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中同眠
随着周圍寒意的退去,顧子言感覺到的壓力也小了很多。
等到他發現自己掙紮并沒有什麽卵用,只能是讓自己在半空多晃蕩兩下之後,他決定跟這只傳說中能通人言的神獸,交流一下:“……能放我下去嗎。”
白澤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麽動作,但是他依舊冷清的眼神卻給出了否定答案。
……看來顧子言眼前這只白澤,并不完全跟傳說中的完全一樣,至少它看上去似乎并不能正常交流。顧子言嘆了口氣,說話也變成了自言自語般的輕聲呢喃:“你到底想幹什麽呢?”
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白澤就這麽“拎”着顧子言轉了個身,朝着千寒峰深處走去。
太華仙宗共有五峰一谷,其中千寒峰位于整個太華仙宗的地形最高處。因為山中藏有一條罕見的冰系靈脈,于是整座山峰四季如冬,除了山腳處其他地方皆是常年積雪,這也是這座山峰名為“千寒”的原因。
一路上都在搖搖晃晃的顧子言,在白澤終于停下腳步的時候,開始得覺得有些頭暈。
“撲簌”一聲,顧子言終于被放下來,落在雪地裏砸出了一個人形小雪坑。
敢怒不敢言的從雪坑裏爬起來,顧子言抖落身上的殘雪,揉了揉因為眩暈而有些模糊的眼睛,看清了眼前如詩如畫的一片月下雪景。
白澤停下來的地方,是一片背風的小懸崖,在懸崖的後面則是半個天然形成的石洞。之所以說是半個,是因為這個石洞實在不夠寬敞,大約也只能勉強容納兩三個人。
站在懸崖上,透過千寒峰上的終年積雪,只要稍微擡頭就能看到天穹之上明亮的月光。
“今天是滿月麽。”顧子言看着那輪似乎近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摸到的月光,不由輕聲感嘆。皎潔的月光落在雪地上,在暗夜中發出奇妙的流光,美得使人難以言喻。
看顧子言似乎被這雪中月色所吸引,而呆立在那裏,白澤擡起前蹄輕輕從背後踢了他一下。
“哎?你幹嘛。”被踢中了屁股的顧子言,轉頭對白澤怒目而視。
白澤看上去并不是很在乎,只是朝着那邊的石洞擡了擡頭,然後用前蹄摩擦着地面,似乎是在催促。
雖然不知道白澤想幹什麽,但是顧子言除了照做之外似乎并沒有別的選擇。要不然在這種懸崖上,萬一白澤發火把他直接踢下去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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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石洞中,顧子言發現這裏面居然鋪着一層柔軟的毛毯。
看上去不會是什麽普通的東西,摸上去讓人感到異常溫暖柔和。簡直就像是把一個困得要死的人,放進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中,那種舒适感幾乎能讓人馬上進入夢鄉。
現在的顧子言,就是這種感覺。
大概是之前被晃了一路,這會兒突然停下來,他頭暈的情況比之前還加重了些。所以在感受到這張毛毯的柔軟之後,顧子言很自覺地就坐了上去。
随後進來的白澤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也走進石洞中,靠着他身後将整個身軀伏了下來。
這樣一來,原本只是坐在皮毛前端的顧子言,這時候正好處于白澤的前腿之間,只要稍微往後就能正好靠在白澤的胸前。
已經散去了周身寒意的白澤,此時的身體已經不那麽冰冷,最多算是帶着一份涼意。感受着幾乎将自己包裹起來的這種涼意,顧子言居然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安然。
白澤低下頭來,從後面繞過肩膀,将腦袋放在顧子言的胸前,閉上了那雙好看的眼睛。
被這麽一壓,顧子言就徹底靠進了白澤的懷裏。從皮膚上傳來白澤皮毛的觸感,竟是比鋪在石洞裏的那張毛毯,更加讓人覺得舒服。像是被這種安寧的氛圍所感染,顧子言半睜着眼睛,伸手摸了摸白澤毛茸茸的腦袋,模模糊糊的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冷?”
