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邪瞳之亂丨三
平底鍋這種東西,細說起來也可以算是打架幹仗的神器。
它攻可以當鐵錘,守可以當盾牌,關鍵還是鈍器,就算沒學過兵器的人拿在手裏,也不用害怕操作不當傷着自己。
莫非撿起掉在車底板的平底鍋,掂了掂,對它的重量十分滿意。然後他掀開車簾,跳入戰局。
攔路的是一支五人小隊,全部穿着黑衣,戴着中二氣息十足的獠牙面具。他們身上背着勁弩,手裏拎着長刀,渾身黑氣缭繞,雙眸竟然散發着淡淡的赤紅光芒。
而莫非他們這邊,馬夫早在最初的時候就中箭身亡了,吳先生與兩個弟子加上莫非和陳昭,也恰好是五人。
此時吳先生手中長劍上凝聚着一層真氣,招架對方長刀襲擊只餘,他還時不時在空中、地面繪制符箓,輔助防禦。而他的兩名弟子修為就差一些了,佩劍雖然也能以真氣包裹,卻無法憑空畫符,只能掏出身上帶着的符箓,勉強應對敵人操控的黑霧。
至于陳昭,他的武器是一條九節鞭,上面銘刻着無數符紋。那些黑霧一旦靠近這鞭上的符紋,就仿佛枯葉遇火,瞬間灰飛煙滅。而這條九節鞭在陳昭的催動下,仿佛靈蛇一般,穿梭在場中,顯得游刃有餘。
莫非剛從車裏跳出來,就見一個黑衣人猛地扭頭,手中長刀瞬間向他襲來。
當!
長刀被平底鍋擋住了。
噗!
沒有真氣阻隔,刀上裹挾的黑霧繞過鍋底,噴了莫非滿臉。
莫非瞬間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耳畔響起層層疊疊的呓語,一遍一遍不斷地魔音灌腦:“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假舟楫者非能水也,名詞動用……長度的鐵鏈自由下墜,計算落地時間……鳥嘌呤腺嘌呤胞嘧啶胸腺嘧啶……韓梅梅寫一封信……考試時間還剩五分鐘!”
“莫公子!”吳先生一劍擋住敵人的第二次襲擊,真氣入音,重重喚了一聲,“回魂!”
莫非如夢初醒,心下為自己不慎着了敵人的道而懊惱不已,瞧見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他下意識開口:“會冒黑煙了不起啊?狼糞點着了也能冒黑煙呢!穿黑衣服還遮面,是怕給狼糞丢臉嗎?”
話音落,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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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正混戰的各位不約而同停下手,扭頭朝莫非看過來。
黑衣人中,看似領頭的那位氣得渾身抖如篩糠,顫巍巍舉起手中長刀,哆哆嗦嗦指着莫非所在的方向,怒喝一聲:“殺了他!”
卧槽!ot了!
莫非話一出口就知道要糟,立刻躬下身子縮起脖子,往那位一看就很靠譜的吳先生身邊鑽。
他有心想讓吳先生給他的平底鍋套一個能抵擋那黑氣的符紋,奈何前車之鑒在那擺着,他不敢開口,只能苦着臉指指自己,指指周圍缭繞的黑氣,指指吳先生的劍,再指指平底鍋。
吳先生重重點頭,沉聲道:“好,莫兄果然仗義!”
然後他轉向另外幾人,指揮作戰:“莫兄會為我們吸引敵方攻擊,大家從旁策應。莫兄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
莫非:……
不是,等等!
我不是想當mt啊!
奈何已經被趕鴨子上架,黑衣人的攻勢幾乎盡數向他傾瀉而來,莫非不T也得T,只能揚起手中平底鍋,左支右绌,架住接連襲來的四五把長刀。
好在,有之前的經驗,吳先生的符咒很快跟上,為莫非阻擋住長刀帶來的黑霧侵蝕。
然而,就算莫非這個T的仇恨再穩,他也畢竟只是個人類,不是游戲裏那一堆不會疼也不會累的數據。
再加上吳先生三人和陳昭其實也并非黑衣人的對手,衆人不得不且戰且退,被黑衣人逼入路邊的叢林地帶。
“不好!”吳先生率先反應過來,“他們是想把我們逼入叢林,借地利之便盡數殺掉!”
莫非吓了一跳,脫口而出:“你這馬後炮點了有屁用!”
聽到這話,吳先生本人臉色倒沒變,他的兩個弟子畢竟年輕,立刻不忿地罵了莫非兩句。
莫非咬牙切齒,卻又知道這時候開口肯定火上澆油,只能黑着臉閉嘴。
無奈大勢已去,衆人難以反抗,最後還是被黑衣人逼入叢林。
借着林木遮掩,黑衣人中領頭那人忽地長嘯一聲,長刀指天,周身黑霧驟然翻卷升騰,在衆人頭頂聚起一片漆黑的旋渦。
緊接着,五名黑衣人分散隐匿入林,收起長刀,重新提起勁弩,朝場中衆人一頓亂射。
吳先生與兩名弟子手中長劍揮舞,借助符箓,勉強将第一波箭矢攔下。
“這黑霧是陣法,一時半會兒恐怕很難破開。”吳先生卻額頭見汗,臉色十分難看,“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他們一定是邪瞳的人,知道我要前去調查,便提前埋下殺機!”
