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過!自己方才聽下人回禀說,好像那位侍衛統領李良大人正帶着人往這邊趕,毫無疑問,肯定也是來找青岩麻煩的!殺了這李成也就罷了,要是老大殺得性起,連李良那些人也給咔嚓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因太過憂心,柳河推扶疏那一下力氣自然是足得很。扶疏猝不及防,身子猛地一踉跄,朝着楚雁南的方向就跌了過去:
“呀,雁南——”
楚雁南身體一顫,手裏的劍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往旁邊一偏。
慣性作用下,扶疏卻是直直的撞進楚雁南的懷裏,為防跌倒,兩手随之下意識的摟住楚雁南的腰。
楚雁南低頭愣愣的瞧着懷裏緊緊巴着自己的扶疏,眼神逐漸清明,只覺本來蒙蔽在眼前的血霧漸漸散去,想要殺戮一切的瘋狂心思竟是如潮水一般退卻。
柳河簡直要淚奔了,這樣區別對待真的大丈夫——自己就是被當成球一樣踹飛出去,而扶疏就是被抱在懷裏?!
“走吧——”楚雁南扶着扶疏站好,還劍入鞘,随之脫下身上黑色的鬥篷蓋在青岩身上,微一用力,把人抱了起來。
青岩無聲的張了張嘴,看口型,好像是個“楚”字。
楚雁南點頭:
“是我——楚雁南。”
當初,自己最絕望最恐懼的時候,姬扶疏小姐把自己抱在懷裏,溫柔的幫自己處理傷口,最後交給了青岩……
楚雁南?李成卻是愣了一下,模糊記起,堂弟要自己謹記,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讓那青岩攀扯的同黨名單中,其中一個名字,就是楚雁南。
眼看扶疏幾人已經行至石門旁邊,李成大口喘着粗氣,神情怨怼至極——等堂弟來了,自己一定要用最毒辣的手法,讓這幾人受盡酷刑而死!
卻忽然瞄到楚雁南在自己方才被打飛出去的那把大刀旁頓了一下,腳尖朝着刀柄輕輕一踢,那刀竟仿佛長了眼睛般朝着李成的胸口刺了下去,竟是牢牢的把李成釘到了地面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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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趕到時,發現石門敞開着,外面卻是一個把守的兵丁也沒有,心裏頓時覺得不妙。
“去尋當值的将領來。”李良邊吩咐邊推開石門——石屋裏空落落的,哪還有青岩的影子,倒是——
忙疾走幾步,卻差點兒被腳下的兩截物事給絆倒,定睛看去,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之極,卻是兩只斷掉的腿,而旁邊不遠處,還有兩只斷手,而不遠處角落裏,竟是一個雙目圓睜神情驚駭至極的死人,上前仔細一瞧,不是自己的堂兄李成又是哪個?
“秦大人——”外面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卻是柳河聽說李良到了,忙也匆匆趕了過來。
“你是廢物嗎?”李良指着地上的殘骸斷肢,氣的渾身都在顫抖,“竟然任賊人殺死獄卒,還劫走了囚犯?!”
廢物?柳河心裏頓時有些着惱:“什麽獄卒?這人也不過是個囚犯罷了,而且這人圖謀不軌,竟意欲殺人滅口——”
“一派胡言——”聽柳河的意思,明顯是把責任推到了自己堂兄身上,李良頓時暴跳如雷,陰沉沉道,“這麽說,你知道犯人現在哪裏了?”
等自己抓回青岩,再好好的和這小子算賬。
“當然——”柳河倒也不避諱,伸手往北營方向一指,“我們老大方才已經把人犯帶走親自監管了——”
老大臨走時交代過,若是李良來要人,只管推到他身上即可。
“你們老大?”李良神情不屑——果然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武夫罷了,還老大!
“還愣着幹什麽?前面帶路——我倒要見識見識,你們老大姓甚名誰,竟敢如此猖狂、目無法紀!”
擺明了是要興師問罪的模樣。
看李良盛怒,柳河心裏不由有些打鼓,要是這李良真去找老大麻煩……只是此種情形下,要瞞卻也是瞞不住的,只得硬了頭皮躬身道:
“我們老大便是楚雁南楚校尉。”
李良嘴一下張得老大,半天才回過神來,站住腳道:
“你說,是誰?”
“楚雁南楚校尉啊。”柳河有些莫名其妙,只得又重複了一遍。
竟然是他?李良這才确信,自己并沒有幻聽。
柳河偷眼看去,卻見李良臉色青白交錯,明顯受了驚吓的樣子,心裏不由狐疑,看這位的意思,怎麽好像認識自家老大?
