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顧齊光告別人世的那一天,是個微風和煦的午後,廣袤無垠的天空一碧如洗,冬日的陽光溫暖柔和,靜靜灑落在庭院裏的躺椅上。顧齊光聽着身邊的小外孫女用稚嫩的聲音朗讀着《小王子》:“......對我來說,你還只是一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着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只狐貍,和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你馴服了我,盡管你是無心的,或者說我讓你把我馴服了。可是你的玫瑰是誰呢?
清廷君主共和數百載,而華夏争得先機,勵精圖治,如今可謂傲立于世界之巅,俯瞰各國。太平盛世,一幫子豪門貴族子弟自然得享富貴榮華,整日介聲色犬馬,鬥雞走狗,很有些熱鬧到不堪了。
顧齊光卻不去和那些年輕人争閑氣,什麽鬥狗鬥雞、跑馬賽車都是玩厭了的,年過而立,反而修身養性,平素也就在家裏莳花弄草,逗貓遛狗,活生生成了個退休在家的老幹部。小侄兒顧烨霖很看不過去,便時常拉他出去玩,雖然十次裏頭倒有八次不成,好歹也算是盡了一份心。
顧齊光也不是沒有自個兒的去處。他同二哥顧德純都是京城裏頭年輕一輩有名的玩主,不過是顧齊光先收了手,顧德純還是匹沒籠頭的馬,由着性子到處厮混罷了,偶爾顧齊光到二哥的地盤上玩,顧德純從來緊着最好的,過後還會為他遮掩一二,不叫大哥顧維桢知道。顧家兄弟五個當中,顧德純和小弟弟顧齊光最合得來,也最照顧他。
說起來,京城裏那些個世家大族裏頭,小輩們有出息的也就是那幾家。不是姓顧,就是姓謝,或者姓趙,或者姓韓,左不過家學淵源,教養嚴格,打小兒訓出來的規矩做派,其中尤以顧家最為出色。老大顧維桢從政多年,已是封疆大吏,堂堂正四品的大員,為人性情深沉剛毅,在一幫打小一塊兒長大的老夥計當中也是頭一份的人物。老二顧德純卻是武官,年紀輕輕,一手一腳打拼出前程來,因性格豪爽豁達,為人四海,三教九流的朋友結識了許多。老三顧其琛則是有名的儒商,著名的翰飛集團的創始人,攢下了好大一片家業。至于老四顧茂行,因家裏人寵溺,性情有些天真浪漫,藝術上卻有天賦,是知名畫家。而幺子顧齊光,名義上是出國留學,回國後專心鑽研學問,實際上做的乃是暗地裏的買賣。
不過因趙家的小娃娃不知輕重有意争龍頭,起了幾次沖突,顧齊光有心給他一點苦頭吃,便躲在家裏不去管他,叫他曉得些厲害,若不是看在自家姻親的面子上有意相讓一二,哪會讓他活到現在?
卻不想那小娃娃本事不大氣性卻不小,死活不肯低頭,顧齊光倒中意了幾分,有心看他撐到幾時,便不急着出面,任憑手下人折騰,只推脫自個兒要養病,萬事不理,實則早就開溜到自家二哥那一畝三分地去了。
顧德純雖因着掌兵,輕易不得脫身,但是自小疼愛的幼弟尋上門來,還有什麽話說,自然奉陪到底,每日好酒好菜供着,又尋摸了新奇物事供他玩樂,見他仍是怏怏,便帶他去了“希音苑”。
那地兒位于京城城東的一處胡同裏,七扭八拐,藏的隐秘,不是熟客決計尋不到這兒來。顧德純領着顧齊光過去時,門口兒停着幾十輛車,一水兒的上等貨,顧德純在泊車小弟的引領下停了車,扔了筆小費過去,轉臉對顧齊光道:“今兒叫你開開眼界。”他一壁往裏面走,一壁道,“這地兒還是陶陶那小子搞出來的,咱們幾個就他鬼點子多,現今兒他不曉得跑哪兒了,就扔給我接手了,你要是看着喜歡,就給你。”
賀陶陶是顧德純一幫子狐朋狗友裏頭的死黨,對顧德純可謂死心塌地。他心眼多,反應快,還是個學霸,從小到大就是顧德純的狗頭軍師,為他出謀劃策。顧德純到哪兒都帶着他,賀陶陶也恨不得一天到晚貼在自家老大身邊兒,這會子找不到人,實在是難以置信。
顧德純解釋道:“那啥,嚴家那對兒姐妹花不是回國了嗎?”只這一句話,顧齊光就恍然大悟。
