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人都想當我師父
這确實是一箋好卦。
手握卦簽站到一旁,顧子言餘光中忽然紅芒一閃。
順着紅光的來源看去,正好看見排在他身後的那名少年。那少年錦衣華服,與顧子言年紀超不多,袖口處用金線繡着一個精致小巧的“蘇”字,與顧子言之前在玲珑閣看到的如出一轍。
顧子言略一思索,便想起這個華服少年,正是蘇璞那位姑媽的兒子蘇瓊。
少年手指觸及試靈石的瞬間,便發出耀眼的光芒。這光芒持續了幾秒之後就消失了,随之而來的是人群的騷動,以及剛才那名小童清亮的高喊:“火靈根,滿靈。”
而顧子言看着那名滿靈資質的華服少年,并沒有生出什麽其他情緒。
滿靈的确少見,只是他見過的驚才豔豔之人并不在少數,這樣的程度并不能引起他的注目和贊嘆。
倒是少年志滿意地用眼神掃過人群,享受他人眼中的羨豔時,對毫無反應的顧子言沉下了臉。
作為蘇家嫡系的蘇瓊天資聰穎,又受家中重視,可謂是将蘇家的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平常有人見到他,無一不是誇獎稱贊,阿谀奉承之人也不再少數,而少年也早已習慣了享受這些。
沒想到今天竟然有顧子言這樣的人,不僅要無動于衷,表情還帶着幾分輕視。
如果此時顧子言知道蘇瓊內心的想法,肯定會覺得冤枉至極。作為高冷的蒼炎魔尊生活了太久,面色冷淡什麽的早就成了習慣,天知道他只是淡淡掃了蘇瓊一眼,結果就被鑒定成輕視了。
而事實上,顧子言根本沒注意到蘇瓊皺眉的這一幕。而且他也根本不想跟蘇瓊有什麽交集,若是惹來了蘇家的人,又得平添幾番波折,浪費時間。
所以他只是将寫着卦象的紙箋收好,手持信函往前走了十幾步,邁過了魚躍門。
蘇瓊看着顧子言半晌,突然臉色一變。剛才那人一頭被稱為不祥之兆的白發,與自己相仿的年紀,難不成是自己那個整日渾渾噩噩的堂弟?他不是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等蘇瓊想起來去追的時候,顧子言已經消失在了來往人群之中不見蹤跡。
像是穿過一層鏡子,顧子言眼前的景物微微一晃,已然來到了魚躍門內。按照一直以來的規矩,越是勢力大的門派,在魚躍門中所占的位置就越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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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顧子言帶着一張普通的信函,普通的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已然落入了某幾個人的眼中。
這條路走到大約十分之九,馬上就要到盡頭的時候,顧子言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并不是自願停下的,而是被眼前的一道人影擋住了去路。
那是位身着青色袍服的中年人,潇灑地揮開一把折扇,方才開口道:“少年我看你資質上佳。若來我閑雪樓,本座便收你為親傳弟子,如何?”
