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安兮臣回來的時候,餘歲在門口一手捂着肚子,臉色陰沉,牙咬得咯咯作響,看上去挺生氣。且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劃了一道口子,位置相當危險,若傷的位置再上一些,大概就要瞎掉一只眼了。
安兮臣站住了,看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餘歲察覺到腳步聲停下,擡起頭來,看見安兮臣,臉色瞬時更黑。
安兮臣見他眼神跟要把人生剝皮了吞掉似的,不禁沉默半晌,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沒有。”餘歲道,“不是你的事。”
安兮臣聞言皺皺眉,道:“你把他怎麽了?”
“我把他怎麽了?”餘歲冷笑一聲,道,“還我把他怎麽了!?”
“……”
“我原本以為你帶來的是個蠢兔崽子,誰知道是條瘋狗!!”
安兮臣懷疑他和餘歲沒有說同一件事。
不是他看不起喬兮水,就憑他那個挨打了把牙吞肚子裏生氣了最多罵兩句的慫樣子,給他吃十個熊心豹子膽也不一定能和“瘋狗”這兩個字扯上一點關系。
想到這兒,安兮臣不禁問:“你在說誰?”
餘歲涼涼道:“我在說喬兮水。”
“……”
還真是他。
安兮臣不再跟他瞎掰扯,趕緊跨進了屋子裏。餘歲若跟喬兮水起了摩擦,就憑喬兮水那點小混功夫,只有被按在地上挨打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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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匆匆沖進屋裏一看,喬兮水在翻房間裏的櫃子,聽到聲響轉過頭來,身上白衣一塵不染,只有衣襟上飚了點血。
安兮臣:“……”
喬兮水看見他,也有些尴尬:“……”
二人相對無言,香都燒了半寸去,安兮臣才讪讪開口,道:“……餘歲你傷的?”
“……沒有啊。”喬兮水幹笑兩聲,道,“怎麽可能嘛!”
安兮臣目光飄到地上那把沾了點血的短刀上。
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喬兮水。喬兮水幹笑個不停,不知道在掩飾什麽。
安兮臣俯下身去拾起來,拿在手裏掂了掂,又擡眼盯着喬兮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閑着沒事自殘玩?”
“……不知道,那刀不是我的。”
“餘歲不用短刀。”他說,“我也不用。”
“……好吧,是我幹的。”
喬兮水老老實實的承認,接着道:“因為我聽說你要成親,他又說了你兩句,我就一個沒忍住……”
“一個沒忍住冒着可能被反殺的風險把他臉劃了?”安兮臣替他說道,“你膽子真不小啊,喬公子?”
喬兮水動了動嘴唇,無話可說。
确實這事做的過于莽撞,他也知道餘歲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後來餘歲完全有能力讓他血濺當場,只不過無心做罷了。
突然咔嚓一聲,喬兮水擡起頭來,只見那把短刀被安兮臣活生生折成了兩半。
“以後不許做這種事。”安兮臣随手把斷刀扔到腳邊,道,“說我的人多了去了,你還要一個個打過去不成?嘴長在人家身上,耳朵長在你自己身上。別人愛說,讓他說就是,反正我也确實不是好人,說了就說了,你若不愛聽就不會當沒聽見嗎?”
喬兮水當即斬釘截鐵道:“不會!”
安兮臣臉色一黑。
這小混賬!!
他正意欲撸起袖子動手修理這小子一番,就聽他又說:“你憑什麽就随便讓人家說?你又不是真的是條狗,也不是沒能力反抗,你憑什麽不反抗?”
安兮臣沒想到他會說這話,動作一僵。
喬兮水接着道:“我知道我不該這麽沖動,但
我就是聽不得別人說你!就是因為你不争不鬧才被人戳脊梁骨,你給別人找那麽多理由,能不能給你自己找一次理由去争一次!?”
“你就願意被關在這裏?”他說,“你就這麽願意做一條狗?”
每一句都一毫不差的捅到心坎上,安兮臣眼前發暈,終于忍無可忍,出了手。
喬兮水還要再說,安兮臣一手捂住他那張吵的人心煩的嘴,一下子按到了牆上去。
“夠了。”安兮臣道,“差不多就行了,嘴閉上。”
喬兮水:“……”
“我要是能争,還在這裏當什麽孫子。也別再做什麽救我的夢,沒人能救我。”
他說完,把喬兮水松開了。
他手上鮮血淋淋,等松開後也染了喬兮水半張臉。喬兮水胡亂拿袖子抹了幾把,皺了皺眉,道:“你又去殺人了?”
“很新鮮麽。”他甩了甩手,并不在意,道:“我一直殺人。”
喬兮水沉默半晌,還是沒有開口勸他別再殺人。
他總覺得還不是時候。
他又問:“你真的要成親嗎?”
