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柳俊卿來接淮安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夕陽漸漸隐沒了自己的光輝,天際一抹細薄的晚霞宛如這生命最後的燃燒,帶了幾分悲壯和嘆惋。柳俊卿走進淮安的花房,看見淮安正俯下身去聞一朵白芍藥,碩大且美的芍藥花在枝頭顫顫巍巍,好似要墜落下來一般,玉白的花和淮安清俊的容顏交織映襯,顯得異常美麗。
柳俊卿站住了腳,遠遠望着這一幕,竟不忍心打攪了,他想起了一首詩: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淮安,的确是獨一無二的美人啊!
淮安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微微側過頭,見是他,便輕笑道:“俊卿,好久不見。”
柳俊卿亦是揚起微笑,擡步行來:“确是好久不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不若你我趁着這好辰光,游玩一番?”
他肩寬腿長,眉目清俊,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西裝,舉止文雅,談吐風流,端的是翩翩君子,淮安望着他,忽而輕輕一嘆,道:“俊卿,你我相識,也有些許時日了,你家裏最近正在催逼你結親罷?”
柳俊卿原本帶着的笑意驀然一沉,站在他身前定定望着他,緩聲道:“嗯,那一日宴會上,白家主攜你排衆而來,乍一見,當真是以為神仙臨凡,就此日夜思念,處處想方設法,交結與你。所幸上天垂憐,你竟容了我一片癡心,我感激不盡,并不曾有何怨恨之處。”他長長嘆息,“淮安,倘或你要趕我走,叫我再不能接近你,觸碰你,愛戀你,倒不如一刀殺了我,也好免了這生不如死的磋磨。”
淮安默然不語,坐在搖椅上,把玩着一柄龍虎白玉如意,這如意是白鶴軒從庫中翻出來的小玩意兒,淮安看玉質不錯,雕工精良,拿來做個擺飾,這時心煩意亂,握着它,竟又生出些對白鶴軒的想念來。柳俊卿生怕他當真起了那心思,疾步上前,矮身蹲在他膝前,握住他的手,擡眸凝視着他,柔聲道:“淮安,千錯萬錯都是咱們的錯,原是咱們糾纏你,你不過是推卻不過,方才容了我們跟在你身邊兒,這原是咱們的福分,就是咱們拈酸吃醋,也不過是心底酸一酸罷了,你又何必因此心煩着惱呢?你若是因為這個,竟要叫咱們走,反叫咱們傷心了。”
淮安凝望他良久,忽而放下玉如意,伸手一拉,教他跌坐在自個兒懷中,沉聲道:“就算這段兒緣分不過是短短一會子?咱們幾個,終歸是要承繼家業的,恐怕到時候就容不得這般肆意妄為了。”
“何必想那麽多呢?”柳俊卿伸手在他緊蹙的眉宇間慢慢揉捏,好讓他展顏一笑,徐徐道,“咱們快活一陣子,就算一陣子,何況,咱們還年輕,如何不知日後就不能執掌大權,随自己的性子行事呢?”他親了親淮安的臉,聲音溫柔如水,“淮安,無論如何,我必是要和你長長久久地在一塊兒的,就是沒名沒分也無所謂,哪怕是偶爾見一見,碰一碰,親一親,我也能夠心滿意足,只要你不像今兒個這樣,非得趕我走,我都能接受。”
屈就到這個地步,淮安怎還能一意堅拒,他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眼看着月兒挂上了天際,幾粒星子慢慢出現,柳俊卿道:“今晚上,你只聽我安排,好不好?”