閑雪樓,名字聽上去雖然詩情畫意,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它實際上是一個主習旁門外道,詭術暗箭的刺客性質門派,雖然說在天樞山發布的門派榜上也算赫赫有名,但顧子言對此并沒有什麽興趣。
更何況,他早就已經計劃好要拜入蒼冥教了。
顧子言擡眸看了眼前這人片刻,淡淡回了一句:“抱歉,不必了。”
眼前這個中年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煮熟的鴨子,顧子言又不瞎,說是收徒其實是看上了他被純陽仙草改造的體質。在閑雪樓中,精通煉蠱采補之術的人不少,顧子言可是很清楚的。
青袍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朝一旁看去。視線盡頭正是閑雪樓招收弟子的地方,那邊的數人都看着這邊,此時更是竊竊私語起來。
當着弟子和手下的面被打臉的滋味,當然不會好受,即使顧子言并不是要故意打他臉的。
一道毒蛇般冰冷的視線掃過人群,那邊立刻安靜下來,其中更有幾人臉色發白,寒蟬若噤。
顧子言并不在意這些事情,只是往旁邊走了半步,正好繞過這名青袍人。
“你……好好好。”青袍人啪的一聲收起折扇,怒極反笑。
還從來沒有人敢如此無視他,這是他頭一次主動想要收人為親傳弟子。當然不會是因為那普通的七成木靈根,而是因為顧子言另外的特殊體質。
沒錯,這小子現在是凡人之軀,他确實不能動手。但是總有一天這小子會入修真之途,到時候他……呵呵,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收你當徒弟你不願意,那到時候就幹脆将你練成蠱鼎,也是一樣的效果。
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種寒意,顧子言的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片刻之後他總算是到達了魚躍門最靠裏的位置。
這個位置有兩座并排的樓閣——左側是蒼冥教,右側是太華仙宗。
要是換了其他地方,兩個門派絕對不可能如此和平相處。但這裏是魚躍門,由天樞山進行管理的魚躍門,所以不僅是蒼冥教和太華仙宗,其它門派也都盡量維持着這裏的平靜。
而從很久之前開始,魚躍門最內部的位置就是這樣的場景。
想到先前在蘇掌櫃口中的得知的那些起起落落,相信蒼冥教的位置在這百年之間,大概也變更過數次。如今他還能看到如往昔相同的畫面,免不了生出幾分感慨來。
只是顧子言沒想到就在這感慨的瞬間,他面前居然又多出了一個人來。
這次卻是個比顧子言高出半個頭的少年,一身藍白的道袍打扮,很明顯是太華仙宗弟子的服飾。
少年站在顧子言面前,聲音清脆:“我家長老邀你一敘,請随我來。”
語氣雖然平常,卻明顯透露出不容拒絕的意思。
顧子言始終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了疑惑的神色。
他自知這具身體的資質并不算是太出衆,怎麽會在短短的一段路上,引來這麽多人的目光?抱着這樣的疑惑,顧子言終究還是跟着小道童朝右側的樓閣走去。
剛進門口,顧子言就看了那位指名要見他的長老——鶴發童顏,穿一襲布衣柱一柄桃木杖,雙目彎起滿是笑意。
說起來這位長老他倒也算是認識的,正是太華仙宗掌管藥堂的玄谷。
等等,藥堂……?看着玄谷那顯得分外慈祥的眼神,顧子言突然打了個哆嗦,這家夥該不會也是看中了那顆純陽仙草,要拿自己煉藥吧!
一瞬間,顧子言真的很想立刻轉身離開。
“莫要緊張,莫要緊張。”大約是察覺了顧子言的情緒不太對,玄谷捋了捋胡子安慰道,“老夫只是覺得你根骨雖算不上頂級,體質卻很适合做一名藥師。先前看你婉拒了閑雪樓的‘青虺’,不知道我這個老頭子能不能合得你眼緣,也當一次師父呢?”