莫非掄起鐵鍋拍掉兩枚箭矢,伸手入懷,見抽卡箱冷卻已經結束,他便當機立斷,按下了鎖屏鍵。
誰知,這一次,命運卻沒有站在莫非這邊——出現在半空的是一只倭瓜,當場就被箭矢戳成了篩子。
莫非心下哀嘆:救不了了。
周圍箭矢又一次襲來,頭頂那黑色旋渦也猛地加速旋轉,兜頭向場中幾人籠罩而下!
就在這時,莫非不知為何,竟然敏銳地捕捉到身後響起了兩聲詭異的腳步,夾雜着一道勁風向他襲來。
他下意識就想扭頭去看,卻被一道重擊打在脖頸,登時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意識恢複的時候,莫非發現夜幕已經降臨,而他竟然身處一處牢籠。
牢籠十分窄小,外面是一間堆放着雜物的房間,透過門縫照進來的微弱燭火,莫非看到雜物間牆上似乎挂着些器具,只是光線太暗,他看不太清。
莫非脖子後面還在隐隐發疼,之前那一下恐怕傷得不輕。他暗嘆一聲,支着身體坐起來,卻發現他的平底鍋不知所蹤。再往身上一摸,莫非臉色刷地變了——他的手機也不見了!
這間雜物房裏沒有別人,莫非焦急地翻身而起,撲到牢籠門上,卻發現這籠子是精鐵築成,不是用蠻力就能打開的。
實在沒轍,莫非只能模仿看過的電視劇,做出一個他曾經幾度吐槽的行為——他用力拍打着牢門,高聲怒喝:“人都死哪兒去了?垃圾!快來給爺開門!”
……很好,十二小時還沒有過,他一開口還是這個死樣子。
莫非內心卻毫無波瀾,只要能見到人,他的挑釁就算沒白出口。
接連喊了好幾句,通道口終于響起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一名神穿黑衣、披着黑色披風、臉戴黑色面具的男人,在兩名舉着火把的黑衣人護送下,四平八穩地踱過來。
見到莫非,這一身漆黑的家夥冷冷一笑,舉起手中黑屏的手機,問:“這是你的法器?”
莫非咬牙,沒回答。
既然人已經來了,再激怒對方就沒什麽好處了,他覺得自己最好不要說話。
那漆黑人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竟然沒有再問,而是朝身後揮了下手。
跟在他身後的黑衣人立刻上前,催動宛如實質的黑霧,将莫非團團捆住,從籠子裏拽出來。
火把明亮,莫非終于看清這間房牆上挂着的是什麽——那是各種各樣泛着冷光的古怪刑具,牆面上似乎還沾着點點血跡。
這一刻,莫非腿都軟了。
倒不是他膽子小,換了任何一個在和平環境長大、沒吃過什麽皮肉苦的現代人,驟然被帶到這個環境下,想象力再稍微那麽一發揮,恐怕都會吓得心髒亂跳、手腳發軟。
況且那些黑衣人可一點也沒有人情味,連拖帶拽将莫非綁在用刑的架子上,繩索狠狠勒住他的手腕腳腕,不給他任何反抗的餘地。
黑衣人頭子大馬金刀坐在莫非面前,再次舉起手機,問:“這是你的法器?”
莫非簡直欲哭無淚。
誰來告訴他,眼下這情形,他到底該不該開口啊!
不開口?
那他肯定會被人認為是個硬骨頭,刑具絕對會立馬招呼上來。
開口?
那出口必然挑釁,莫非覺得,到時候迎接他的可能就不止刑具了……
黑衣頭領沒等到答案,繼續沉着聲音道:“這法器上有你下的禁制,旁人無法使用吧?呵,若是你能解開禁制,告訴我這法器的用處,我便饒了你的皮肉之苦,如何?”
莫非咬着槽牙,還在糾結要不要開口。
氣氛一時凝滞住了。
半晌,那黑衣頭領耐心告罄,一揚下巴,他身邊一位黑衣人便從牆上挑了一根布滿倒刺的鐵鞭,一言不發走到莫非近前。
莫非當然是害怕的。
但他也沒有辦法,只能雙眼一閉,大聲喊道:“這法器到了垃圾手裏,怎麽都不可能激活的!”
旋即,他惶恐看向那拿了他手機的黑衣頭領,急道:“不不不,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在場的各位,都是垃圾!”
話音落,莫非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道布滿倒刺的鐵鞭不由分說便呼嘯而來,瞬間遮蓋了他的視線——持鞭的家夥被氣得,直接往莫非的臉上抽過來了!
莫非被綁着,無力應對鐵鞭,只能緊緊閉上雙眼,等待劇痛的降臨。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不知過了多久,莫非聽到身前響起一道輕笑。
緊接着是有些熟悉的溫潤嗓音:“又見面了,莫小莫。”
莫非心下砰砰直跳,霍然睜眼,便見一位風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斜倚在一張畫卷上,慵懶坐在他的面前。
男子眉如利劍,眸若星辰,唇似桃瓣,眉心一道淡淡的金色豎紋,與上次見面時的樣貌完全不同。于是,這人在莫非心裏的形象便從“君子如玉”進化成了“禍國殃民”。
“歐鴻運,”莫非喃喃,死裏逃生的巨大喜悅登時充斥了他的眼眶,令他話音裏都帶着顫抖,“你這死鬼!哪兒風流去了?怎麽現在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