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章
一路無言。
方兮鳴作為這本書的人間正道世界中心,光是頭上頂的數層光環就能閃瞎別人的眼。更別提他現在還是清風門的掌門,在那一站,氣場渾然天成,簡直是一座行走的冰山,威壓壓得人說不出話來。
路上誰都不敢說話,老老實實跟在方大哥的身後。別的門派嬉嬉鬧鬧,他們像是嘴巴被縫上了似的,連個音都不敢蹦。
無他,方兮鳴表情太吓人了。
進了演武場後,一行人坐到了看席上,在熱熱鬧鬧的演武盛典上成了一道沉默的靓麗風景線。找好了位置後,方兮鳴立刻一不做二不休,放下一句“我過會兒回來”後,叫上喬兮水走了。
衆人心中松了一口氣,目送方兮鳴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後垂頭喪氣,看上去弱小又無助的喬兮水,忽覺他這蕭瑟背影真是有股“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涼氣息。
衆人目送他走遠,像在目送他去世,心裏為他默哀。
一人喃喃道:“喬師兄犯事了?……我真是好久沒見過方師兄這麽生氣過。”
“誰知道……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蘇無霖得着空,終于松下了繃緊了一路的骨頭,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不過,我倒感覺喬師兄變化挺大。”
林無花聞言擡起頭來,微微皺了皺眉,道,“有嗎?”
“有啊。你不感覺他溫柔好多?雖然現在也是挺冷淡的,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你這麽一說,我好像也有這種感覺。”戴兮夢道,“現在想想,以前他要是不能上場,自然會心情不好,那我那時候去找他,肯定要給我個“滾”字……”
但是他沒有。
“還有還有,那天安瘋子莫名其妙過來,喬師兄不但沒罵他,還挺冷靜的樣子。”
“哎呀,人都是會變的嘛。”池兮空心大的擺了擺手,道,“再說了,不知道戀愛使人變好麽?以前他自負自傲還固執,根本說不了兩句話,說着說着就要開罵……還是現在好多啦,我們得感謝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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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兮夢點點頭同意她這番話,率先為師姐捧場,雙手合十,一副感謝佛祖觀音的樣子:“感謝安昭姑娘讓喬師兄改頭換面。”
其餘人紛紛效仿:“感謝安昭姑娘讓喬師兄棄暗投明。”
“改過自新。”
“脫胎換骨。”
“逼娼從良。”
池兮空:“……娼?”
李兮茶無視她,最後為這場浩蕩的“安昭姑娘感謝大會”畫上了圓滿的句號:“安姑娘,功德無限,随時歡迎你來清風門。”
若是他這話叫喬兮水聽見了,說不定會喚起他一點輕如鴻毛的罪惡感——可惜他沒聽見。
喬兮水狠狠打了三個噴嚏。
這一想二罵三惦記的,是不是安兮臣跟他心有靈犀,惦記他是不是被方兮鳴打死了?
喬兮水吸了吸鼻子,擡頭碰的撞上方兮鳴結實的後背。
男主不愧是男主,這一百章的修煉不是白修的。一身腱子肉結結實實,撞得喬兮水眼冒金星鼻子疼。喬兮水捂住鼻子後退幾步,心道池兮空以後可真他媽的享福,就這肌肉,手感肯定好。
方兮鳴轉過身來,眼神森冷,殺氣騰騰。
喬兮水被他看得心中涼透了,冒的那幾顆金星煙消雲散。
方兮鳴冷聲道:“清風門門規,第十八條?”
“……”
我不知道啊!
方兮鳴看他的眼神太過恐怖,喬兮水不太敢說不知道。他咽了口唾沫,硬着頭皮道:“……不許談戀愛?”
方兮鳴嘴角一抽,表情有些扭曲。
喬兮水察言觀色能力極強,一看不對,立刻改口:“我知道了,是不許勾搭姑娘!”
方兮鳴臉色黑的如同烏雲滾滾:“…………”
喬兮水看他臉色變化看得頭皮發麻,不依不饒的猜了第三次:“……不能和魔修談戀愛?”
方兮鳴忍無可忍,碰的一拳砸到牆壁上。這一拳威力巨大,牆壁瞬間凹陷下去,土石崩裂。好在這地方無人來往,這牆他們不用賠。
方兮鳴深吸一口氣,收回拳頭。
喬兮水眼神顫顫巍巍的飄到牆上,看到這一拳的威力之後,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也被一拳砸凹的頭蓋骨,不禁咽了口唾沫。
“很好……”方兮鳴怒極反笑,拔劍出鞘,咬牙咬得咯咯作響,氣的聲音發抖,“很好,喬兮水……”
“……師兄,冷靜一點……?”
