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你就跳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卻把天臺上的氣氛變得更加怪異了。站在欄杆邊緣上的女人剛才還在哭喊着的聲音,就像是被默默按下了暫停鍵一樣戛然而止,她的臉上只留下同時出現的猙獰與詫異表情,顯得有些滑稽。
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不遠處的太宰,好像是才聽明白太宰剛剛話裏的意思。一旁的阿笠博士和柯南幾人也是同樣的一副震驚表情,就連峯岸渚也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轉頭看向太宰。
太宰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女人所在的方向,一雙鳶色的眸子裏是如同寒冬一樣冰冷的情緒,“你知道從這裏跳下去之後,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嗎?”他的聲音很輕,輕到風一吹就能給掩蓋過去了。
然而這樣的聲音傳到女人的耳朵裏,卻是讓她的後背無端地升起一股刺骨的冷意。
太宰繼續說着:“你會什麽也聽不到,只有風在你耳邊呼嘯的聲音,仿佛天地就只剩下了這一種聲音。眼前的所有都會劃成一道明明暗暗的線,頭頂上的天空離你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到你聽到‘嘭’的一聲——”
“夠了!”女人終于忍受不住了,大聲制止住了太宰接下來的話,“你以為這樣說就可以讓我從這裏下來嗎?”
“我沒這麽想。”太宰歪了歪頭,唇角驀地勾起一抹無辜的笑意,“我只是在很平常地告訴你,接下來你會遭遇到的感受罷了。”
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了一起輕柔的風,溫柔地流連在太宰的身上,他額前的碎發被吹開,唇角的笑容在這樣溫柔的風下,顯得怪異又可怖。站在他對面的女人不敢再和他對視,然而他旁邊的峯岸渚卻是沒法把視線從太宰的身上挪開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太宰,只聽到自己左胸口的某種聲音越跳越大。
這種感覺……
他以前也有過類似的。
在上個世界,他被A子那個女人綁架到海邊的碼頭時,也曾經見到過這樣的太宰。奇怪,卻又無比的真實。
峯岸渚的手不受控制地摸向了自己的心髒處,那裏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
不需要再去确認了,就是這個人了。
一直都是他的。
警察是在之後來的。
峯岸渚在做筆錄的時候,才在阿笠博士幾個人的轉述中,知道了今天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原來在那之前還發生了一起命案,兇手就是那個女人。
女人還有幾個同伴在,其中一個是她相戀了三年的男朋友,也是命案的被害者。他們經過了漫長的春秋,約好了會在今年的冬天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然而就在前不久卻發現了男友的出軌。男友隐瞞着自己,竟然和其他的女人有了長達兩年的交往。
過往的甜蜜都成了哄騙自己的手段,女人的一腔愛意最終全都轉變成了憎恨。
今天是他們正式交往三周年的紀念日,女人早在很久之前就和男友,還有朋友們約好了來到這裏游玩,就是為了慶祝這個紀念日。箱根曾經是他們的定情之地,然而如今卻變成了他們天人永隔的地點。
女人計劃了很久,然後在今天将男友殺害了。
她的計劃很周密,本來自信于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的,結果她在最後動手的時候,還是心軟了,導致其中的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然後成為了別人指控她的決定性證據。她的手段沒能躲開柯南一行人的推理,女人心灰意冷,幹脆就登上了樓頂的天臺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卻沒想到又正好遇到了太宰。
峯岸渚聽完了整件事,一時有些唏噓不已,也不想再分辨這起事件牽扯到的兩人到底是誰錯了。
不過當他聽到最後是阿笠博士推理找出了犯人的,還是有些驚訝的。他詫異地打量了兩眼那個矮矮胖胖的老人,似乎是沒想到看着這麽和善普通的老人,竟然還有這種本事。
實質上只是對了個口型的阿笠博士被他看得一時心虛,視線左右飄忽,就是不和峯岸渚的視線對上。
出了這種事情肯定是沒法繼續玩下去了,再加上峯岸渚心裏本身就還存着事情,相比較于去玩,他更急着去驗證太宰的身份。
簡單地和育兒部的兔田打了個電話,渚說清楚了他們這邊的情況,緊接着就和太宰打車回到酒店裏了。
出租車平穩地駛在道路上,峯岸渚和太宰兩個人分在兩邊,坐在車的後座上。空氣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沉默,他抓了抓系在身上的安全帶,開口時竟然帶上了一些難言的緊張,“那個……”
餘光瞟到太在看過來的視線,峯岸渚的大腦有了一瞬的短路,“回去後要不要一起去泡溫泉?”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麽。旁邊的太宰表情怔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車窗外豔陽高照的大白天,頓了頓說道,“……現在?”
