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帶衣蹀躞(6)
少林寺玄苦大師是蕭峰的授業恩師,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也是那個時候蕭峰遇在少林寺遇到了阿朱,與她漸漸熟悉相愛。
這回來少林寺,為了避免拉仇恨,徐蟄特地把蕭峰和阿紫放下了,只帶着幾個懂漢話的人過去了。
去之前幾個遼人化裝打扮成漢人模樣,徐蟄也突擊了一下,糾正了幾個常用詞的口音才浩浩蕩蕩地上山。
玄慈方丈圓寂後,玄痛繼任方丈。玄痛大師武功高強,為人低調,除非大事不常出面,出面接待的是慧真師父。
陳翻譯上前,“我們是北邊來的商客,家裏主人十分篤信佛教。早有聽聞嵩山少林寺有高僧潛修,名傳四海,今日恰巧途徑此處,我家公子特地前來上香禮佛。”
徐蟄學着耶律大石的樣子謙遜一笑,朝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在下戚伽藍。”
出了蕭峰這檔子事,蕭姓太容易讓人聯想到契丹了,于是徐蟄直接把姓該成了契丹的“契”。
慧真聽完果然沒有想到遼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伽藍”上。
伽藍為梵音,也做僧伽藍,有僧舍佛寺之意,後來衍生出了很多含義,諸如神佛、清淨之地等。然而再怎麽衍生,這個詞依然是佛教專屬,給自家孩子取名伽藍,看來是真的虔誠。
“相逢即是緣分,幾位施主快請進。”
徐蟄進了正殿,燃香拜佛,神色平靜淡然。
他只信仰自己,從來不會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大程度,要他像其他人一樣發自內心的信服崇敬太難了。
上香之後,徐蟄添了數目不小的香油錢,旁邊的小和尚都看傻了。
慧真被他的大手筆驚到了,這時陳翻譯道:“我家公子前些日子嗓子受了傷,不便有太多言語,并非傲慢無禮。我想替公子問一問,能否在貴寺借住一日?實不相瞞……公子這些日子運氣不太好,若能與佛親近,以求福運,最好不過。”
拿人手軟,錢財雖然是身外之物,可是寺院裏最多開辟一小塊菜園,哪裏夠養這麽多和尚?還有佛像屋舍需要修葺,處處都得用錢。他們人多,也只是借住一晚上,收了這麽一大筆錢,慧真哪裏好意思拒絕他們?
“幾位施主請稍等,貧僧做不得主,須得請示方丈長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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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翻譯道:“大師請。”
徐蟄打量完佛堂,将視線放到外面的院子裏。
這邊的僧人多是武僧,會些拳腳功夫身材健壯。混在一群健朗青年中的小僧尤為矚目。
他長得很有特點,招風耳、厚嘴唇,濃眉大眼,鼻子略微上翻,天底下再難挑出相似的樣貌。
注意到徐蟄的視線,小和尚有些難為情,低下頭朝他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到別處去了。
在這裏不好講契丹話,徐蟄沉默寡言,什麽都沒有說,只用一雙眼睛默默觀察。
不一會兒慧真和尚回來,還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和尚一起過來。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玄難,見過諸位施主。”
玄難是方丈玄痛的師兄,地位很高,由他來接待客人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玄難同意了他們借宿,但是沒有太多空閑的屋子,徐蟄便讓其餘人下山自己去找客棧,只有他和陳翻譯留了下來。
山上空氣清新,僧人們做晚課時誦讀的經書仿佛有種氣場,輕易能感染他人,即便徐蟄不信佛,也感到心神安寧,清靜自然。
徐蟄和陳翻譯走在小路上,見到旁邊有個拿着掃帚打掃的老僧,雙手合十像老僧行禮,老僧也同樣回了一禮。
從小路上漫步過來,遇到的和尚不少,徐蟄只對這個人行禮了,陳翻譯心裏好奇。
“這個人有哪裏不一般嗎?”
怕徐蟄聽不懂,他特地壓低了聲音,用契丹話講的。
徐蟄同樣回道:“他的武功很高。”
他做公子羽的時候經常假裝成普通人,在這方面很有經驗,辨別能力超出常人。
再向前走,就被僧人攔住了。
“兩位施主請留步,前方是寺院重地,不可随意進入,請二位去別處吧。”
陳翻譯看了徐蟄一眼,見他點頭,道,“多謝小師傅提醒,我們這就走。”
徐蟄看到露出來的牌匾上寫了“藏經閣”三個字。他裝作看不懂,回去之後才用手指沾着茶水,寫在桌上給陳翻譯看。
陳翻譯解釋了這三個字的意思。
“既然武功秘籍都在這裏,監守藏經閣的人一定很忠誠,而且武功不低。”徐蟄說,“天黑之後,你留在這裏,我自己過去看看。”
“是。”
此時距離天黑已經不遠,和尚們上完晚課,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徐蟄在外面走了走,又遇到那個長的醜醜的小和尚。
他正在後院打水,旁邊放了一只裝了僧衣的木桶。
見到徐蟄之後,小和尚連忙将水桶放下,“小僧有禮了。”
徐蟄點了點頭,“我名叫戚伽藍,你叫什麽?”