白澤沒有說話,卻将顧子言環得更緊了。因為體質的關系,顧子言的體溫比尋常人要高,卻又不至于過熱,更像是陽光一樣柔和的暖意。這樣的的溫暖,卻意外讓駕馭冰雪的白澤覺得很喜歡。
被白澤冷清的氣息環繞着,顧子言終于忍不住,也随着它的淺淡呼吸陷入了夢中。
月色皎潔,天空中落雪飛舞。
而石洞中的一切,似乎都與外面的冰天雪地無關,在月光下顯出一份額外的暖意。
千寒峰的雪幾乎下了一整晚,此時已是深夜,白茫茫的落雪之間寂靜無比。
在這樣的環境下,突然出現在峰上的人影就格外醒目。
這是一位看上去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修士,面容雖還年輕,但不知為何這位修士卻已是須發皆白,就連劍眉都被染上一層白霜。他身形挺拔,如若蒼松,身上一件再簡單不過的白袍,卻被他穿出了十足的仙風道骨。
中年修士走過茫茫落雪,揚首四顧,終于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處背風的小懸崖,懸崖靠近山體的一側有個不大的石洞,而此時這石洞之中被一只罕見的神獸白澤所占據。白澤安靜的伏在洞中,柔滑的皮毛在月光下反射出美麗的銀光。
看到這副情形,中年修士無奈的笑了笑。
他踏過落雪來到石洞前,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就連聲音也不曾發出。但是看樣子正在沉睡中的白澤卻忽然動了動耳朵,随即睜開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白澤的眼神中并沒有敵意,反而能感覺到他和眼前的人很熟悉。
“很多年沒見過你這個樣子,怎麽今天又跑到這裏來了?”中年修士伸手輕輕拍了拍白澤的腦袋,聽他話中的意思,這樣的事情似乎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白澤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想躲開中年修士的動作,白澤擡起頭往後一撤,恰好露出了被他柔軟皮毛擋在懷中的某個小腦袋。
顧子言早在柔軟觸感的簇擁下沉沉睡去,或許是被白澤壓的有些不太舒服,這時候他露出的白嫩臉頰上,染上了兩團淺淡的紅暈,眉間那一點朱砂也在愈發鮮豔。
中年修士沉穩的面容上露出一絲驚詫:“這是……”
白澤沒有回答,他的目光遠遠的落在了太華仙宗的山門天階上。注視數息之後,他卻是将腦袋重新放回了顧子言胸前,似乎那裏有什麽能夠讓他安靜下來的東西。
“原來是今年的新弟子麽。”中年修士随着白澤的目光看過去,遲疑了一陣,他好像明白了白澤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想把他留在身邊?
白澤閉眼,而後又重新睜開。
中年修士看着被白澤緊緊環在懷中的顧子言,眼神不由微微一變——純陽之體,丹田蘊藏一枚木系靈源,心竅存有三滴墨斂的心頭血。
難怪白澤如此願意與之親近。
天道恒長,陰陽相合。對于駕馭冰雪之力的白澤來說,純陽之體不僅少見,更能緩和它體內仙靈之力的失控狀态。
思忖片刻,中年修士不由輕聲嘆息。
“真是……每次都給我出這種難題。”半晌之後,那種無奈的笑容又出現在了中年修士臉上,“若等到你醒來之後,如以往般不再記得今晚的事情,到時候我再讓這孩子拜入你門下,可別怪我多管閑事。”
聽到中年修士如此一說,白澤似乎是知道他已經答應了這件事,滿意的在顧子言胸前輕輕蹭了蹭。
“幾百年了,你還是和當初一樣任性。記得天亮之前把這孩子送回去,明天的入門大典可不要耽擱了。”中年修士最後再次搖了搖頭,拂開身側飄飛的雪花,轉身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