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春閨夢骨(4)
楚留香他們輪流守在石觀音的卧房,一連等了七八天,都不見石觀音說的那人出現,不禁懷疑是否真的有這麽個人存在,就連石觀音也開始懷疑。
後來黃兒作證,石觀音去中原的時間段,基地裏還有另外一個石觀音在這才相信。
總不能一直這麽等下去,蘇蓉蓉她們還在等他回去。
楚留香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又去找石觀音問了一下。
“她假扮成石夫人究竟有什麽目的?石夫人手下弟子衆多,竟無一人認出,想必此人與夫人十分親近,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石觀音也納悶呢,冒充她的那人不會不知道,她管理基地靠的可不是臉,除非那人能把她殺死,絕對代替不了她的位置。
石觀音搖頭,“沒有線索。”
楚留香道:“有沒有可能,她畏懼石夫人,夫人歸來之後便自行離去?”
石觀音:“确實有這個可能。”
楚留香道:“有無花與南宮兄,再加上石夫人不難應付……”
他是想來告辭的。
假扮石觀音的人遲遲抓不到,楚留香有點擔心這事兒是賊喊抓賊,又或者是他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不是他高估自己,這些年因為愛管閑事破了很多案子,名聲實在是好,但凡有人懷了不軌的心思,都要把他算計進去。
楚留香不怕算計,只怕連累身邊的朋友。還不等他說完,石觀音先變了臉色:“誰告訴你的?”
楚留香不解:“什麽?”
“無花和南宮靈,誰告訴你的?”
“難道不是……”楚留香與石觀音對視一眼,“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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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蟄這幾天除了睡覺就是掃地運動,沒有其他動作。他一直在等楚留香和石觀音打起來,可是兩方人遲遲不動手,就連無花和南宮靈也低調得很。再這麽下去,楚留香都要和石觀音勾搭成奸了,必須破壞掉現有的平衡。
他很謹慎,武功又高,就算基地裏的守衛再換也難不到。
先前沒把易容用的東西帶回來,是怕被人搜房,也怕刺激到掃地男。石觀音的房間被層層把守之後,徐蟄也沒把易容用具帶回來,另外尋了個偏僻沒人住的房間藏好。
他換下衣服,打理好身上,先是去了石觀音經常出沒的地方,才顯露身形。
“楚留香在何處?”徐蟄随便找了個小姑娘問道。
“他與您分開之後就往那邊走了,應該是回了房間。”
徐蟄點點頭,“他的表情可有異常?”
那姑娘遲疑道:“似乎有些興奮?他的腳步似乎沒有平時那般穩重了。”
楚留香魅力很大嘛,這姑娘一定沒少偷偷觀察他。
“可以了,你下去吧。”
看來楚留香終于和石觀音通過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些人說話就喜歡拐彎抹角,看似風雅實際上像猜謎似的,最容易形成誤會。到現在才發現,徐蟄也很無語。不過也幸好如此,才不至于信息不對等被抓個現成。
他就要去找楚留香,在回廊處遇到了帶着易容的無花和南宮靈兄弟兩個。
這兩個人看起來就是沖着他來的,過來之後略施一禮,無花道:“母親,您找我們?”
“……嗯。”徐蟄眯了眯眼,笑起來,輕聲說道,“楚留香知道你們的身份了。”
南宮靈震驚,“他是怎麽知道的?”
徐蟄道:“無花,你覺得呢?”
無花皺眉,想了一會兒才謹慎道:“莫非最近幾日那人并非沒有出現,而是混在人前,依舊僞裝成母親的樣子?”
南宮靈說:“這怎麽可能?!我們這麽多人,難道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按照先前的說法,那個人還是個尋常人,現在聽着簡直如同幽靈一般,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徐蟄冷笑:“日後小心些就是,諒她也不敢出現在我面前。”
無花問:“楚留香知道我和弟弟身份,可會影響到母親的計劃?”
“哼!總比被騙去東瀛影響要小。”
南宮靈低下了頭,無花依然淺笑。
無花很聰明,去東瀛後一定打聽出了什麽。而且跟随天楓十四郎來中原時,無花已經六歲,六歲的孩子已經記事,不知他心中是否對母親有恨意?
暫別了無花與南宮靈,徐蟄想了想,還是沒有去楚留香那邊。
楚留香剛和石觀音分開,再見到他肯定警惕。
徐蟄不想現在就暴露在人前,石觀音肯定會殺他,楚留香等人以及無花、南宮靈,再加上長孫紅、曲無容他們,真打起來也讨不到什麽好處。
誰曾想就算沒有主動往楚留香那邊去,還是遇到了他。
徐蟄一愣,“香帥。”
楚留香笑道:“石夫人不是有事要做?怎麽會在這裏?”
石觀音平時的活動早就被徐蟄摸透了。
她和楚留香剛聊過,無花和南宮靈那邊也沒有,想來是去找長孫紅他們了。那幾個徒弟負責基地裏的人員調配,專幹攔路搶劫坑蒙拐騙的事,在沙漠裏風評很差勁,沙漠之王劄木合,還有龜茲國都提防着她。
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輕易停手,也不能告訴楚留香他們。
徐蟄笑了笑,“若是事事都要妾身親自去做,妾身怕不是要累死了。”
“夫人所言有理。”
“香帥不去見胡大俠與姬大俠?”
