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們怎麽會跑這兒來?”終于得見了天日,我靠坐在樹下接過方程殷勤遞過的帕子,一邊兒擦臉一邊兒問道。
雖然我不識地圖,但掐算着路程也知道此處距離我那土匪山頭少說也有三天好走。跑這麽遠,挖這麽大坑,結果坑的還是自己人,我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了。
“大……呃,您不是說過不要在自家門前放火麽……”被我陰森森的目光吓的縮了下脖子,方程識時務的吞下了那個讓我鬧心的“大王”。“小七兒說有個貪官卸任要走這條道,咱們幹了這一票,可以安穩好幾年了。”
貪官?
我擡頭瞅了眼方程,“小七兒是誰?”我可不記得有這麽號人物。
“哦,他是老二帶回來的,小子激靈的很,這坑裏的機關就都是他弄的,怎麽樣,不錯吧,哈哈……呃,大王,我也沒想到掉下來的會是您吶……”
方程哭喪着臉,粗黑的眉毛一耷拉,黑塔山一樣的身軀委頓着貓在我跟前,似乎裏面裝的都是委屈。白了他一眼,我哼了哼:“這件事咱們稍後再算,這裏沒有貪官給你劫,立即帶着人和我回山。”
“這……”方程的面上顯出幾分猶豫,他身後的喽啰更是喧嘩了起來。我心中不耐,左手一揮,離我最近表情最欠扁的一個便被我抽飛了出去。收了白練,我冷聲道:“怎麽,我離開了幾年,如今這山頭已經換人了?”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方程臉色一變,欲哭無淚的一陣猛搖頭。“沒有,沒有,您永遠是我們的大王!”
“噗……”
無視捂嘴偷笑的南柯,我十分十分鬧心的瞪了方程一眼。“閉嘴,走!”
有了我武力的震懾,這回再沒人敢放二話,我行走不便,方程便立即自動自發的将我背了上去。如此善解人意任勞任怨,不愧是我當年坐下的第一把手。
“其他人呢?”
“都在附近一個林子裏等我消息。”
我點了點頭,催促他快點。此地不宜久留,貪官有沒有我不知道,但這附近軍隊卻是有的。先前我背着南柯出來時便遠遠的見了俣軍駐紮的軍隊,那個小七兒怕是目的不純,這群傻貨,想也不想的就給人當槍使,真不知道我不在的這些年他們是怎麽平安活到現在的。
一路上我有意無意的套了方程的話,他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一刻我不僅知道了小七的鞋子是什麽顏色的,還知道了這幾年山寨裏誰誰生了兒子,他的兒子屁股上又長了幾個痣,林林總總,聽的我哭笑不得之餘還有一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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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完全可以不拉我上來的,如此他便可以一直當他的老大了。當年我不告而別,一走便是四五年,我以為他早已經忘了我,不想再見面居然還能聽見那聲讓我頭疼腦熱的“大王”。
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我一轉頭卻見南柯正陰着臉兇狠的瞪着我。我一愣,這又是唱哪出?成長中的少年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一會兒樂的要死了一樣,一會兒又氣的要死了一樣,變幻莫測,讓人惆悵。一想到以後他這些變幻莫測都要歸我管,我這心啊,不止惆悵,還很感傷。
“舒服?”
見我不說話,南柯憋不住開了口,陰風陣陣的,我都感覺到背着我的方程皮肉都吓緊繃了。
眨眨眼,我忽然覺得明白了。敢情他這是嫉妒我有人背着,他得自己兩條腿兒跑着。想到他先前對我的嘲諷,我不由點頭,笑的甚是甜蜜道:“舒服。”
果然,南柯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沖我磨了磨牙,擡腳就朝方程踹了過來,角度那叫一個刁鑽,用心那叫一個險惡。
“方程,跳!”
或許是被我之前吓出了效果,方程對的我言聽計從又恢複到了曾經的速度。堪堪避過南柯的飛腳,我得意的朝他笑了笑。
南柯陰了臉,眼看着那是要來點狠的。我心中一咯噔,這小王八蛋至于麽,真是見不得我半點比他好!
南懷遠,瞅瞅你養的好兒子!
然而,想到他那還沒好利索的內傷,我終是嘆了口氣,道:“方程,放我下來。”
單腳立好,我伸手叫過臉色終于湊合了點的南柯,“上去吧。”
似是沒聽清我說的什麽,南柯看着我沒有反應,我指了指一邊兒乖乖聽命的方程,又重複了一遍,想着這回可算能把這小王八蛋哄開心了吧,哪知道他的臉色卻比剛才更難看了。
我忽然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不由煩躁的皺眉道:“你不上去就走着吧,也累不死你。”
說罷,我反身朝方程走去,個小王八蛋,就不能太慣着了!然而,我這手還沒搭上方程的身就被人拽了住,轉頭便見了南柯一臉別扭的瞅着我。
“我背你。”
我是真的愣住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這總是拽的二五八萬的“小爺”居然要屈尊降貴的背我?天上下紅雨了,還是他被雷劈了?
見我沒反應,南柯似乎更暴躁了,抿着嘴二話不說的就将我扛了起來,我着實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抱住了他的腦袋。
“放,放我下來。”
穩了穩心神,我捏着他的兩只耳朵想要拉住他。這小子比我還矮上一些,如此将我扛坐在肩膀上,我這臉皮便是再厚也有些受不住。
“不放!”
