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瑤瑤牛逼，惹啓夏。”
“她今天什麽情況……”
“等等，啓夏好像要扭頭了！”
班主任的手機有了個來電提示，他無暇顧及後方座位正上演的小劇場，匆匆出了教室門去接電話。
啓夏扭過身來，茶色的眸子冰塊般散發寒氣。姜之瑤與之對視，在心底暗道一句“冤家路窄”。
樂成三十二年，小明城民間廣為流傳一曲《醉明城小令》，說的就是姜之瑤和當今文淵閣大學士姜夏的初遇。歌中唱到：“姜夏愁，姜夏恍，落地舉人成牛郎，佳人才子多奇遇，紅光燭天顯神跡……”
這首小曲裏什麽“紅光燭天”、“長虹貫室”，都是能讓姜之瑤笑出聲的誇大美飾，不過前半句，倒是真的。
樂成二十二年，七月仲夏夜，名門閨秀姜之瑤邁出垂花門，從廚房小厮那兒偷了一身不長不短的夜行衣，翻牆去找牛郎也。
那日白天時，姜之瑤聽房檐外丫鬟們竊竊私語，她們講孔橋站着位不錯的牛郎，相貌清麗俊美，動作溫柔可親，傳言裏那滋味……她聽不太清楚了，又好奇，一把推開屋門想多問問，結果丫鬟們卻紅着臉噤聲，再不往下多說。
孔橋周圍是小明城知名的煙花巷陌，大半夜仍歌聲迤逦，行走來去的人表情醉生夢死般。姜之瑤從小拘于閨中，沒來過這兒，實在不明白這群人有什麽好開心的。她将橋下的波光潋滟揉碎在瞳仁裏，焦急地尋找那位牛郎。
很快，她在橋頭盯到一個相貌清麗俊美的男子，他穿身青色長衫，紅燈籠下眉目如水墨畫成，手持一把扇，搖出書卷氣。
他與周圍的景象和行人均格格不入。
姜之瑤笑逐顏開地邁着小腳跑過去，戳了戳那人肩膀：“久仰大名。”
落第舉人姜夏：？
姜之瑤撲閃着大眼睛：“聽說你是牛郎。”
姜夏：？？？“你聽誰說我是牛郎？”
姜之瑤把聲音壓了又壓：“牛兄，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真實身份聲張出去。你和織女的愛情故事，我從小聽到大，佩服至極。今天聽丫鬟們說你來到孔橋上，風姿綽約，氣質清隽，我就尋思着一定出來見一見。”她握了握拳，“加油，你一定會和織女有個好結局。”
姜夏滞了一陣，姜之瑤等他說出什麽“高山流水遇知音”，期待的眼睛閃了又閃。
結果牛兄他眼皮一掀，嘴巴一張，只說出一個字：“滾”。
很久以後，姜之瑤才明白自己鬧了個烏龍。此牛郎非彼牛郎，且那丫鬟口中真實的牛郎的氣質……和某些能力，也不及姜夏半分。
她未來的相公，當時只是考場失意，去孔橋吹吹風而已。
今天，當姜之瑤瞧着那雙跟姜夏一模一樣的茶色眸子，還有水墨畫一般的清麗五官，心裏起了層久遠的雞皮疙瘩：
斯文敗類，衣冠禽獸，學富五車，擅長裝逼。
姜之瑤不知道，在她同學的眼中，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學神揍骨折了。
學神是全校第一，之所以把座位搬到倒數第二排，就是方便不被老師講課打擾。他懶得聽正課，自己習慣超前預習和仔細，腦袋頂上幾乎飄着大寫加粗的“狀元預定，勿擾”。
去年，有一樁事兒驚遍了小明城中學：
當時坐在姜瑤瑤這個位置的人，也就是那個年級倒數第一，有一天不知抽什麽風，大課間跟啓夏講了一句話。
半個小時後，這個倒數第一就骨折了。
兩個星期後，這位就轉學去國外了。
姜瑤瑤自是不知道這些，她看着啓夏冷噠噠的眼神兒，回憶起那句“滾”，指甲掐着手指肚：孽緣啊……我失誤，沒有瞧好周圍人相貌。早知他投胎到此處，我肯定不坐這兒來……
她沒想好要說什麽，但依據她對這狗男人七八十年的了解，明白他一定會給自己難堪。
果不其然，啓夏冷冷道：“你是學生，上學不帶課本？”
姜瑤瑤睨到旁邊人掩嘴在笑。