淮安擡眼看他,想到方才的事,倒不忍心拒絕了,便點了點頭。
柳俊卿定下的房間是“艾琳蓋爾大酒店”二十三樓的一個包間,花木掩映,暗香浮動,天花板是遙控的,可以向兩邊打開,露出高遠的夜空。對坐的小卡座靠着大大的落地窗,透過窗戶,俯瞰整座燈火輝煌的城市,頓生天高地廣之感。兩人坐下來,柳俊卿按響按鈴,侍應生拿着菜單上來,禮貌地請兩人點單。
淮安托腮望着窗外,兀自不動,柳俊卿利落地點了單,俱都是過往淮安贊賞過的菜色,淮安聽了,扭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不由微微一笑。
點好了菜色,淮安忽道:“加一瓶紅酒吧。”侍應生應聲答是,見兩人沒有吩咐了,也不多話,退了出去。
很快,侍應生擺好了餐具,在餐桌上放上了一大瓶開得正好的玫瑰花,而預先定好的樂隊也進來了,擺開了架勢。因這世界傳統文明十分興盛,是以乃是以華夏樂器為尊,琴、簫、笛、筝、鼓、琵琶等,一一奏響,奏的是《陽春》,取得是寧靜幽遠、生機初萌之意,可調動興趣,激發食欲。而前菜也送了上來,一些小點心和海鮮清湯,伴着一小杯酒,兩人靜靜品嘗,晚風徐徐,花香隐隐,窗外月光如水,披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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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色陸陸續續上來,都是小碟,分量适中,不至于浪費,但都色香味俱佳,樂聲一變,成了《盛夏》,活波波充滿生機,歡快愉悅,令人興致盎然。兩人一壁吃,一壁絮絮說着話兒,正吃着,柳俊卿看了一眼時間,忽然道:“時辰到了。”
淮安疑惑不解,柳俊卿卻只是笑了一笑,打開了天花板,而後從一側的架子上,取下了早就擺放好的望遠鏡,遞給他:“淮安知道麽,今天有流星雨呢。”
流星雨,淮安恍然大悟,不由心底泛起一抹喜悅,轉臉去望他,伸手握着他手,輕輕一笑,這時,一抹銀光拖曳着長尾,從天際一掠而過,緊接着,似是開啓了一個信號,由少到多,無數火光循着不可捉摸的軌跡布滿了星空,燦爛不可方物,形成一幅難以描繪的畫卷。
兩人一齊觀看這場盛事,不知不覺之間,竟靠在了一起,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耳畔樂隊還在奏樂,卻不再是《盛夏》,而成了《鳳求凰》,樂聲纏綿悱恻,柳俊卿情不自禁地握着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吻,低聲吟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他癡癡凝望着他,忽而心生怯意,一時說不出話來,許久方道,“淮安,我心底,只得一個你,方才,我對着上天許願,反反複複,也就是一個,不求大富大貴,不求平安康健,只願你我,能夠長久相伴。”
這話透着一股子癡心,淮安垂眸不語,只把兩手緊了一緊,似是一個應答。
流星雨轉瞬即逝,兩人也不關天花板,靠在一處望着那清澈的月色,聽着樂聲,慢慢喝着酒,淮安沒什麽酒量,喝到一半,就有了些醉意,柳俊卿見他兩頰暈紅,目光朦胧,便送他回家。
淮安回了家,泡了個澡,穿着睡袍躺在床上,就着燈光聽着CD機裏唱片低啞沉郁的歌聲,香薰球裏香氣正在徐徐發散,那是白鶴軒為他制的龍樓香,正半睡半醒之際,電話忽然響了,他懶懶地伸手接了,只一看,便是一笑,關了CD,道一聲:“俊卿?”
“嗯,還沒睡?”柳俊卿低低地笑了,可以聽見,那邊書頁翻動的聲音,“我回來之後,就開始想你了。”
“呵,”淮安忍不住笑了,“怎麽會?俊卿你呀,溫柔多情,不曉得多少女兒家為你着迷,哪裏想得到我呢。”
“哈,庸脂俗粉,如何比得上淮安呢,”柳俊卿柔聲低語,吟道,“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态,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吾無間然矣。只有淮安你,才配得上,也只有淮安你,叫我衣帶漸寬終不悔啊!”
淮安嗔罵道:“這般油嘴滑舌,不曉得哄騙了多少人,真真是不可相信呢。”
“嗳呀,淮安這話可真是傷了我的心,”柳俊卿叫起了撞天屈,賭咒發誓,“我心裏呀,只有淮安你啊,所謂冬雷震震夏雨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要是我看上了別人,就叫我--------”
他還沒說完,淮安就道:“說這些個沒意思的話做什麽,我也不過是說說罷了,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在做什麽?”那邊廂,柳俊卿低低的喘息聲清晰可聞,又似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聲,柳俊卿黯啞的聲音斷斷續續道:“淮安-----淮安-----我好高興-------嗯----”最後一聲,婉轉帶媚,滿含情、欲,聽得淮安不由失笑:“俊卿,你可真是------”
兩人就着這一通電話,彼此調、情,玩了一陣子。
柳俊卿的手指在身後不斷進出着,熟練地撫慰着自己,電話裏卻傳來淮安的命令:“我要睡了,背首情詩給我吧。”
柳俊卿頭腦昏昏沉沉,一邊動作,一邊本能地念道: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栖複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電話中,淮安的呼吸聲越來越沉,漸至無聲,他就着這呼吸,幻想着淮安的容顏,達到了頂點。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哎呀,沒法寫,好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