南柯的語氣堅決僵硬,大有我敢不顧他反對跳下來的話他就整死我看看的氣勢。
不明白啊,弄不懂啊,這是為什麽啊!
嘆了口氣,我沒在吱聲,罷了,看他剛才那樣,我覺得我今兒要是不從了他,恐怕誰背我都得被他一頓折磨。顫顫巍巍的坐在他不甚寬廣十分硌人的肩膀上,我心中一陣感嘆:這種養兒子一樣的無奈心情究竟是為哪般?本山主才二十歲啊!
坐的高望的遠,不過片刻我便看見一幫五大三粗的傻棍子杵在一處林子邊,個個手拿兇器,唯恐人不知道他們不是好人。
“大哥!”
清脆好聽的聲音迎風傳來,一個青衣少年風一樣的奔了過來,直沖着走在前面的方程而去,但目光卻落在高人一等我身上。
我上下掃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到緊跟着他而來的蘆田身上。
蘆田看見我先是一愣,目光頗有些複雜,但旋即便都化作了欣喜。
“大王,是你!”
我抽了抽嘴角,點了點頭。大王,大王……你覺得這麽叫個弱柳扶風的姑娘合适麽?
“好久不見,蘆田,你的磕巴治好了?”
蘆田聞言一愣,随即傻笑着點點頭:“山下遇到個老漢,給我個土方,嘿嘿,好使!”
我笑了笑,沒在多問,只是示意南柯将我放下去。讓我意外的是,南柯不但聽話的放我下來,還很乖巧的扶着我站在一邊,讓我不由多看了他兩眼,結果換來他一聲冷哼:“看什麽,想要以身相許就直說,小爺會考慮看看的。”
得,沒被鬼上身。
“大王?”青衣少年歪過頭,望着我的目光充滿好奇。我不語,只是掃了眼蘆田,只見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不過轉瞬又複于平靜。
憨憨的沖我一笑,蘆田拉過那少年道:“大王,這是小七兒,是我在山下撿的小子,嘿嘿。”
聞言我眯了眯眼,“蘆田,看來這幾年你過的不錯,不僅治好了磕巴,連眼光都好了很多麽。”
沒在看這兩人,我轉頭對接二連三擁上來喊着“大王”“大王”的大漢們由衷一笑。我不過在那匪山上當了不足一年的大王,不想他們卻還如此念着我。
“大王,老大說你去練神功了,真的麽!”
“大王,四哥說你去進宮當娘娘了,真的麽!”
“大王,老三說你去捉妖了,真的麽!”
“……”
南柯扶着我的手已經抖的不像話,我伸手按下額際的青筋,不得不說,這是我見過的,想象力最豐富的,土匪。
“回山,至于你們的問題,我會慢慢的,一個一個解,答!”
不得不說,南柯這種陰涔涔的語調十分适合吓人,這一群二傻頓時都沒了聲音,噤若寒蟬的望着我。
“回山?不劫貪官了麽?”一陣沉默中,被我刻意忽視的小七兒忽然天真的問了一句。
被他這一問,剛剛平靜下來的人群又騷動了起來,我冷笑了一聲,看着忽然被蘆田拽住半擋在身後的小七兒,朝方程問道:“如今,這山寨我說了還算不算?”
方程一愣,随即點頭:“自然算!你可是咱大王!誰敢不聽你的話,老子剁了他。”
聞言我滿意的點點頭:“那還等什麽,我說,回山!”
話一出口,我不自覺的挺了挺腰板兒,仿佛當年俾睨天下的匪氣又回到了身上。除了小七兒和一些眼生的喽啰,其餘衆人都哈哈笑了起來,顯然對此沒什麽意見。
“當然,有想要留下來劫貪官的也可以留下。”我瞅了眼一臉忿忿不平的小七兒,略挑了下眉頭:“不過從此便不在是寨子裏的人。”
哼,我不回來也便罷了,如今我既然要把南柯安置在山寨裏,就不能留下一絲隐患。
小七的來路我不知道,蘆田更是換了個芯兒,這兩人攢動方程設下那個陷阱必有所圖。我不知道那條路是不是軍隊必經的,但想來要走那條路的人定是個有來頭的。
南柯的身份敏感,無論是老皇帝還是趙勇恐怕都對他的項上人頭很感興趣,這兩人,不能留。
小七兒最終還是和我們一同上了路,甚至一掃之前對我的敵意,跟前跟後妙語連珠的和我套近乎。我不甚在意,倒是南柯的臉色差的很,若不是他現在與我騎在一匹馬上有些錯不開手,這娃娃絕對早已經被他打殘了。
因為我腿上有傷,方程便提議進城抓個大夫來看看,被我揍了一頓後,開始建議我到附近的村子裏休息一下,好好包紮一下傷口。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倒也可行,但這一衆人進村實在有些過于吓人,便吩咐了行三的典貓兒領着一幹人等先回去。獨留下了小七兒,蘆田和方程幾人。
南柯對此頗為不滿,按他那意思最好一個都別留,那自信滿滿可包辦天下的勁兒,真是讓我不知該作何表情好。自打挑明了他如今已被我接管後,他便越發不像樣了,種種作為,到不似他是我的人了,反像是我成了他的所有物,任誰都碰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