從腦海裏翻了翻多年不曾撥拉上來的回憶，她忽然心內敞亮，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姜瑤瑤将眼角向下一垂，把一根蔥管般白嫩的食指尖伸進嘴唇，略羞澀地咬了咬，露出一點孩子氣來。
幾秒後，她才把食指移開，佯裝委屈，聲音弱噠噠地說：“我的課本被人撕了……”說完後，自己都被自己的語氣惡心了。
大家眼睜睜地看到啓夏眉梢眼角的厲色居然瞬間弱掉，耳朵尖兒還冒出一縷熱騰騰的紅，又眼睜睜看着學神他從課桌上拿了一本語文書，眼睛躲閃着，放到姜瑤瑤手邊。
祖奶奶捏着語文課本好氣又好笑：幾千年過去了，這男的怎麽還跟以前一個德行，吃自己擺這種造型。
斜對面不遠處的李茹看到這一幕，心裏說不出的煩悶。
她悄聲和同桌說：“姜瑤瑤太惡心了，居然那樣兒朝學神借課本。也是我們學神大人有大量，知道她今天腦袋不正常，體諒一下她吧。”
同桌何蓮蓮沒有吭聲，但神色也明顯不太妙，她将狹長的丹鳳眼低垂着，緊緊抿起嘴唇。
李茹覺出何蓮蓮心情不太好，又正好班主任沒回來，從桌鬥裏掏出手機，點亮，推到同桌面前。
“蓮蓮，你別不高興了，我給你看個好笑的。你應該還沒看學校論壇吧？晚自習前，我看到有人發匿名帖子，說姜瑤瑤家裏的事……”
講到這裏，李茹戳了戳前排單苗，“我也給苗苗看了，勁爆得很吶。”
在李茹心中，所有女生都喜歡學神，但只有何蓮蓮才配得上啓夏。何蓮蓮家有錢——比她家還有錢，日常穿着打扮極其矜貴，翹起來的睫毛扇動都盡顯優雅。
然而，何蓮蓮眼睫翕動，把手機推還給李茹，細聲細語地說：“我沒看過，也不想看，我們還是不要研究這些了。姜瑤瑤多可憐呀。”
李茹：“……”
她對何蓮蓮多生一份好感：“你呀，就是太善良了。姜瑤瑤這樣的人怎麽能值得同情呢？不過我估計全校也差不多都知道了，畢竟那消息太勁爆了。”
祖奶奶雖然在看書，實際上心思完全不在課本上。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打量周圍，早将何蓮蓮和李茹的互動盡收眼底。憑她的直覺，那穿了綠裙子的丹鳳眼女娃，不像她的相貌那般純澈。
正當她思考這些事，班主任忽然進了教室，想必剛挂掉電話。原本鬧哄哄的教室瞬間肅靜。
何清風站到講臺邊上，臉上的肉繃得很僵，淌過一滴汗珠，他将目光在教室中央掃了掃，沒瞅到目标。又想到姜瑤瑤剛才已經挪到最後一排去了，才聲音急促地沖那邊說：“你，過來。”
姜之瑤不知怎麽回事。她放下課本，站起了身，頂着堕馬髻，穿着襯衫配睡裙，步态婀娜地走到講臺那邊。
班主任眼角抽搐一下，雙擊點亮手機屏幕，顯出一排又一排小小的字。“有人在論壇說你家的事兒，教導主任找我了。”
他聲音有點兒喘：“負責論壇的Admin死活删不掉帖子，現在還在排查bug。主任問我，你是得罪了誰？發帖人也是可以删帖的，你在帖子下求求饒，讓人家趕緊删了。不然對你影響不好，對咱學校影響也不好。”
何清風把手機遞過去的時候，不忘拍拍她肩膀：“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堅強點兒，馬上就18歲了。”言下之意就是，今天這事兒有點嚴重，你是個大孩子了，別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哭哭啼啼，
姜之遙從何清風手中接過這玩意兒，發現還挺靈巧。用手指碰碰，琉璃上顯示的字樣能像水流一樣滑動。把玩了兩秒，仔細看起來：
【父母害人家破人亡，自己有臉讀貴族學校，八一八貴校高二六班姜大綠茶婊】
“年中大戲！知名綠茶婊姜瑤瑤一家人惹好友家破人亡，證據在下，均為石錘。”
姜之瑤：……什麽綠茶婊，什麽大戲？
她上次抱着一杯“吓煞人香”的龍井跟姜夏去看社戲，還是幾千年前的事兒了。