青虺?這名字倒是和剛才那名綠袍人挺相合。
不過顧子言沒有想到,玄谷居然也想收自己當徒弟。
說起來這已經是份不錯的機緣,因為在太華仙宗中,七成靈根只是成為內門弟子的最低門檻。若想要成為四大長老門下的入室弟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惜,顧子言在先前已經衡量出了最好的選擇,所以這份“機緣”他大約是用不着了。
不過這一次他拒絕時的态度沒那麽冷淡,畢竟人敬我一分,我便還一分。
于是他朝玄谷一拱手,才答道:“先生的好意晚輩心領了,只是仙道并不适合我,所以只能作罷。”
“你,要入魔道?”玄谷皺了皺眉,又搖頭嘆氣,神情甚是惋惜,仿佛平日裏用錯了一株珍貴靈藥般。
這少年身上有一股少見的清氣環繞,純淨且令人觀之神清。雖然他還未伐脈進入凝氣期,但可以肯定對之後的修行大有助益。更可貴的是這少年本身的體質,正是他尋了許久的純陽之體。
純陽之體天生與天地靈氣相合,可将任何不同種類的靈氣轉化混合,從而劃歸己用。這種特性對于藥師來說很重要,也是解決一些疑難古藥方的關鍵。
玄谷一生專于丹藥,以前雖然在古書中見過這種體質,卻一直求而不得。今日好不容易遇見這名少年,卻又沒能收入門下,所以極為遺憾。
“告辭。”顧子言再一拱手,終是離開了這座通往太華仙宗的樓閣。
雖然一路上有不少波折,但顧子言還是走到了屬于蒼冥教的樓閣之前。
這座樓閣與魚躍門中所有的建築一樣,都是相同的樣式,只不過根據門派不同面積有所區別。但大約是因為樓閣內擺放東西的風格,偏偏顯出了一種幽冷的感覺。
将先前在魚躍門前得到的信函交予樓前的守衛弟子,顧子言獲得了進入下一個測驗的資格。
【開啓任務“拜入師門·蒼冥教”,當前進度百分之三十。】“名字?”坐在桌後的考官在蒼藍色的燭火下,皮膚顯現出一種有些奇怪的顏色。
顧子言思索片刻,答道:“顧子言。”
反正除了扔自己過來的系統,再沒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不如就取後兩字,平常也方便。
子言,七成木靈根。
将聽到的名字和相應的靈根資質記入名冊後,考官從桌下取出一卷書軸,遞給了顧子言。“樓上,寫完了再交給我。”
不錯,進入蒼冥教的第一試是筆試。
雖然相對于仙道來說,魔道招收弟子時筆試所占比重較少,但并不意味着這一部分不被重視。作為名門大派的弟子,若是連文字都不通,如何能懂那些玄妙的修煉之術?
接過書軸,顧子言朝樓上走去。
整個二樓只有一間房,房內整齊的排列着書案,每張書案上皆有準備好的筆墨,看上去倒像是凡間的科舉考場一般。
房內還有不少其它人在答卷,顧子言找了個僻靜處,将書軸在書案上展開,研讀起其中的題目來。
估計考官是個文學造詣很高的人,所以題目也是引經據典寫了很長,不過意思卻不難——就是讓說說對蒼冥教中任意一人的印象。
說是任意一人,其實也就是比較出名的幾個高層。畢竟對于還為入門的新弟子來說,也不可能對其它人有什麽了解。
實話說這題目挺簡單,比顧子言先前猜想的都簡單,但是他卻有點犯難。
現在蒼冥教中的高層,只有昭明魔君與手下兩名左右使。而顧子言了解的卻是百年前的幾名長老,對于現在的三人,反倒說得上是一無所知。
他總不能亂誇一通吧?
不行,不行。如果他所料不錯,這些試卷最終至少會由左右使中的一人過目,亂寫的大概會引起惡感。
該怎麽辦呢?顧子言糾結的咬了咬手中的毛筆末端。
是在不行的話,那他就只能……
——寫“自己”了。
蒼炎魔尊,是一手創立了蒼冥教的人。雖然現在蒼冥教已經換了人掌權,但又有誰敢說他不屬于蒼冥教呢?
握着筆思考片刻,顧子言寫下了開頭:
“蒼炎魔尊其人,性情冷傲,四百年前創立蒼冥教,百年之內使之一躍而成魔道巨擘,三百年不曾動搖。
……”
然後,顧子言就開始厚臉皮的誇“自己”了。
等寫到後面他發現有點剎不住的時候,才趕緊進行假裝先揚後抑,又從反面辯證的批評了一下自己識人不清,反遭背叛這件事情。
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顧子言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之中,都快把書卷寫滿了。
滿意的把書卷又看了一遍,顧子言下樓交了卷。
“好了,三天後武試,不要錯過時間。”考官接過考卷,又擡眼看了顧子言一眼。大家都知道魔道門派對于文試不太重視,這還是他今年收到的這麽認真的卷子。
不知道的,光看這卷子還以為考的是隔壁太華仙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