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時朝陽剛剛升起,也就只有清風門這些晨興夜寐的人才有精力起個大早,很顯然,脫離了清風門的叛子安兮臣已經不屬于這個“晨興夜寐清風門”範疇裏了。
看樣子他上一秒還在床上高枕安卧。
安兮臣還穿着一身亵衣,且衣衫不整,甚至衣服有一邊歪到了肩頭,露着大片胸膛。頭發本就天生微卷蓬蓬松松,也不知昨天晚上怎麽睡的,把頭發睡成了一坨鳥窩,簡直見不得人。
一覺起來,堂堂反派睡成了瘋子,估計睡相……
喬兮水不禁想象了幾個安兮臣婀娜多姿的“優美”睡姿,不禁有點想笑,又為了維持住原主的冷酷形象,憋笑憋的表情扭曲。
而安兮臣連笑都不想笑。昨天出了些事情,導致他眼下心情十分不佳。一大清早又被莫名其妙拉起來,這下心情更不好了。
他在這邊一臉“老子心情不好”,那邊清風門的卻渾然不見,一下子炸開了鍋——畢竟安兮臣是禍害了他們一年的罪魁禍首,不只是方兮鳴,他留給整個清風門的仇恨都足以遮天。
其中一個青年怒而拔劍,大喊:“你放開喬師兄!”
還離着喬兮水三步遠的安兮臣習以為常,默默舉起了雙手,又轉過頭去,絲毫不懼他手中利劍,反倒笑了一聲,細眉一挑,啞聲揶揄道:“我好怕啊。”
那青年臉色一陣漲紅,被氣的不輕,但也不敢接近一步。
他不敢動,其餘人也不敢動。安兮臣能壓着清風門整整一年可不是鬧着玩的,若他輕易就能死去,那他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活的如此辛苦了。
安兮臣知道他不敢動,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好整以暇的搗騰了一下頭發,好像根本看不見這群怒視他的人。
林無花打破了沉默,她冷聲道:“師兄為何在這裏。”
安兮臣動作僵了一下,又很快掩蓋了過去。他自認為掩蓋的恰到好處,然而喬兮水比狐貍精還精,将他這微不可查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他若無其事道:“我怎麽就不能在這。”
“你怎麽還有臉來?!”池兮空怒道,“林無花你也是,怎麽還叫這種瘋子作師兄!他如此一介魔修,可值得你我再喚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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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一出口,立刻引起衆人附和,簡直是民憤。
不僅書外,書裏他安兮臣拉的仇恨值也是能比肩雲巅的程度。
喬兮水默默地放下袖子,遮住了那道血契。現在還不是倒戈的時候,若現在跳出來站到安兮臣一邊,恐怕只會被清風門的這些人群起攻之。
況且安兮臣心思比姑娘還九轉八彎,也不知道他到底對喬兮水這個人是個什麽想法,說不定到時候他還會在外圍摸着下巴看戲叫個好呢。
池兮空在那邊叫:“阿水!過來,別離他那麽近!”
喬兮水默默看了他一眼,他臉上笑容慵懶,一副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他板住一張臉,朝池兮空那邊去了。
他跑過去後,立刻有人把他護在了身後。他回頭一看,安兮臣一個人站在晨風裏,身上衣服單薄。
他盯着他,眼神較之前竟暗了幾分。
“我告訴你,安兮臣!”護着他們的青年喝道,“我已經……”
安兮臣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麽,他看了喬兮水一會兒,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他身上還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晚徹心徹骨的痛。
他垂下眼眸,啞聲道:“走了。”
那青年話都沒說完,安兮臣就轉身化作了一道黑氣,消失了。
“……”
沉默。
沉默是今早的清風門。
良久,另一個站在他身邊的青年直起了身子,收回了戰鬥的姿勢,難以置信的喃喃道:“就……他就這麽走了?”
池兮空也難以置信:“就這樣?……”
喬兮水不是很難理解他們的難以置信。以往安兮臣每次登門拜訪,都要毀個什麽東西。要麽劈了牌樓,要麽砍了宗堂。
什麽也不做兩手空空就回去,這還是頭一次。
衆人面面相觑,紛紛覺得他是有毛病。
有個姑娘一語驚人得提出了想法:“他會不會……是想回去睡覺?”