嚴家乃是賀家當代家主的妻族,奈何家裏人心不齊,內讧頻頻,一下子就有了衰敗跡象,嚴家子弟也不争氣,個個只盯着自家一畝三分地,為争家産恨不能吃了對方,一時間京城裏頭教訓自家孩兒都指着這家人做例子,實在是圈子裏頭的笑話。賀家主卻不過嬌妻的枕頭風,想着給嚴家挑門好親,子孫靠不住,至少還有個得力女婿幫襯着,還能享一兩代富貴,挑來挑去,卻挑中了自家小輩裏頭還看得過去的賀陶陶。
賀陶陶哪裏肯,他一門心思撲在自家老大身上呢,何況嚴家姐妹倆雖有幾分姿色,但是性情也是嬌養出來的驕橫跋扈,素日裏待人,頤指氣使不說,還頗有些不懂看人眼色,這京城權貴圈子才多大,她們倒把人得罪了個遍,自個兒還渾然不覺,只道旁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眼見得自家落魄就瞧不起人。這樣的嬌客誰人敢娶,偏嚴家姐妹一向以賀家媳自居,整日裏纏着他,賀陶陶好話歹話說了個遍,全不管用。他又不敢得罪自家老太爺,只好惹不起躲得起,嚴家姐妹一到就不見蹤影。前陣子那對兒姐妹花出了國,他算是松快了些,不成想這會子又要躲瘟神了。
顧齊光兩人往前邊兒去,遠遠看到陳錦鵬正往這兒來,身邊圍着一幫子小家族出身的纨绔子弟,沒口子說着奉承話,捧得他昂首闊步紅光滿面。一見到顧德純,隔得遠遠的也大笑着打招呼:“哎,今兒個是什麽日子啊,竟碰到了顧二爺,可見我兩的緣分啊!待會兒定要找個好地方好生喝一杯,你們說是不是啊!”有人便笑道:“對啊,顧二爺尋常都不見人影的,難得來一回,竟然就遇到了,可見是天意啊。”有人道:“這也是陳少心誠,素日裏就念叨着二爺,老天爺開了眼,可不就撞上了?”有人看見一旁的顧齊光,便笑道:“哎喲,不光是二爺,五爺也來啦,今兒個可真是個好日子,五爺回國不久,又不常出來玩,既遇到了,那可要好好兒樂一樂。”陳錦鵬這會子已經走近了,一把抱住顧德純,使勁兒拍了拍他的背,又跟顧齊光握了手,笑道:“五爺可是趕上趟了,今兒個淮安心情好,應了大夥兒親自來一鈔繡金錦’呢。”
顧德純眼睛一亮:“哎,這可是趕巧了,難得淮安有這興致啊。”又對顧齊光道,“淮安也是咱們這兒的常客啦,他人長得俊,又讨人喜歡,不曉得多少人上趕着同他好呢,只他一個都看不中。他下場的次數少,但手上的功夫可好着呢。這‘繡金錦’別個也會,玩得好的也就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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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齊光頓時來了興趣,道:“那我可要瞧瞧了。”衆人便一齊往裏走。這希音苑極寬敞,且分作數層,每層風格都不一而同,侍者穿着打扮亦與之相配。而每層各有數個房間,每間房占地頗大,裏面有着不同節目。顧德純為顧齊光一一介紹:“瞧見沒,這號房玩的是狩獵,裏頭裝飾着各種森林山洞什麽的,客人們就赤身裸體,在裏頭追逐,抓到了就随他怎麽玩。這一間就溫柔些,要客人們用手段去勾搭,對方中意了才能下手,也就是不能強來,但說實話還不是坑蒙拐騙随便你。”顧齊光指着中間那個問:“這個呢?”顧德純就笑:“纣王的酒池肉林曉得不?靈帝的裸游館曉得不?就是那個了,看中了就直接上。”
當然也有表演,就不在這一層了。希音苑與別個地方不一樣的是,這裏玩和被玩的都是客人,他們只提供場地和普通服務而已。來這兒的人大多非富即貴,不少都是圈子裏面的人,玩起來也就分外刺激。對方和自己地位相當甚至高出一等,沒準兒還是競争對手,這一想,可不立馬就有了感覺麽?
作者有話要說: 憂郁,希望不要又被警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