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校長辦公室裏，喬老師推薦雲歌代替她來當教練。
聽到喬老師的話，校長的态度從漫不經心變成正襟危坐，“你的意思是這屆數學競賽生還有救？”
喬老師鄭重點頭，“還有四個月，完全來得及！”
“這些競賽生們的基礎都很好！只是被最近頻繁的動蕩耽誤了學習。說來慚愧，我作為競賽教練不但沒起到正面作用，反而因為能力不夠，讓同學們産生抵觸情緒。”
“競賽生們的邏輯非常簡單，誰的競賽好就服氣誰。換成雲歌當教練，競賽生們一定願意跟着雲歌學習。”
“最重要的是，雲歌能在最後四個月裏，教給競賽生們最多的東西，最大程度地提高競賽生們的成績。”
喬老師指着她放在校長辦公桌上的教學計劃，“這都是雲歌制定的。”
“她想先教會我，再讓我來教學生們，但是這樣效果一定會打折扣。”
“雲歌教我的時間，直接用來教學生，不是更好嗎？”
校長沉吟片刻，看向雲歌：“讓一名高一學生去當高二的競賽教練，這樣的事聞所未聞，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
“我不懂數學競賽，也不能聽到喬老師一個人的推薦，就相信你能勝任數學競賽教練這份工作。”
“你當着學校所有數學老師和競賽教練的面上一節公開課，證明你的水平，你願意嗎？”
雲歌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
校長點頭：“公開課你什麽時候能準備好？”
雲歌：“随時。”
校長盯着雲歌的臉看了兩秒，确定雲歌是認真的，吩咐道：“通知高一、高二和高三的數學老師，今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在大會議室開會。”
Advertisement
“還有各科競賽教練，不止是數學競賽教練，物理化學生物……這些競賽教練也都叫來。”
校長的目光轉向喬老師：“把你們班的學生全都叫上。”
“再通知一下高馳，把高一數學競賽班的學生，也全都叫上。”
老師和學生們按照通知準時到達大會議室，看到這次開會的人員，全都莫名其妙。
老師和學生一起開會？這是要開什麽會？
等到校長與雲歌一前一後走上講臺，校長宣布這是雲歌的公開課，請各位老師和學生來為雲歌的公開課打分，大家更一頭霧水。
“雲歌講公開課？一個學生為什麽要講公開課？”
“校長到底在搞什麽啊？”
“自從賈浩南被抓走之後，不就找不到合适的數學競賽教練了嗎？校長是想讓雲歌頂上賈浩南的位置？”
“怎麽可能？校長瘋了吧！”
“校長不是早就放棄高二這屆數學競賽生了嗎？安安穩穩地等到九月份，把競賽沒有獲獎的學生編入高考班不好嗎？都是聰明學生，高考也能考好的！幹嘛要折騰這個？”
“就是啊！今年數學競賽崇禮注定考不好了，整個Z省名額減半。既然結果都是考不好，那是讓喬老師當教練，崇禮挨的罵多？還是中途換雲歌當教練，崇禮挨的罵多？肯定是後者挨罵多啊！”
“讓雲歌當教練？這豈不是要被家長們罵死？家長們會舉報到教育局吧！這根本不合規啊！”
沸沸揚揚的議論聲在雲歌開始講課後瞬間平息。
大會議室的上百名師生全都被雲歌吸引住目光。
“雲歌的臺風太好了吧？比絕大多數老師都好！”
“抓住所有人注意力的能力，在老師中也很稀缺啊！聽雲歌的課，學生們肯定不會走神。”
“雲歌只是高一的學生，怎麽會有這樣的本事？多少老師專門訓練都達不到這樣的效果！難道雲歌這樣的本事是天生的？”
老師們心中紛紛閃過相似的念頭，但是沒有一個人說出口。整個大會議室中非常安靜，只有雲歌一人的聲音，再也沒有師生開口聊天。
雲歌并不知道會議室中的老師們都在疑惑同一個問題，不過即使她知道，她也不能告訴大家答案——
上輩子雲歌當主播，最重要的數據有兩個，在線人數和停留時長。
在線人數是看她能抓住多少個觀衆，停留時長是看她能将觀衆抓住多久。
上輩子雲歌的直播間裏，幾十萬觀衆同時在線，平均在線時長超過一小時。
