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來者何人！

第11章 封山度日（下）

過年也不過是轉眼的事，還沒等杭明武反應過來，青山村的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即将過年的喜悅中了。

“彥河哥，挺忙啊。”方中元帶着杭明武過來的時候，彥河和白作禹都快被紅紙埋起來了。兩人接了幫村裏人寫春聯和福字的活，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寫的手都快酸了。在少年來之前，他倆已經寫了将近一個時辰了，是頭昏腦漲手腕酸，累的不行了。

“別提了，我從來不知道寫春聯也是個這麽累人的活計。”白作禹将筆一扔，攤在座位上嚷嚷，“村裏幾十戶人家，家家都不能重樣，天啊，我覺得我要被逼瘋了！”

“沒辦法啊。”方中元笑嘻嘻的給白作禹倒了杯水，“以前過年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幅春聯，大家都看煩了。現在有幾個大才子在山上，大家就興奮了點。真是辛苦你們了。”

“辛苦到算不上，能給你們幫上忙也是我們的榮幸。”彥河邊說着，邊寫下最後一筆，“就是量着實大了點，我倆有點吃不消啊。對了，你們來有事？還是說，你家的春聯也要我們寫？”

方中元不好意思的笑笑，紅着臉點點頭。在他身後，杭明武懷裏抱着一卷紅紙，滿臉的不爽快。

“嘿嘿，又給你們增加工作量了，真不好意思。”少年說着，把紅紙從杭明武的懷裏扯出來放在條案上，看不出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兩個見諒啊。”杭明武翻着白眼又把紅紙搶回來，氣勢洶洶的開口道，“我都跟他說了很多遍了，家裏的春聯我來寫就好，不用來麻煩你們倆，臭小子就是不聽，還嫌我不學無術寫出來的沒你倆好看。我這是拗不過他才陪他過來的，結果看你們這兒這麽忙，我倆也就不添亂了，家裏的春聯就不用你們幫忙了，我們自己弄就行。”

“別擱那扯犢子，我就要彥河哥幫我寫！”方中元昂着小臉把紅紙搶過來直接塞在彥河懷裏，“我不是答應你大門和卧室的春聯讓你寫了嗎！你咋那麽多事兒呢！你也不看看你寫的那些都是個什麽玩意兒！殺氣那麽重！我這是春聯不是挽聯！我求的是明年風調雨順不是金戈鐵馬戰邊疆！彥河哥，我就要三幅春聯，不多的，麻煩你了。我下午過來拿，順便給你們送點家裏剛打的年糕哈！”

“哼！”說完，方中元就急匆匆的跑走了，臨走的時候還惡狠狠的瞪了杭明武一眼，傲嬌的哼了一聲，看那樣子，倒更像是撒嬌呢。

“見笑見笑，這孩子最近被我慣壞了。”杭明武也不惱，笑着跟兩位書生說。

“沒什麽，反正一只羊也是放兩只羊也是趕，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嗎。”白作禹破罐破摔道。

“你們兩的感情真好啊。”彥河眯着眼看向杭明武，話也說的別有深意。

“那是當然。”都是聰明人，杭明武自然聽出來彥河的話外之音，他大大方方的承認下來，倒是讓彥河更高看他一分。

“那你可要想好了。”彥河正色道，“他可不是那些供人玩弄的東西，你若并非真心，還是早早放手比較好。”

“這個我自然知曉，不用你費心了。”杭明武心知這人只是關心，并無斥責之意，便沒有翻臉，但還是有些不爽快。他兩手抱拳匆匆行一禮，高喊一聲告辭便離開了。

“老彥，你倆剛才說啥呢，我咋沒聽懂呢？”一旁的白作禹見杭明武匆匆離去，心下疑惑，湊到發小身邊問道。

“沒啥大事。”彥河敷衍道，“你還是想想這些春聯怎麽寫吧。還有好幾十副呢。”

“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白作禹聽見春聯二字就頭疼，但該幹的還是得幹，饒是百般的不情願，他還是咬着筆頭到一邊冥思苦想去了。

彥河看看孩童性子的白作禹，又想想小大人的方中元，無奈的搖搖頭，暗斥自己多管閑事。方中元可是個明白人，比自家這個沒心沒肺的強多了。他有空關心人家的私房事，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讓自己身邊這個榆木腦袋開竅吧。