卻不知李良這會兒卻是又驚又怒又怕。
早料到會直接和楚雁南這個小魔星對上,卻不料竟然這麽快。
要說李良這輩子最害怕而又最痛恨的人,那就非楚雁南莫屬了——
兩年前,因着貴妃娘娘的照顧,自己終于升職為禦前副統領,本以為前程遠大,從此就可以青雲直上,卻再沒料到,一次陪着三王爺和貴妃娘娘唯一的兄弟國舅爺鄭康在街上溜達時,會碰見楚雁南。
國舅爺本就是個愛男色的人,瞧見俊美的近乎妖孽般的楚雁南,頓時歡喜的不行,當下就要帶回府裏去。
自己本是抱着看笑話的想法——一個半大少年罷了,怎麽會是國丈府那些膀粗腰圓的悍勇家丁的對手?定然只能乖乖的跟着去國舅爺哪兒當兔兒爺了!
而且這小子長得可真是勾人,說不好,國舅爺玩膩了,自己還可以嘗嘗新鮮……
哪知不過這麽一閃神間,鄭康去摸楚雁南臉蛋的一只胳膊就已經應聲而落!
若不是自己見機的快,上前擋住楚雁南,說不好,鄭康一條小命就完了!
更倒黴的是,後來才知道,這個美的不像話的少年,竟是大楚戰神楚無傷的遺孤!
皇上因心裏覺得愧對楚無傷,便對此子格外優待,雖是斷了鄭康一只胳膊,也不過訓斥一頓,下令回楚府禁足一年罷了。
倒是自己,被狠狠的打了八十大板,剛到手的副統領職位也丢了!
這次護衛秦公爺到軍營來,自己也是有任務在身的:一件就是貴妃娘娘并國舅爺特意叮囑,無論如何要尋到楚雁南的錯處,以報當年斷臂之恨;另一件則是三王爺交代,讓自己到軍營中務必找機會除去上一代神農山莊小主人姬扶疏的影衛青岩!
自己正愁找不到機會,可巧這青岩就自己送上門來,只是可惜的是,還沒拿到青岩的口供……
“李大人——”看李良的神情,柳河的心終于放下了些,心裏卻是暗暗咋舌,看來老大是京中某個大世家之後這一傳言應該是真的了,瞧這李統領,方才還是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聽到老大的名頭,立馬就萎了。
當下直起身子,故意道:
“李大人,您不是說要去找楚校尉嗎?我們走——”
李良終于回過神來,狠狠的橫了一眼柳河:“不去了!”
轉身大踏步往秦筝的營房而去——一想到當初楚雁南揮劍砍向鄭康時那般狠戾的模樣,李良就止不住想要腿肚轉筋——別說自己一個堂兄被人弄死了,就是再死三個堂兄,自己也不敢跟他對上!不過,那個小魔星自己惹不起,卻不代表公爺也惹不起!
楚雁南和扶疏這會兒早已回了北大營自己的房間,随營軍醫陳乾已經在裏面候着了——
這陳乾也是個奇人異士,雖是醫術高妙,性情卻最是放蕩不羁,眼睛裏最是揉不進沙子,但凡他看不上眼的,便是奉上千金,也是絕不會幫着瞧病。
當初因為得罪了先皇的貴妃娘娘徐安貞,小命差點兒搭進去,正逢楚無傷陸天麟回京述職,便出手相救。
陳乾既感念兩人的恩德,又因當時徐安貞和齊淵母子勢大,出得牢獄後,已是無處容身,便抛家棄口,只身來了軍營。自然,到現在,已經很多年了,那對兒母子早已失勢,聽說徐安貞被先皇賜死冷宮,齊淵則被圈禁後瘋了,京中的威脅早已解除,只是陳乾已經習慣了軍營的生活,竟是不願再返回那是非之地。
也因此,陳乾也是這軍營裏除陸天麟外,知道楚雁南真實身份的唯二人選。
這會兒聽說楚雁南派人急請,不由吓了一跳,待看到楚雁南好好的站在哪裏,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心裏卻是不住嘀咕,這小子和楚帥不同,脾氣可是別扭的緊,性子也冷,這麽長時間了,自己就沒見他和誰親近過,和楚帥當日的開朗豪爽委實是大相徑庭,今日竟然派人請自己為別人瞧病,委實有點接受無能。
“雁南——”陳乾好奇的瞄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一身是傷如千瘡百孔的破布娃娃一般的人形物體,清楚那應該就是雁南這小子連夜把自己叫來的原因,“這位是——”
“青岩。”楚雁南倒也不滿他。
“青岩?”陳乾愣了一下,邊放下藥箱邊嘟哝道,“這個名字怎麽聽起來有些耳熟?”