安兮臣沉默半晌,眼神閃躲了一下,含糊其辭的嗯了一聲。
“是嗎,我還能看你娶新娘子哎。”喬兮水稀奇的摸了摸下巴,道,“沒想到你也會有姑娘要。”
安兮臣沉默着走向屋外,倚着門看着外頭,不吭聲。
喬兮水自說自話的水平極高,安兮臣不說話他也絲毫不受影響,接着道:“那你這一言不合就亂發脾氣的臭性子得改一改,要不然惹人家姑娘讨厭可怎麽辦?”
安兮臣扶着額,壓着即将爆炸的情緒。
“餘歲告訴我林無花就是白桐……我覺得那不算個好姑娘,不過你若是看上人家我也不好說什麽。總之祝你幸福?但是你這臭脾性真的挺讓我擔心的,要不以後夫妻生活不和諧我給你打打圓場?”
安兮臣冷笑一聲,艱難的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去。
喬兮水接着說:“師兄啊,你說我都叫你一聲師兄了,你怎麽還讓我費心……以後為了自己的幸福,你可……”
“你他媽的說完了沒有!?”
安兮臣忍無可忍,回頭一嗓子吼了出來。他嗓子本來就啞,喊的這一句更是啞的聽不出什麽話來,不過聯系一下上下文也好理解,應該是在罵人。
喬兮水吓了一跳,想說的話嘎的一聲全憋回了嗓子眼裏。一看他師兄雙眼通紅殺氣凜然,不禁心道一句又來了。
這人怎麽說生氣就說生氣呢!
喬兮水小聲的道:“我怎麽了……?”
“你怎麽了!?我要成親了!成!!親!!”
安兮臣邊喊邊走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怒道:“你知道成親什麽意思嗎!?我要和女人結為眷侶了!!”
喬兮水茫然道:“是啊?我知道啊?那不是該恭喜你嗎?”
安兮臣:“……我他媽……你就只想恭喜嗎!?”
喬兮水更茫然了:“不然呢?”
安兮臣怔住好一會兒。
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
安兮臣竟也茫然起來——他還想讓喬兮水做什麽呢?
沉默半晌,他才茫然的求證道:“你不是喜歡我嗎?”
“是啊?”喬兮水眨眨眼,道,“但是畢竟不一樣呀,我又不可能和你成親。”
若說之前那番喬兮水哀他不争的話能算作幾把刀捅到心坎上,那這句話大概就直接在心上開了個血窟窿。
但他喊不了疼,因為确實如此。
生出占有欲的是他,從來不是喬兮水。喬兮水至多不過說了幾句看他可憐想對他好,給了他幾
口茶幾塊糖。
他自己莫名做出這番稱得上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作為,就連他自己也尋不出理由來。
而在喬兮水這一句話之後,安兮臣明白了。
他這是要了命的動了心。
安兮臣松開了揪着喬兮水的手,向後踉跄着退了兩步。
喬兮水看他踉踉跄跄的,擔憂的伸出了手,拉了他一把。
安兮臣擡起眼看着喬兮水,冷笑了一聲。
就因為幾口茶幾塊糖,就因為那麽一點少得可憐的溫情和小的可憐的真心,還有幾句從口而出轉眼就能消散成風的話。
就因為這些輕飄飄的東西,他動了心。
說出去都要笑死人。
安兮臣咬咬牙,一把推開喬兮水,轉頭出了門。
喬兮水被他一把推的後退兩步,擡頭見他要走,連忙叫了一聲追出門去。
他沒追上,安兮臣踏出門去,轉眼就消失了。
不止他叫了一聲,餘歲也叫了好幾聲恨兮君。
最後安兮臣誰的話都沒聽,誰的話也沒答,故技重施消散成了一縷黑煙,只留餘歲和喬兮水兩個人面面相觑。
餘歲迷茫道:“他這是幹什麽,瘋了還是傻了?你惹他了?你惹他幹什麽?你有病嗎?”
喬兮水也很迷茫:“我不知道啊?我就跟他說了兩句成親的事,他突然就生氣了?”
“我覺得氣的不輕。”餘歲說,“他這是瘋了。”
“你不知道,扶林主把他關在這兒,若沒有他的命令,敢踏出來一步,那就要受鑽骨之痛。”餘歲轉過頭,看着他方才消失的地方唏噓道,“這得是氣成什麽樣,才要寧可忍痛也不願跟你待一起。”
喬兮水聞言沉默半晌。剛要說些什麽,忽然啊了一聲,反應了過來,道:“完蛋了。”
餘歲:“?”
“他鬧脾氣亂跑事小,問題是他現在無論去哪,方兮鳴都能找着了不是嗎。”喬兮水涼涼道,“他還犯疼,說不定還打不過……所以我們是不是該追上那位大小姐比較好?”
餘歲:“……你說的很有道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