祖奶奶繼續磕磕絆絆地讀，基本讀明白了，這說的是她那悲催後代家事。
貼文這麽寫的：
“XSWL！你們都知道同學一家是騙子嗎？話不多說，我們進入正題，歡迎寧康康以下故事。”
“古董商姜瑤瑤一家激情鑒寶，連蒙帶哄好友，讓人家斥資千萬買了一倉庫‘明黃’家具，從中漁利百萬。”
“但紅木圈都知道，海南黃花梨水深得不能再深，其中的明代黃花梨更是水深，十個裏面九個是假，行內人都很難斷真假。”
“姜父拍胸脯向好友保證，一倉庫‘明黃’都是真的。好友王家信不過，從帝都搬來博物院專家胡老師，胡老師當場說了一句話：‘好東西，收着吧，不錯，玩玩兒還行。’”
“在圈內，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東西是假的。”
“東西買到手，也不能退了，這就是紅木圈的規矩。姜家好友虧了千萬，家破人亡。姜家不要碧蓮不還錢不道歉，還讓女兒腆着臉繼續念貴族學校……”
後面的跟帖大都表示震驚吃瓜。
【米朵：草我驚了，晚自習前看到這樣的大瓜，樓主V5。】
【飛飛飛飛：卧槽？姜學姐？以前就覺得她小綠茶，果真一家子沒什麽好貨。】
【樓主*匿名001：我補充一句，樓上，你姜學姐砸錢上學，當初那點兒錢根本不夠。據說她和校長……】
【小小茹：？？？？我去，我看到了什麽，樓主別卡在這裏，難受死我了。】
【高一四班吳來：這帖子怎麽紅大衣還沒來封？？？Admin快來啊……來之前樓主能不能把話說完？？？】
後面還有十來頁評論。
姜瑤瑤低垂着眼睫讀着，手機屏幕映得她眼底一片波光。何清風有點不明白，為什麽她不哭，為什麽她原本皺着的眉頭，反而越來越舒展開了。
他咳了咳：“咱們學校的人在論壇上發言，都能帶昵稱，也可以查到IP。但這篇貼文的樓主用了匿名，可見是校外人寫的……你能想到是誰嗎？”
祖奶奶她當然想得起來。
今日黃昏，流星錘在小巷子裏落荒而逃時，對她說了一句：“你回頭等着吧……等我把你家裏那點兒破事兒抖摟出來！”
……原來是這麽抖的。
班主任看姜瑤瑤眼神微動，明白她想起來了，連忙道：“知道是誰就好，你趕緊聯系一下人家删帖，要麽打個電話，要麽寫寫評論求饒。主要是，她說的那個你和校長的事……實在是對咱們學校影響不好。”
何清風的眼神意味深長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本《娛樂圈大佬都在給我打錢》求收藏
女大學生甄美瓊，是真的美且貧窮，課本都用借的。偶然酒後吐槽：現在影帝、頂流、網紅都沒有本事，掙那麽多錢，還不如換我上。
演技之神正在為娛樂圈的态勢低迷而抑郁，聽到之後…
他說：那你來上啊。
眼幹症的王影帝終于拿到壕利屋獎，跟甄美瓊共進晚餐，媒體喧嘩。
他說：那名場面哭戲，因為想起她的往事。
恐高的胡頂流演唱會後拿了票房最佳，開車來到某大學宿舍樓下接甄美瓊，微博爆炸。
他說：我能夠走鋼絲吊威亞，是因為她。
詞窮的蘇網紅一場直播戰勝馬爸爸，事後，他關注了甄美瓊粉絲個位數的抖音。
他說：我文化水平不如她。
演神覺得這姑娘有點累，問：你認錯了嗎？
趙美瓊看看手機上多出的90萬關注：認你媽！
張影帝、王頂流、劉網紅最近事業遭遇低谷，
靈魂裏又不時住進一個貧困女大學生，生活費每天五塊錢那種。
震驚之際，發現這人頂着自己的身子大展宏圖！
甄美瓊美名其曰：
老娘是憑本事穿越刀山火海活到18歲的。
他們舍不得離開她，還要給她卡上打錢劃賬，又操心她的準男友不配她。
後來……他們都在睡夢深處聽到一個有點熟悉的神之嗓音：聽說，你懷疑【本神】是個【文化程度不高的窮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