尴尬的氣氛裏霎時又增加了幾分暧昧的影子。
峯岸渚簡直都想立刻穿越回一分鐘之前,給那時候的自己來一巴掌,好讓自己清醒一點。他連忙開口,想要找補點什麽能夠讓氣氛不再那麽怪異的時候,又聽到對面的太宰漫漫悠悠地開口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斜眼看了慌亂的峯岸渚一眼,有那麽一瞬間讓後者以為是剛剛在天臺上的那個他又出來了,然而很快又消失了。
峯岸渚抿了抿嘴唇,上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和今天在天臺發生的事情,交相在他的腦子裏放映。他好像突然發現了一點什麽,卻又不是很确定。對他而言能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這個世界的太宰一定是他所認識的那一個了。
不會有錯的。
一想到這裏,峯岸渚的心跳就忍不住地加快了一點。
他不知道為什麽太宰也會在這個世界,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穿越時空到這裏的,只是一想到他依舊和自己在同一個世界上,心裏就忍不住地雀躍起來了。
回到酒店後,太宰似乎就恢複成最初溫柔的樣子了……雖然溫柔的太宰在峯岸渚看來,才是最不能接受的。
太宰還記得峯岸渚說要去泡溫泉的要求,回去之後第一時間就把行李箱的浴衣準備了出來,體貼地放在了渚的床上,這樣等到對方沖完澡出來了可以一眼就能看到。
峯岸渚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是裸着上半身的,他看着瘦弱,其實身材卻是長得很勻實。因為常常運動的關系,身上的肌肉線條十分明顯。平時都有衣服的遮蓋看不出來,現在脫下來上半身的襯衫,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他是有意識地在太宰跟前露出自己的身材的,在上個世界的時候,太宰是最受不住他這個樣子了。他想着說到底都是同一個人,愛好肯定都還是一個樣,說不定他這麽一誘惑還能讓太宰回憶起來點什麽來。
然而——
“怎麽不把衣服穿上?”溫柔的太宰對峯岸渚似有若無的勾引視若無睹,只注意到了他沒擦幹身體就從浴室裏走出來了。太宰連忙走進浴室裏,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就多了條寬大的浴巾,“快點披上,不要着涼了!”
?
峯岸渚難以置信地看向太宰。
這個人、難道是塊木頭嗎?!!
*
計劃徹底失敗了,峯岸渚後面去樓下泡溫泉的時候都有些索然無味的,直到他看到了眼前空曠得連一個人都沒有的溫泉。
他怎麽會忘了現在是白天,酒店裏的人一般都已經出去玩了,不會在這裏泡溫泉了呢!!!