除夕夜守歲對于方中元來說是件可有可無之事，與之相比，他更加重視大年初一去祖祠祭祖。除夕夜，方雅淑吃過年夜飯就去睡了。方中元和杭明武也沒真的徹夜不眠，兩人聊着天強撐到子時，放了挂鞭炮意思意思就算完了。草草睡了兩個時辰，方中元便起身準備去主持祭祖。青山村的祖祠在村的東南角，村裏年過古稀之人都住在裏面。平時，只有身為村長的方中元能進去送些生活用品，村民們大都不會往那邊去，住在裏面的老人也不出來。據說，不許村民在非年節之日進入祖祠是老人們定下的規矩，他們喜靜不喜鬧，平日裏在裏面修身養性，不願有人打擾。一旦到了年節之時，方中元便會帶領村民進祖祠祭祖，也只有這時，老人們才會露面。

村中祖祠在杭明武的眼中是神秘而又不可探求的，他曾經幾次三番妄圖進入其中，但總在半路就被各種各樣的原因阻止。他總是暗中思索，覺得青山村的一切秘密都隐藏在這座祖祠之內，一旦他有機會進入其中一探究竟，那麽掩蓋在青山村真面目之上的面紗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被揭開，他就能夠看到這座山村的真是面貌。可惜的是，他一直沒有這個機會，方中元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你起這麽早幹嘛？又沒什麽事，睡覺去睡覺去。”方中元正蹲在廚房的角落裏快速的進食一碗面條，看到睡眼惺忪的杭明武進來，很是詫異。現在天才蒙蒙亮，正是睡覺的好時候，他若不是要去祖祠忙活祭祖的事，才不會起這麽早呢。

“沒你陪着我睡不着。”，年初一一早，杭明武就因為出言調戲青山村村長而被揍到直不起腰。

“想找揍就直說，別滿嘴放炮。”方中元收回拳頭，端起碗接着吃他的早飯。

“商量個事兒呗。”杭明武蹲在少年面前，臉上滿是讨好的表情，那樣子特別想村頭王大爺家養的看門狗，“待會你去祖祠，能帶着我不？我特好奇你這兒的祖祠，想看看裏面長啥樣，你就帶我去呗？”

“自己進不去，就想讓我帶你進去？”杭明武的小算盤方中元是門清，根本不可能着了他的道，況且這人說的這幾句話也沒啥水準，“想的美啊！你又不是我們村的人，我憑啥帶你進去！那祖祠裏可是供着青山村的列祖列宗呢，要是讓他們看見我帶這個外人進去，那還不得半夜托夢把我訓到死啊！”

“你就不怕我再偷偷潛進去？”

“等你有那個本事再說吧。”方中元一句話直戳杭明武軟肋。他要是真能進去那他也就不在這兒膩歪了。說到這兒，杭明武心中也是一陣無力。那祖祠簡直就是他的克星，饒是他武功蓋世，在那小小的祖祠面前也是連連受挫。而且每一次他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被人發現，每每等他接近了祖祠外的圍牆時，總會有村民發現他，這行動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他也曾指使茂春夜探祖祠，但也都失敗了。天知道那麽一個祠堂外面為什麽要設陷阱。經歷了幾次失敗後，杭明武算是暫時放棄了，就等着大年初一忽悠方中元帶他進去。可方中元精明着呢，根本不接他的碴，拒絕的那叫一個幹淨利索，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

“你這麽藏着掖着真的不好。”眼看着威逼利誘撒嬌耍賴都不好使，杭明武決定跟少年講講道理，試圖麻痹少年的神經，“你看，你這總不讓我進村裏的祖祠瞧瞧，會給我一種這祖祠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錯覺。那我就會更想去探查。你若是今天帶我進去了，大大方方的讓我參觀一下，我的疑惑沒有了，也就不會有潛進祖祠的想法了，這樣我也方便，你也沒多大損失。咱們這叫互惠互利。再說了，你不是标榜着青山村從不隐藏任何事嗎，一切都放在□□之下讓人自行參破嗎，那這祖祠算是怎麽回事？這可跟你說的話不符哦。你當初讓我自己參破，但又把最重要的線索藏起來了，這對我豈不是很不公平？中元，你讓我進祖祠一探究竟，于你于我都是好事。你再想想，到底要不要帶我去。”

