“那就麻煩小道長們跟我去見家主一面,也好說說府上的事情。”
朝着蘇掌櫃一颔首,顧子言偏過頭對其餘人道:“若是有興趣的可以和我一同過去看看,若是不願意去的,也可以在這邊先休息一番,等我們回來在說。”
在兩方冷戰的時候,他自然要占據主動的地位。暫時被林初夏“拉攏”了的四人中,看起來并沒有特別具有領導力的人,所以顧子言很容易就在不知不覺拿到了主動權。比如說現在,他們只能被動的選擇去或者不去,即使他們本身就有相同的想法,在氣勢上也已經被壓了一頭。
蘇瓊作為蘇家的人自然是會去的,白術也不必說,而殷家姐弟倆顯然對這種奇談怪事有着天生的興趣,在顧子言還沒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準備跟他一過去了。至于其餘倒是有兩個人看似想去,最後想了想卻又退了回去。
到最後,去的人和不去的,又正又分成了五五一組。
顧子言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林初夏想留下來幹什麽,他從她眼神都能看出來。無非是墨斂不去,她也想留下來罷了,只是可惜那幾個輕易相信了她的人,還以為這樣可以給顧子言造成困擾,是在幫林初夏的忙。顧子言都不知道該說他們太善良,還是傻呢?
去見蘇家家主的路上,顧子言又一次遠遠的看見了那個挂着白燈籠的院落,不過這一次它出現在視線裏的時間更短,幾乎是一瞬間就被別的建築遮住,完全看不見了。
“也真是奇怪,正好把那幾個人分到一輛鸾車上,還真是合了林初夏的意。”白術走在顧子言身旁,一邊輕聲說一遍流露出嫌惡的眼神,“這才剛一開始,就搞成這樣,之後還不知道要弄出什麽幺蛾子的來。”
“嗯?你的意思是……”顧子言還在想那個奇怪院落的事情,這時被白術一說才回過神來。
“留下的那五個人,除了林初夏之外,三個是蒼龍峰的弟子。你應該知道林初夏是蒼龍峰長老玄懷的孫女吧?至于另外一個,是玉龍峰的洛念錦,正巧她最讨厭的呢,就是你這種假裝高冷的家夥了。”
“讨厭我?可是我連她見都沒見過,不對,要是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有她這麽個人,怎麽就讨厭上我了。”顧子言表示很無語,怎麽自己總是躺着都會中槍。
“這個嘛,說起來其實不怪你。跟她師父有關,她師父是玉龍峰的玄若長老,清垣祖師門下唯一一個女弟子,與墨斂師叔幾乎同時入門。聽說當年也是天資極高,驚才絕豔之輩,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很不喜歡墨斂,連帶着座下親傳弟子也跟她一個性子。洛念初也是她的親傳弟子之一,既然不喜歡你師父,你當然也得跟着被讨厭了。”
顧子言聽着,卻不由笑了起來,似乎并不在意在即被讨厭了這件事情:“沒想到太華仙宗之中,居然還會有人這麽明顯的讨厭我師父,聽起來其中似乎有陳年往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玄若長老雖然是位女子,但也是很兇的。反正至今也沒人有那個膽子,去問她到底是為什麽。”白術攤了攤手。
兩人正聊着,忽然聽蘇掌櫃停下了腳步:“各位小道長,正廳到了。容我進去知家主會一聲,幾位在此稍等。”
蘇掌櫃一路小跑進去,沒一會兒就重新出來領着顧子言一行,走進了正廳中。
正廳中有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顯然是一大家子都聚在這裏了,看上去像是再商讨什麽重要的事情。坐在正中央的,就是當今蘇家的家主,已經結成金丹期的蘇成荊。這個中年人蓄着胡須,因為金丹已成的原因看起來很是矯健,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眉宇之間看上去卻有些疲憊。當他目光掃過顧子言一行的時候,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失望,不過他并沒有明顯表示出來,想必蘇掌櫃已經告訴過他,還另有仙長随行。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女人尖叫打斷了。
“啊——!素遙……你是素遙!啊啊啊你不不要找我報仇,我也是被逼的……”莫名尖叫起來的是名坐在角落的婦人,看上去也不三十來歲,面容卻很是憔悴。兩鬓上甚至不合年齡的生出了幾率白發,眼眶微微發黑,眼仁上更是布滿血絲,看上去情況非常不好。
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手中死死攥着一方帕子,一邊發抖一邊指着顧子言,仿佛站在她眼前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什麽會吃人的怪物。
“死了、死了……死了,你已經死了!你兒子也死了哈哈哈哈哈你們一家都沒了。”
原本的尖叫轉而又變成了刺耳的笑聲,但是夫人臉上卻看不到絲毫喜悅,反而更像是在哭。這種像哭一樣的笑聲,聽得直叫人心裏發寒。
“把人帶回去,別在客人面前丢臉。”蘇成荊也沒料到,他這個妹妹會忽然在大堂上發起瘋來,雖然最近府上人的精神狀況都不太好,但像這般發瘋般的卻是頭一回。
原本一直站在身後的蘇瓊,這時候突然沖了出去,抱住夫人大喊道:“娘,你怎麽了?這裏沒有什麽素遙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夫人看到蘇瓊,似乎是安靜了一些,卻又不知為何忽然淚流滿面,哆哆嗦嗦的說:“我知道,我知道,她回來了。都要死……我們都要死,素遙……要報仇的話就朝着我們這夥老家夥來,求你求你別害了我的孩子。”
旁邊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間幾乎忘了要将這婦人帶出去。
蘇瓊看着多年沒有見面的母親,忽然變成這般模樣,鼻子也是一酸,趕忙幫她擦去滿臉的淚水:“娘,別鬧了,我帶你回去歇着。”
正當蘇瓊準備扶起婦人的時候,忽然被人擡手攔住了。
顧子言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婦人面前,他微微俯下身,一字一頓的問:“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像素遙?”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處理陳年恩怨了,有些大家之前提出的關于蘇璞和姑媽之間的疑問,也會在這部分有所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