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姑娘,那些人真是你的親戚?看着不像啊……”
我有些無語的點點頭,一群男人帶着一個女人,還是個受傷的女人,這事兒看上去的确有些那麽不尋常,更何況其中那麽兩個還一看上去就不像什麽好人……
含笑着又将我編造的故事同古道熱腸的大娘說了一遍,看着大娘半信半疑的離去,我不由揉着腦袋嘆了口氣,覺得鬓間似乎又白了不少頭發。最近甚是勞心勞力,寒山境那安逸休閑的日子真是讓我分外懷念。
仰頭倒在不甚柔軟的床板上,我思摸着該拿那個掉包的蘆田和來路不明的小七怎麽辦,殺了那是最簡單,但我不知道他們身後是什麽人,若是因此惹上了大麻煩反倒是搬石砸腳,但就這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不是辦法……
思前想後,腦子一片混亂,不由困意叢生,然而,我這眼睛還沒閉上便被哐當一聲門響震的一個激靈。
扭頭,只見南柯正黑着臉大步往裏走,後面跟着的正是我們借住的這家家主。老人家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想要拉住南柯這小霸王,偏又怕他怕的不敢上前,只得聲音半高不高的跟着後面一路勸:“哎,娃娃,娃娃,這是那女娃娃的屋子,你不能住這裏……”
南柯全似沒聽見一般,屁股一扭,坐的我床板都抖三抖。“小爺今天睡這裏!”
我瞪眼:你睡這裏,我睡哪裏?!不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麽!你多大了你不會數數麽!
南柯也瞪圓了眼睛,裏面分明寫着:
“小爺今天鐵了心的要睡這裏,你敢不同意,小爺拆了這裏,大家就都別睡了!”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我和南柯真是完全沒的比。
比如說,良心。
嘆了口氣,我朝滿面焦急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大爺微微一笑,道:
“就讓他睡這兒吧,我這不方便動彈,總得有個端茶送水的。自家侄兒,不妨事的。”
老人家聞言胡子又是一抖,随即一臉同情的望了我一眼,似是再說“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可惜大爺我幫不了你啊……”
我有些感激的朝老人家溫柔一笑,如此火眼金睛,定是位不出世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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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茶送水?”南柯陰着臉,向後倚在床柱子上,語調格外的詭異。
“怎麽,不應該?”我挑眉,小王八蛋,別以為我真拿你沒辦法!
“應該~”南柯瞅了瞅我,忽然暧昧的翹起了嘴角,“想要半張床,就得幹,點活嘛。”
我神色一僵,腦袋瓜子又開始隐隐作痛。別以為我聽不出那個停頓的意味深長,個十三歲毛還沒長齊的小子,調戲良家婦女怎麽跟喝涼水似的,你爹是把你丢紅樓楚館裏教養大的麽!
撸了把臉,我覺得我得和他好好談談,這欠揍的個性,不把他撸直理順了,我真懷疑他能不能在我身邊平安長大。
“南柯……”
“那個小七兒我似乎見過。”
一口氣被噎回肚子,我憋的腦門子發脹,但南柯的這句話卻又讓我不得發作。頓了頓,我揉了下太陽穴,道:“你确定?”
“我也不知道……”南柯眼神看上去有些迷茫,“有一次,我在杏花樓吃飯,看到一個少年在跟三皇子的近臣說話,那樣子和這個小七兒很像……”
三皇子?
我蹙眉,怎麽還扯到了三皇子?
“那他可認出了你?”
南柯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晦暗難明。“我不知道……”
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看你将來怎麽死的你也不知道!
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腦袋,要是這個小七兒的背後是三皇子,那我出手便得好好思量一下了。還有那個小七兒到底認沒認出南柯是誰,明日須得好好看看才行。看了眼自己包紮嚴實的手腳,我嘆了口氣,若不是受了傷,我便可趁着月黑風高,神不知鬼不覺的辦了那兩人,多簡單,多省事兒!
南柯的臉色越發的陰沉了,似乎也和我想到了一處,身上散發着凜凜的殺氣。只可惜,我們二人如今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憋屈。但顯然的,作為生命有威脅的南柯,他比我更多了一份不能自主的憤恨。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兀需想太多,有我在,你死不了。”
伸手拍了下南柯的後腦勺,我笑的十分豪氣。我雖談不上是個多善良的人,但卻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應了他爹要照顧他,便一定會做到。他被我抽的一愣,盯了我好一會兒,琥珀色的眸子動了動,流光溢彩的十分漂亮。
“你這缺胳膊少腿兒的,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狠狠的瞪了笑的開心的南柯一眼,我就知道不能指望這小王八蛋會配合的說出點好聽的來襯托一下我高大的形象,不拆臺我就該拜謝天地了!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我剛想開口表達下我的憤怒,卻見他脫了靴子七手八腳的爬了上來,對着我賤笑道:“不過小爺如今是大王的人了,大王保護我也是應該的。”
“……”
這字裏行間欺男霸女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兒?全當他在放屁,我伸手扯過一大半被子,淡道:
“這段時間,你就先叫距北吧。”
“距北?為什麽叫這個,好難聽。”南柯撇撇嘴,泥鳅一樣鑽進被子裏,冰涼的腳丫子大次次的往我腳上一放,要多無恥有多無恥。
扒拉開往我胸口蹭來的腦袋,我真是想把他拍扁了糊牆上,“那不是你爹要給你起的表字麽?”