峯岸渚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果然上帝還是眷顧他的。
還不知道身邊的人腦子裏和心裏想的都是怎麽睡自己的太宰,則要顯得輕松許多,坐在池子的邊緣,旁邊還擺了兩瓶清酒,時不時惬意地喝上一口。
峯岸渚的眼神一直往太宰身上瞟。
太宰對上他的視線,還以為他是想要也嘗嘗清酒的味道,于是拿起了身邊另一個沒用過的小杯子,倒出了一杯,然後遞了過去。
“……”也行吧。
有些事情正好适合喝醉了酒來做。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峯岸渚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安排好了劇本。
他接過太宰手裏的杯子,把裏面的酒仰頭一口喝了進去,然後又把空了的杯子遞了過去。
“別喝得這麽急。”太宰給他倒滿了,擡眉說道,“這個酒的後勁比較大,喝得太快容易醉了。”
醉了就更好了。
峯岸渚心裏這麽想着,嘴上倒是對太宰答應得好好的。
只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就容易喝多了。等到太宰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在溫泉裏泡了不短的時間的時候,峯岸渚的眸光上都已經蒙上了一層水潤的醉意,在溫泉升騰的霧氣中,顯得格外好看。
“小渚?”太宰試着叫了一聲。
峯岸渚手撐在池子的一邊,人好像是泡溫泉泡得暈乎了,也好像是喝酒喝得有些醉了。聽到太宰叫了自己的名字,他還反應了一小會兒,然後才從鼻尖裏擠出了應答的一聲,“……嗯?”
濕潤的黑發柔順地貼在他身上,他稍微歪了歪腦袋,眸子帶着笑意地看向了叫自己的人,“怎麽了?”
自從發現了自己身邊的人就是他一直想要見到的那個,峯岸渚就好像卸下了沉重的負擔一樣,整個人都顯得輕松不少。之前的時候,他在意着兩個世界的太宰就算長得再一樣,到底還不是一個人的想法,所以和太宰相處總是隔着一層。
如今這道隔閡終于被他自己給放下來了。
他不再抗拒自己內心裏的想法,喝醉了之後看向太宰的目光更是不再遮掩,而是帶着毫不掩飾的、熱切的光。
太宰正對上這樣的目光,愣了一下。
他這才意識到,以往那個跟在自己身後乖巧的後輩,已經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成長為了一個男人。不管是突出精致的喉結,還是附着在他身上緊實的肌肉線條,都在向在他宣告着同一件事。
——峯岸渚已經長大了。
而這個幾乎是他看着從青春期成長成人的孩子,此時正在看着他,眼裏是直白熱烈到他無法忽視的情緒。從來都不缺乏追求者的太宰,很清楚這樣的眼神背後意味着什麽。他竟然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竟然對他存着這樣的心思。
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峯岸渚的眼神,然而視線離開的一瞬間,他的身體深處卻湧上來了一股莫名的沖動。
“太宰?”有一雙手攀附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後慢慢地環住了他的脖頸。太宰都沒發現峯岸渚是什麽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感覺環在自己脖頸上手臂的溫度,他整個人的身體一僵,眼神一轉就看到了峯岸渚近得出奇的臉。
黑色的發纏繞在他的側臉上,白皙的皮膚,還有紅色的唇。
太宰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一刻,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似乎是在撩撥着自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墜入阿鼻地獄。
咚。
一聲有力的心跳仿佛快要把太宰的心髒跳了出來。
他一雙鳶色的眸子陡然變得暗沉無光。
偏偏在這個時候,某個其實已經醉了的人根本就沒察覺到氣氛的轉變。峯岸渚還在使勁兒地湊近太宰,口中有微微的酒氣傳來,“怎麽不說話了?剛剛不是你在叫我的嗎?”
“是啊。”太宰收斂了自己的過于露骨的視線,駕輕就熟地把少年扯進了自己的懷裏。因為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峯岸渚現在的個頭就稍微比他要高一點了,他伸出手捏住渚的下巴,靠近了自己。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已經不能再近了,呼出的空氣都仿佛可以交纏在一起。太宰的目光沉靜,好像做出這種暧昧舉動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樣,“你是怎麽來的?”
“怎麽來的?”峯岸渚重複了一遍他的問話,如果是清醒着的他,應該很快就能反應過來太宰這句話背後的意思,然而現在的他已經醉了。峯岸渚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就……走着來的啊。”
聽到他的回答,太宰沒忍住輕笑了一下。
“也可以吧,就當你是跟着我走的好了。”他松開捏着峯岸渚下巴的手指,移到他的後腦,輕輕一個用力,就讓兩人的唇貼合到了一起。在合到一起的瞬間,似乎還有他含糊不清的話語,從那其中傳來。
“取悅我的乖孩子,是該要有獎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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