“夫人這般稱呼小胡和小姬,聽起來很真實別扭。”楚留香說,“日日對着他們兩個,什麽時候見都可以,晚一些回去也無妨。”
徐蟄心中一動,有些想退縮了。
石觀音再怎麽洗白自己,外面那些如行屍走肉的男人也是事實。只因為一開始她與楚留香并非對立,楚留香也就沒有提起。
就算這樣,石觀音喜歡美男子的本性也是無法改變的。
孤男寡女在無人之處相處,雙方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最重要的是他們此刻都很閑,怎麽可能不來一段暧昧的情節?
徐蟄猶豫着立刻離開,還是撩一把。
頂着石觀音的臉,他倒是不怕楚留香動心,何況楚留香本就不容易動心。
可是他容易“情不自禁”,石觀音也不是多檢點的人……
“石夫人?”
徐蟄笑道:“正巧妾身手頭的事情已經安排好,香帥若是得空,不妨請到屋裏小坐?”
楚留香定定地看着他。
“莫非香帥嫌棄妾身年老珠黃?”
“石夫人天生麗質,星眸皓齒,在下又豈會嫌棄?”從來沒有人能強迫楚留香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只是他這人容易心軟,尤其是見不得女孩子尴尬。石觀音的樣貌與她的實際年齡相差太大,即便心裏清楚,他也不願叫她難受。
但是……“已有許多男人為夫人付出了一切,夫人這是何必?”
“你會麽?”徐蟄靠近他,“你也會像外面那些男人一樣,放棄一切,變得連條狗都不如?”
“在下也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
徐蟄笑了起來,“香帥請來吧,妾身保證,過了今晚,你絕不會後悔。”
楚留香喉頭微動,“我從來都不會後悔的。”
說罷,二人并肩向石觀音的卧房走。
快要走近時,忽然房門打開,風姿綽約的美貌女子冷冷地看向外面,“好啊,你總算出現了!”
徐蟄也橫眉冷對,“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過來。”
楚留香這下真的分不清楚究竟哪個是石觀音了,不過他也無需分辨,只要把兩個人都給制住,不讓她逃走,總會弄清楚的。
徐蟄腳尖輕點,身姿輕盈地飛向屋內,楚留香也忙跟着進去,對外面的女孩子們道:“快去喊人!”
說完他關上門,裏面的兩個石觀音已經打做一團。
二者皆是動作清雅,武功高明。楚留香與石觀音相識的時間不長,他能看得出來二人的區別,卻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本尊。
石觀音武功很好,僞裝她的那位也不差,一時間分不出勝負,他也不敢貿然插手。
徐蟄道:“果真有趣,與你會面,倒像是照鏡子一般。”
聽到“鏡子”,石觀音下意識地去看不遠處寬大平整的玻璃鏡,見到自己的身影之後才放心。再轉頭看向徐蟄,卻發現此人與鏡子中如出一轍,倒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徐蟄在她耳畔低聲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有甚區別?一定要趕盡殺絕麽?”
她是個顏狗,最喜歡長的好看的人。被她看上的男人全都被抓了過來,在美貌和罂粟的作用下變得渾渾噩噩。楚留香長的好看,她也願意對楚留香發出邀請,可追根究底,這并非愛情。
這世上唯有一人,疼她、愛她、永不背棄她,而且樣貌無人能比。
那便是她自己。
鏡子中的她,已經不止是個虛幻的影子,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石觀音道:“你這小賊壞我大事,怎能是我?不過拙劣易容而已,看我不撕了你的臉,叫你露出真面目!”
徐蟄連忙後退到鏡子旁,假作被石觀音逼到無路可退,一下撞翻了鏡子。清脆地一聲響,那面鏡子碎成了無數面。
石觀音狀若瘋狂,優雅全無,撲了上來,“啊啊啊啊!我殺了你!”
徐蟄臉上的易容連着皮膚被她撕了一下,流下斑駁血跡。也露出裏面屬于男人的輪廓。
石觀音還要再攻,徐蟄一躲,被楚留香按住。
卻見此時石觀音像失去了力氣,軟軟地癱倒在地上,整個人猶如洩了氣的球,慢慢幹癟,最後變成了一堆漆黑骨頭。
楚留香呆住了,就連束縛徐蟄的手,也不自覺地放松。
徐蟄卻是知道,另一場戲開始了。
他沒有逃,同樣呆呆地看着石觀音方才站立的位置,茫然不解道:“她怎麽了?”
楚留香沒有回答。
徐蟄大聲:“她是鬼!”
“她不是鬼。”楚留香回過神,依舊覺得很不可思議。
好好的人,突然就這樣死了,還是以這麽離奇的方式。
可是徐蟄比他還要茫然,眼神更是不同于剛才的脆弱,仿佛信仰被擊潰,任何一點刺激都能讓他崩潰。
可是,為什麽?
徐蟄突然掙開他,蹲到枯骨附近,遲遲不敢向前,他微微顫抖,肯定道:“她是鬼。”
楚留香說:“只是功法有異。你不要緊吧?”
無花等人終于趕到,與他們同行的還有長孫紅、曲無容和柳無眉。
南宮靈看着屋子裏詭異的一幕,“母親?”
徐蟄擡眼看他,眼神全無光彩。
南宮靈慢慢上前,“母親您怎麽了?”
他以為徐蟄臉上掀起的一角是他的皮膚,走近之後發現不是,松了口氣。
易容沾了血漬,卷起的角度越來越大,徐蟄覺得不舒服,直接取了下來。
南宮靈震驚。
他看看無花,再看看徐蟄,睜大了眼睛,比徐蟄還要狼狽不解。
“父、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