什麽到時候南北縱橫多多威武霸氣啊的,南懷遠當初送南柯上山時說的那叫一個不臉紅。
南柯一愣,臉上的笑意淡去,一把扯過被子扭過頭,“聽他胡說!”
那邊廂沒了動靜,我蓋着僅剩的一角被子盯着蛛網錯落的房頂暗嘆了口氣,亦不在多話。
人家都說養孩子難,今後我要養個如此別扭,奇葩,暴力,傲嬌等等的孩子,那已經不是一個“難”字能形容的了。
為什麽我的命運總是這樣多舛呢……
或許是因為心裏不踏實,我一直睡睡醒醒,天方亮時便忍不住坐了起來。看了眼臉朝裏躺的安靜的南柯,拉了拉被子,略收拾了下,便跳着推門蹦了出去。
清早的空氣潤澤涼爽,還帶着絲絲的草香。我舒了一口氣,朝扛着鋤頭下田的村人們點了點頭,得到他們那羞澀一笑,心情又更好了幾分。
“姐姐起的好早啊!”
清亮亮的嗓音,小七兒讨巧的笑着蹦到我面前。不似方程蘆田那般的滿臉兇相,小七兒生的眉清目秀,柳眉彎彎,櫻唇紅紅,笑起來十分的讨人喜歡。
我眯了下眼,不得不說,這個小七兒十分會看人眼色,知道我不喜歡聽人叫我“大王”,便張口閉口的姐姐,親昵的好像我真多了這麽個“弟弟”一般。我想南柯那麽看不上他多半也是因為如此,因為他的管我叫“姑姑”。
“嗯,睡不着。”我四處瞟了眼,人還沒動,小七兒便很有眼色的把一方破竹椅子搬到了我身後,那叫一個貼心。
“姐姐怎麽睡不着,是不是床太硬了?”忽然,小七兒朝我眨眨眼,天真俏皮道:“昨天那個哥哥不肯和我們一個屋子睡,是不是找姐姐去啦。”
我挑了下眉頭,扭頭掃了眼小七兒,但見他神色揶揄,雖有打探之意,但卻并不似認出了南柯的身份,不由心下略安。
“嗯,他剛從山溝裏出來,怕生。”
半真半假的笑了下,小七兒聞言臉色一僵,不過很快便恢複如常道:“呵呵呵,姐姐逗我,山溝裏哪裏能出來那麽好看的人。”我笑了笑,沒在就此多話,左手一探要去拉他的手,卻被嗖的一下躲了過去。
“姐,姐姐,這早上空氣這麽好,我去叫田叔叔起來。”
望着小七兒有些慌亂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到底年紀還是小了些,縱然聰明萬分,卻還是會在涉及到性命時慌了手腳。我若真的想去握他的脈門,他又怎麽躲的過去。
不過,一個尋常撿來的孩子居然知道脈門啊……方程還說那大坑裏的暗器都是他布置的,但裏面件件都是玄機谷出來的東西。啧,真是了不得的娃娃呢。如果他真是三皇子的人,如此人才,只怕地位不低吧……
若真如此,那他知道南柯的身份也就是早晚的事。還有那個蘆田,他又是什麽人……
嘆了口氣,真是麻煩啊……要不要幹脆帶着南柯偷偷回寒山境,然後把他藏起來……呃,還是算了,且不說瞞不過二師兄的眼睛,但看南柯這糟心的性子也知道不可行。
吃過早飯,我招呼方程立刻啓程上路,這小七兒不處理我是沒法安心的,從此處到山寨還有近三天的路,我須得趕在他發現南柯的身份前處理了他。
走出村子沒多遠,蘆田忽然停住了腳步,趴在地上聽了一會兒後,道:“有大批人馬沖着咱們這個方向過來了。”
我一愣,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大批的人馬必然是軍隊。只是不知是蠻軍還是俣軍。不過無論哪一路,我們都不好和他們罩面。看了看附近的地形,我示意先到那土坳後面躲一躲,方程幾人自是沒有異議,倒是南柯臉黑如鍋底,不過倒還算配合。
片刻後,一片土色翻滾而來,馬蹄踏地的聲音響如雷鳴,看樣子少說也五百之衆。
“大王,是俣軍!”
“大王,他們似乎是奔着村子去的!”
收回探出的腦袋,方程的面色有些焦慮,而一旁的小七兒卻是一臉憤恨張口欲言,卻被蘆田及時按了住。
“方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聞言方程抓了抓腦袋,咬牙道:“他們應該是去強征軍糧,昨天聽人說,這一代的村戶大都被征過了,說是征糧,但和土匪洗劫差不多。他奶奶的,什麽狗屁軍隊,老子他娘的劫人都是挑着來的,連窩端,也不怕斷子絕孫,呸!”
我沒出聲,在我看來這天下,兵和匪本就沒什麽區別,但看掌權的是誰罷了。但在南柯看來卻不一樣,那兇惡的眼神兒,只怕是恨死了趙勇和老皇帝。
我嘆了口氣,囑咐了各人,待這些軍隊過去便繼續趕路。小七兒似乎對我的冷漠頗為不齒,一改對我的親近巴結,倒是對看上去和他同仇敵忾的南柯上心了很多。
我有些無奈,少年人就是愛英雄,可一個英雄不掂量好自己的分量,最終只會淪落為狗熊。
拍拍南柯僵硬的肩膀,示意他上馬啓程,他倒也乖順,我想他也是明白的,有些事情,縱然想,也是不能去做的,至少現在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