小和尚道:“小僧法號虛竹。”
“虛竹。”徐蟄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他有心多說幾句話,但是沒有一個詞是最近學過的,礙于人設只能沉默。
虛竹被他盯得不自在,“施主若是無事,小僧便告辭了。”
徐蟄又點了點頭。
虛竹把桶裏的水倒進木盆,端着盆就走了。
徐蟄嘆了口氣,如果他多學幾個詞,說不定就能問到更多的信息。
這個小和尚雖然長得醜,可是給人的感覺卻很舒服。而且他根骨也不差,應該是因為樣貌被人排擠欺負,到現在都沒有武功,可見有多麽低調。
如果把他包裝一下,套給神仙下凡經歷苦難的人設,配上他獨特的樣貌很容易掙得名氣,再送進宮裏說幾句話忽悠一下皇帝,從幾個道士中脫穎而出,成為皇帝親信之人并不難。
哄騙小和尚進宮的理由徐蟄都想好了,就先給他分析如今道教大盛,蠱惑官家導致生靈塗炭,再讓他到皇帝身邊撥亂反正,替佛教揚名,也是為天下百姓做貢獻,不愁他不答應。
可惜基本條件不充足。
暫且放下對虛竹的挂念,徐蟄輕輕一躍上了樹,借着樹枝的遮掩來到屋頂上。
他的輕功不錯,沒有發出一點響聲。衣服顏色深沉,借着夜色遮掩順利來到了藏經閣房頂。
少林寺有幾位傳功長老,武功都很高強。徐蟄第一次來,怕碰到隐秘的暗道機關,十分小心謹慎。
他的目的不是武功秘籍,只管躲在暗處,看一些這些僧人。這個門派看起來不慕名利,與其他江湖門派沒有什麽兩樣,實際如何卻不得而知。一般與朝廷有勾結的人,行為舉止難免與他人有些不同。
這份不同可能是更加傲氣,也可能是更加謙卑,需要仔細觀察。
徐蟄沒想到,這一趟沒有發現僧人們的異常,也沒看到任何有關皇家的賞賜,但絕對不是無功而返。
他在這裏遇到了另外兩個躲在暗處的黑袍人。
他們也不知道在這裏躲了多久,他們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默契地沒有鬧出動靜,至今沒有一個僧人發覺。
徐蟄到來之後,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分說一起對他出手。
這兩個人年紀不小,估計是徐蟄的好幾倍,周身氣勢強勁,都是難得的好手,看起來比蕭峰還要厲害。
如果只有一個人,徐蟄還有幾分把握應付,兩個人加起來,他一點勝算都沒有。
武力解決不了的,就只能靠智慧。
徐蟄反應迅速,一把推了下旁邊的書架,其中一人正要躲開,忽然記起來現在夜深人靜,如果不想暴露就不能鬧出太大聲響,站在原地扶住書架,眼疾手快地接住幾本掉落的書。
另一人微微停頓,依然不管不顧地進攻。
如果是偷東西的毛賊,遇到他們就是運氣不好,決不能活着回去。
除了這種,似乎再沒有其他可能。
總之殺了就是。
徐蟄得了空隙,翻身滾到旁邊,撞在櫃子上發出一聲響,又有幾本書掉了下來,這次沒人接住,任由它們掉在地上。
這動靜不小,三人已經聽到了屋外窸窸窣窣的聲音。
“等等!”徐蟄磕磕絆絆地說,“我、可以出面,讓你們走。”
其中一個黑衣人道:“你不是漢人?”
“我契丹人。”這句話說的很流暢。
黑衣人用契丹話問:“你是誰?為什麽要來這裏?誰讓你來的?”
可以交流,徐蟄松了口氣,“我是蕭伽藍,遼國皇帝的侄子,是我自己好奇才過來的。我沒有惡意,因為宋人不喜歡契丹人,才不得不僞裝一下。我也不想招惹麻煩,你們放了我,我來應付和尚,保證不會讓他們知道你們的存在。”
黑衣人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另一人說的是漢話,“遼人最不講信義,叫我如何相信你?”
徐蟄眨了眨眼睛,裝作沒聽懂,對會契丹話的那個說,“快些,他們就要來了。”
“我信你。”
除了遼宋邊境的居民,沒幾個漢人會學契丹話。這少年承認自己是契丹人,應該是真的。這種情況下也不會撒謊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就是蕭皇後的侄子。
“我名蕭遠山,也是契丹人。”黑袍人說,“我們會再見面的。”
說完他不顧另一人的反對,運起輕功離開了。
留下的黑袍人自知不能迅速将徐蟄制服,只好也跟着離去。
藏經閣裏只剩下徐蟄自己。
解決了近在咫尺的性命之憂,接下來還得面對其他麻煩。
幾個和尚很快就到了,他們點燃蠟燭,光亮将室內照得一清二楚。
“戚公子?怎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徐蟄:阿巴阿巴阿巴
這就碼欠下的更新,大家早點睡,可以明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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