“……”
喬兮水也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佯裝平靜道:“先回去吧,誰知道他在想什麽。”
“師兄說的有道理。”一人道,“方師兄已經去見曲師叔了。這次安瘋子莫名其妙來的事,就不要和方師兄說了。”
衆人紛紛稱明白,随後一夥人勾肩搭背浩浩蕩蕩的往裏走。喬兮水走在最後面,林無花走在他前面一些,他根本就不敢看她,生怕多看幾眼,又被血契教做人。
安兮臣在他心裏真是越來越神奇了。莫名其妙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和他結了血契,還覺得林無花危險。可別的不說,林無花就是被他活生生弄死的。這姑娘根本沒多少戲份,就是個給安兮臣拉仇恨值的炮灰才對。
随随便便就能被他弄死的角色,為什麽他會覺得危險?
安兮臣肯定也覺得曲岐相危險,原主跟曲岐相接觸肯定不少,每次接觸都這麽疼,那還活不活了?
喬兮水發愁。
突然有張字條從他袖裏掉落出來飄落在地。幸虧他走在衆人最後面,沒人注意到他。他擡頭看了一眼,人群仍舊浩浩蕩蕩的朝裏走,誰也沒注意到他的異狀。
喬兮水低下身子刷的把紙一撿,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他依舊與人群保持距離,悄悄将紙條展開一看。
那字一看就是出自安兮臣之手,依舊暴躁的力透紙背——下山來!
喬兮水:“……”
總感覺過去要挨打。
可是如果不去的話,現在跟着他們回山門,按照原文裏的發展,一定要見曲岐相。現在他手上有這個東西,若見了曲岐相,必定要疼的慘叫連連,到時候再暴露是誰施加的血契,估計他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那要怎麽解釋他要下山?
喬兮水沉默一會兒,想出了一個辦法。
“池師姐。”喬兮水叫住她,快速的一揮手裏字條,一臉正經道,“安姑娘叫我下山去陪她一會兒。”
池兮空本來還在為安兮臣的事情生氣,一聽喬兮水的豔遇要找他,瞬間喜笑顏開,道:“嗳,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快去吧,我替你和曲師叔說!”
喬兮水得了令,轉頭嗖的跑下了山。
池兮空渾然不知此安姑娘正是那個安瘋子,還揮着手笑着給他打氣:“要加油呀師弟——”
喬兮水:“……”
下了山後有一座小城。他不知道安兮臣在哪等他,全以為是城門口,出了山正要往城裏跑,突然那頭一陣殺氣呼嘯而來,一股黑雷卷着安兮臣一條長腿,一腳把他踹出老遠去。
喬兮水被踹的飛了出去,碰的一聲撞到了樹上。
安兮臣笑的如沐春風,渾身黑雷纏身,他啞着嗓音柔聲問:“喬公子,聽說村口安姑娘找你?”
喬兮水被他一腳踹的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撞到樹上眼冒金星,說話都不清不楚了:“你咋偷聽呢……”
他渾身被電的酥麻,爬都爬不起來。
安兮臣堕魔前是五行之中的水。木水兩者本是輔修,然而安兮臣也是天分驚人,能将這種柔無形的元素運用得攻擊性極強。常常有人因為看不起他的屬性吃虧,他也曾因此得名過。
但堕魔後他再也沒有用過這種水系法術。他不知怎麽的忽然就精通了五行之外的雷屬性法術。從此一身黑雷纏身,像從滾滾暗雷中踱步而來的魔神。
沒人知道為什麽,沒人知道他怎麽了。
安兮臣笑着重複:“村口安姑娘找你?”
喬兮水:“……”
安兮臣接着道:“喬兮水,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吶,怎麽着,喜歡我?”
喬兮水謹慎道:“不要這樣,師兄,我對你僅僅是兄弟的喜歡……”
他這話又不知怎的惹着安兮臣了。只見安兮臣臉色更黑,輕道一聲啧,伸手一揮,長袖飛舞間碰的一聲,一團黑雷炸在了喬兮水耳邊,險些把他震聾。
他還沒來得及捂住耳朵,忽然身後咔嚓一聲。
喬兮水回過頭去,他身後那棵上了年紀的參天大樹,在他面前緩緩的向後折去,通的倒下,掀起一陣巨風。
喬兮水:“……”
他回過頭,頂着一腦門的冷汗,舌頭一拐,道:“師兄,你真美,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