喬兮水看見那把明晃晃的劍,禁不住後退兩三步。然而他後退了三步,方兮鳴只向前跨了一大步,那柄閃着寒光的神兵利器就抵到了他喉結上,劍尖紮破皮膚,血珠滴落而下。
喬兮水吓得魂要飛了,動也不敢動。
“清風門門規第十八條!”方兮鳴紅着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似乎艱難非常的從牙根裏碾了出來,“有染魔修者,當死!”
“!?!”
方兮鳴一不做二不休,手起刀落,眼看那一劍就要取他項上首級,忽然手腕上血光忽閃,下一瞬間,有人抓過喬兮水的衣領,一把将他拽到了身後。
喬兮水被拽的向後踉跄兩步,那人将他拽到身後後一步向前,沉殃出鞘,哐當一聲,兩劍交鋒。電石火花之間,他手上蜿蜒血契忽閃着血光,以示他為何在此。
喬兮水坐在地上,愣了。
方兮鳴同樣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早上好啊。”安兮臣一邊跟他對劍,一邊雙眼彎彎的叼着根草,細眉上挑,嘴角帶笑的悠然嘲諷道,“師弟,早上出來打太極?你這劍軟綿綿的,是不是沒喂它吃飯?”
方兮鳴:“……”
喬兮水:“……”
我勸你嘴巴幹淨一點,安兮臣,真的,我為你好。
喬兮水心裏暗暗道,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人間正道啊!世界中心啊!不是我騙你,他真的是世界中心啊!
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衣服髒了,道:“師兄,停手!”
然而現場的師兄有兩位,他沒叫姓沒叫名,兩個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叫自己還是叫對方,幹脆誰也沒撒手,手上用力,兩把劍相互碰撞,摩擦出了火星。
安兮臣完全以為他叫的是方兮鳴,啞聲笑道:“你方師兄看見我誰的話都不聽,你就是現在把他親娘搬來,他也聽不進話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叫你別打了!我是在叫你啊!你有毒嗎?他剛剛還要殺我,我怎麽可能叫他停手?!”
安兮臣:“……”
他這一番表現實在不像喬兮水,方兮鳴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許。他分出餘光看了眼喬兮水,後立刻跳開,拉開了距離。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喬兮水,又看了看安兮臣,忽然失聲笑了。笑得聲音發啞,聽上去既恨又怒。
“你殺了他。”他眼圈更紅,憤恨道,“你殺了他,然後讓聽你使喚的厲鬼進了他體內!好在我身邊安插眼線,是不是!?”
安兮臣道:“你覺得我需要?”
安兮臣向來獨來獨往,一個人上清風門,然後又全身而退。他修為了得,甚至拔劍都不需要。現在拔出劍來,恐怕也是因為動用暗雷會驚動演武場上的仙修,會擾亂魔修的計劃。
所以他還真的不需要安插什麽眼線,什麽時候都能一個人痛扁數十人,何必多此一舉?
方兮鳴似乎是噎着了,說不出話來,但手上的落清劍靈氣湧動,化作氣場,吹得衣袂飄飄。
他眼神森冷銳利,如兩把鋒利寒刃。安兮臣習慣了他這眼神,冷笑一聲,道:“你自己也注意到了,不是嗎。這根本不是喬兮水,這是不知哪來的孤魂野鬼。”
方兮鳴只瞪他,不說話。
安兮臣仿佛看不見他的眼神,悠然道:“這裏頭不是喬兮水,清風門的規矩也不适用。他守清風門的規矩,是給你面子。他沒有義務守,你也沒有權利殺他。”
“你到底想說什麽。”方兮鳴道,“若真如你所說,那為什麽你要替他說話。”
“我并沒有替他說話。”安兮臣道,“你恨我可以,但我和他無冤無仇,他恨不起來我,你總不能逼着他恨我。”
方兮鳴沉默一會兒。他面對安兮臣向來咄咄逼人,今天不知為何,卻蹦不出一句話來。
緣由是在喬兮水軀殼裏的孤魂野鬼。
話說到這兒,已經很明白了——對安兮臣來說,這位無名無籍的野鬼先生很特殊。
“這個人我不會讓你殺的。”安兮臣啞聲道,“不好意思,我只有這個例外。”
話音剛落,他便動用法力,原地消散而去,化作絲縷黑氣。
喬兮水愣住了,站在原地,成了一具栩栩如生的活石像。
他腦子裏無限回放安兮臣的話,一遍又一遍。
“這個人我不會讓你殺的。”
“我只有這個例外。”
兩句話相互交錯,抑揚頓挫地在他腦子裏互相交雜。
喬兮水快要原地凍住了。
我……我是例外?
……我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