那麽大的場子雲歌都能hold住，相比之下，對着現在會議室裏的一百多名師生上一節四十五分鐘的公開課，根本是小菜一碟。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在一些老師還在感慨雲歌的臺風出色時，高二競賽生第一時間發現雲歌這節課多有價值！
“數學競賽分為A（代數、幾何、組合、數論）四大模塊，從二試到冬令營、國集國家隊選拔、乃至IMO都是如此。”
“每位學生擅長的各有不同，但是想要拿到省一，四大模塊至少要有兩個，是保證能拿分的！剩下兩個，也要做到基礎知識過關，刷題到熟練，即使考場上題目做不出來，步驟分也要能拿到一部分。”
“代數的重點毫無疑問是不等式，重中之重是均值和柯西。題目簡單的年份連柯西和均值都不需要，只要放縮放縮再放縮。”
“所以和均值、柯西同樣重要的是，掌握基本的代數變形，以及齊次化、設序這樣的處理技巧。”
“接下來我們看五道題目，這五道都是前幾年的競賽真題……”
雲歌在講題，又不僅僅在講題。她梳理了數學競賽的知識脈絡。
在這節公開課上，競賽生們仿佛看着雲歌栽下了一棵大樹，長出樹幹、抽出樹枝，雲歌講解的題目是枝頭懸挂的一顆顆果實。
雖然種樹就是為了果實，但如果沒有樹幹和樹枝，果實自然不複存在。有了樹幹和樹枝，結果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競賽生們聽完雲歌的知識梳理，再聽雲歌講的題目，頓時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
沒有一個人懷疑雲歌的競賽教學水平，如果雲歌僅僅是在公開課上講幾道題目，那麽這幾道題目無論講得多麽出色，都有可能是雲歌提前花費很長時間精心準備了四十五分鐘的公開課！
但像雲歌現在這樣講課，如果不是對數學競賽有極深的理解，早就将數學競賽學懂學透，根本無法講出這樣一堂課！
雲歌講課的水平明顯超過喬老師，甚至超過被抓進去的賈老師！
高二數學競賽生們全都打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他們好久沒有聽到這麽高質量的授課了！
漸漸的，高一競賽生、其他科目的競賽教練、略懂數學競賽的數學老師……臉上的表情通通變得嚴肅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校長想讓雲歌當競賽教練！怪不得校長會讓雲歌講這一臺公開課！
如果雲歌的教學水平真的像她在這節公開課裏展示的這麽好的話，校長這麽做就說得通了！
雲歌是最優秀的競賽教練！
此時唯有雲歌接手高二數學競賽班，才能為這些學生帶來希望！
四十五分鐘的公開課結束後，雲歌走下講臺。會議室裏的一百多名師生全都收到了一份匿名評分表。
“滿分10分，你認為雲歌的這次公開課可以得幾分？”
“你認為雲歌的數學競賽教學水平，超過喬芳老師嗎？”
“你認為雲歌的數學競賽教學水平，超過高馳老師嗎？”
“你認為雲歌的數學競賽教學水平，超過賈浩南嗎？”
——10分。
——是。
——是。
——是。
一百多名師生不假思索，在匿名評分表上勾選出同樣的答案。
公開課後，校長看到一百多份答案完全相同的評分表，再也沒有任何顧慮。
校長遞給雲歌一份協議。
雲歌看完之後，面露驚訝。
崇禮竟然要給她發工資？？
工資竟然還很高！！
協議中是這樣寫的，雲歌作為競賽教練的薪酬與這屆數學競賽生的成績挂鈎。
如果這屆學生的省一過線率不足去年的50%，雲歌将得到5萬的報酬；
如果這屆學生的省一過線率達到去年的50%，雲歌将得到10萬的報酬；
如果這屆學生的省一過線率達到去年的80%，雲歌将得到15萬的報酬；
如果這屆學生的省一過線率達到去年的100%，雲歌将得到20萬的報酬。
也就是說，如果雲歌能在最後四個月裏，将這屆數學競賽生的成績提高到和往年一樣，那麽雲歌的月薪有五萬！
如此折算下來，比崇禮其他競賽教練的月薪更高！
當然，在省一名額減半的情況下保持省一過線率與去年相同，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協議中還寫明，因為雲歌的學生身份，不方便給予雲歌競賽教練的職務，因此明面上喬芳老師繼續擔任競賽教練，雲歌是喬芳老師的“助教”，協助喬芳老師進行競賽教學。