“不要。”方中元答得幹脆笑得嘲諷，滿臉你當我是傻子嗎這樣忽悠你以為我會信的表情，“互惠互利？你這話說的倒是輕巧。你倒是得了惠，我的利呢？這可不是個公平的交易呢。你也別在這兒說什麽我不讓你進祖祠就是故意隐瞞線索不讓你如願以償，你家祖祠可以随便進啊！你家祖墳可以随便讓人進去看啊！我要是半夜裏想要偷溜進你家祖祠裏看個究竟，我估計你兄長得弄死我。你也別想着擱這兒忽悠我了，不能進就是不能進，這是原則問題。這祖祠裏供着的是祖宗，是青山村的信仰，可不是什麽人随随便便就能看就能察的。”

“你這孩子！”杭明武徹底沒了脾氣。果然，在絕大部分時間裏他絕不能把方中元當成一般的十五歲沖動少年來看待，瞧瞧人家剛才那番話說的，他都不知道怎麽反駁！他家的祖祠？那是皇室宗祠，當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進的地方！這都扯到他身上了，讓他說什麽好！

“行啦行啦，你也別在這兒跟我墨跡了。”方中元伸手拍了拍杭明武的頭，跟哄小孩似的，“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也別再想忽悠我。這是原則問題，絕不能改。你要是有你的方法進去，我不反對，你若不能，求到我這裏也是無用之功。我希望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誰也不要再提。我不願這成為你我之間的隔閡。你有你的原因，我有我的難處，抛開這些，咱倆還是好朋友。”

杭明武抓住少年在他頭上作亂的手，握住細細摩挲。他最不願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們因為各自的立場和責任對峙着，誰也不願讓步，誰也不能妥協，僵持之下，還不能讓胸中悸動的情感影響自己的思緒。他突然有些焦慮，自從相戀以後就隐藏在心底的那絲不安終于爆發出來，變成洶湧的情感充斥在他的心間。他在害怕，害怕在謎底揭開後發現自己的愛人站在他的對立面。責任，國家，和愛情之間，他無法抉擇。

他站起身來将少年摁在懷裏，讓少年的臉頰緊貼在他的胸膛上，企圖用這種方式平複下胸中蓬勃的情感。他們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只能通過呼吸和心跳探求對方的思緒。似乎感覺到面前高大男人的不安與恐懼，方中元猶豫片刻，伸手輕輕環住這個男人。他理解這個人的顧慮，但有些事情只有等到合适的時機才能講得清楚明白。索性這個時機快到了，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安撫住杭明武的情緒，讓他靜靜等待，或是努力發掘。

長久的沉默讓他們都冷靜下來，他們不再針鋒相對，處處緊逼。終于，他們變得心平氣和。

“我可以相信你嗎？”杭明武這樣問。

“我從不說謊。”

“我當真會有聽到你坦白的那一天嗎？”

“當然會有。”少年輕笑，噴出的熱氣撒在他的胸膛上，讓他覺得心口發熱，“而且不會讓你等太久。”

“你……會站在我的……對立面嗎？”思索再三，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會。”方中元說的斬釘截鐵，他擡起頭，雙眼滿是真誠，“我永遠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面。”

“你相信我嗎？”少年歪頭看着他，聲音輕到幾不可查。

“我相信。”杭明武笑了。當他把最擔心的問題開誠布公的講出來的那一刻，他覺得一陣輕松。是非之題已結，剩下的就只有層層揭秘，抽絲剝繭，探求真相了。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去祖祠吧。”杭明武揉了揉懷裏的小腦袋，笑眯眯的說，“放心，我肯定不進去。”

“好。”少年說着，笑容暖如三月春花。

杭明武将少年送到祖祠外。他目送少年走進那個神秘的地方，隐約間還看到了住在裏面的那幾位精神抖擻的老人家。祖祠的大門關上了，隔絕了想要了解它的人的視線。杭明武也不在意，笑着和幾位早早過來候着的村民打聲招呼，而後慢悠悠的溜達着往回走。

沒有了立場是非問題，這不過就是一道推理解答題。

不着急，杭明武想到，咱們，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  玩蒼爹玩得太嗨。。。電腦都關了才想起來。。。

狀态神馬的飛走了。。。一天寫不了兩千字。。。我有點方。。。

來看文的小夥伴 (づ￣ 3￣)づ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