實際上，雲歌是競賽教練，喬芳老師是雲歌的助教，輔助雲歌進行教學。
崇禮高中的這份協議誠意十足。
雲歌在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站在高二數學競賽班講臺上的人由喬老師變成了雲歌。
盡管學生們聽公開課時心中就已經冒出猜測，現在親眼看到雲歌為他們講課，心中依然驚奇不已，“雲歌，以後你就是我們的競賽教練了嗎？”
雲歌回答道：“不，你們的競賽教練依舊是喬老師，我是喬老師的助教。”
“接下來的四個月裏，我作為助教會幫助喬老師承擔很大一部分的工作。今天就由我來為大家講課。”
競賽生們聽到雲歌一本正經的回答，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明天呢？明天誰來講課？”
“後天呢？後天還是雲助教講課嗎？”提問的學生将“助教”兩字特意加重音。
高二的競賽生們早就和雲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尤其是一起參加過寒假集訓營的學生們，十分放松地和雲歌開玩笑。
但是此時站在講臺上的雲歌卻和他們以往熟悉的雲歌不一樣。
雲歌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宣布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數學競賽的報名過兩天就要截止了，我知道在座的每個人都報了名。但是大家也知道，今年的我們省的省一名額和省隊名額全都減半。”
“為了适應減半的獲獎名額，我們班将重新開啓淘汰制。”
一時間，教室裏的學生們全都愣住了。
崇禮的競賽班一直都存在淘汰制，但淘汰制只屬于高一競賽生！主要集中在高一上學期，會有大批不适合學科競賽的學生被淘汰。
到了高一下學期，被淘汰的學生已經很少了，只有個位數，都是掉隊的競賽生。
到了高二年級，以往根本不可能再有學生被淘汰了，高二依舊在學習競賽的，哪一個學生的最低目标不是省一等獎？
如今在高二數學競賽生中重啓淘汰制，對競賽生們無疑是一個爆炸般的消息。
雲歌在競賽生們臉上全都褪去血色之後，開口繼續說道，“當然，我也是一名學生，我不喜歡通過一兩次考試決定學生的命運。”
“所以我重啓的淘汰制，并不是強制淘汰。或許可以換一個更準确的叫法，叫做測評考試。”
“測評考試一共有三次，一周後進行第一次，接下來每隔一周有一次。綜合三次考試的成績，我會對班裏的學生給予兩種建議——建議一半學生繼續專攻數學競賽，建議一半學生轉換方向主攻高考。”
“大家也可以簡單地理解為，一半留下，一半淘汰。”
“你們都已經完成了競賽報名，我不會阻止你們去參加四個月後的競賽考試，我也不會将被淘汰的一半學生趕出競賽班。被淘汰的學生可以繼續聽課，也可以繼續問我難題，一切照常。我只是給出在今年名額減半的特殊情況下你們更适合參加高考的建議，将這個建議告訴你們以及你們的家長，接下來要選擇哪條路，看你們自己。”
雲歌話音落下，教室裏的學生全都變了臉色。
如果接下來的三次考試中，自己考到了後一半，那麽在教練建議放棄競賽轉戰高考、家長也贊同教練的建議的情況下……自己真的有勇氣繼續在競賽這條路上走下去嗎？
雲歌的目光掃過教室裏的每一位學生，将學生們的心中所想看得一清二楚。
現在的高二數學競賽班迫切地需要進行幾場考試，改變一下班裏的學習氣氛。
獲獎名額減半的情況下，對競賽成績較差的幾名學生而言，盡早轉戰高考無疑是更為明智的選擇。
不過目前的成績不是唯一的衡量标準，更重要的是——
如果在雲歌建議放棄、家長建議放棄的情況下，學生本人堅持學習數學競賽，那麽在四個月後的考試中尚有一搏之力。
如果在雲歌建議放棄、家長建議放棄的情況下，學生本人也就這樣放棄數學競賽了……
那麽這個放棄的決定，的确越早做出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