身形卻突然一頓,手裏的藥箱好險沒摔了,半晌才倒抽了口冷氣,“不會是,那個青岩吧?!”
下午營中便轟傳,說是苦力營中一個重犯竟敢刺殺欽差大臣秦筝,好像那個重犯的名字,就是叫青岩!
“是他。”楚雁南神情平靜的對上陳乾的眼睛,“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上一代神農山莊主子姬扶疏小姐的唯一影衛。”
“啊?”陳乾愣了一下,神情旋即恍然,是了,自己怎麽忘了?雁南一條命,全靠神農山莊那位姬扶疏小姐所救,記得天麟說過,他去至京師,便是從姬扶疏的影衛青岩那裏接走的雁南——
聽天麟提起青岩,語氣也是佩服無比,因小主子的溘然而逝,那般偉岸昂藏的男子早已是形銷骨立、一陣風都能刮跑似的,卻仍是謹遵姬扶疏的囑托,不離不棄的照顧着雁南……
怔然片刻,神情卻又有些感慨——原以為因幼時遭遇大變,以致雁南才長成這般冷血無情的性子,現在瞧來,卻是自己看差了,這小子分明同楚帥一般,也是個恩怨分明的熱血男兒,只不過,這世間能讓他想要維護的,太少了,看雁南的性子,八成這一世,會像自己和天麟一般,孤獨終老了……
這樣想着,心裏不由很是傷感。
正自沉思,門簾忽然又是一挑,一個小個子的兵丁端了一大盆熱水進來:
“雁南——”
卻在看到房間裏突兀出現的陳乾時,明顯驚了一下,腳下頓時一踉跄。
“小心——”楚雁南一手接過臉盆,另一只手守護般穩穩的把住扶疏,扶疏倒是無恙,卻有一些水從盆裏漾出來,頓時洇濕了楚雁南的半幅衣袍。
看着眼前一幕,陳乾心裏益發覺得古怪之極,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這小子有多不喜歡外人接近他——
家族滅門後,雁南曾經跟着天麟一塊兒東躲西藏,期間多次受傷,可不管傷有多重,卻愣是一次也不肯讓自己幫着包紮!
現在怎麽會對一個小兵,哎呀呀,怎麽連眼神也是溫柔的緊——這小子,這麽多年了,可是從沒有這麽瞧過自己和天麟!
心裏忽然咯噔一下,啊呀,不好!雁南不會突然,斷袖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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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陳乾下颌一下抽緊,楚帥可就雁南這麽一條根,要是真斷袖了,那可就慘了,自己就是拼着這條老命,也得棒打鴛鴦。
“這位伯伯——”看楚雁南的态度,扶疏心知,面前這個不修邊幅的漢子八成應該和楚雁南關系匪淺,忙站好身形,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禮,“陸扶疏見過伯伯。”
又一指床上的青岩:
“青岩是我的恩人,是我求雁南幫我救出青岩的,還請伯伯出手救治,伯伯放心,有什麽事扶疏擔着,定然不會連累伯伯。”
床上的青岩身子猛地痙攣了一下,看向扶疏的眼神又是心痛又是難過,自己的小主子什麽時候求過人?現在竟為了自己,委屈至此!
恩人?陳乾神情若有所思。那青岩的眼神,可不像是什麽恩人啊!倒好像,他欠了面前這小子很多似的——進來這麽久了,那青岩即便看向出手救了他的雁南時,神情也是平靜的緊,反而是這小子一出現,情緒明顯激動的很——
陳乾直覺,那青岩的眼神,分明對面前這小子緊張的緊,若是身體能動,這會兒八成已經蹦起來,把這陸扶疏護在身後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這小個子聲音也太好聽了吧?還有這格外嬌小的身形——
陳乾愈加狐疑,半晌道:
“你擡起頭來——”
扶疏擡起頭來,正對上陳乾的眼睛——竟是如此聰慧澄澈的一雙眸子,還有那般落落大方的舉止,及舉止中不自覺顯露的非凡氣度,讓人頓時心生好感——
以陳乾之見多識廣,立馬意識到,眼前這人,怕是出身定然不凡。而且,這幅長相,怎麽越瞧越是面熟呢?
半晌終于長出了口氣:
“你是,女子?”
雖是疑問的句式,卻完全是篤定的語氣。
“是。”扶疏點頭承認,“我是葉漣公主的侍女。”
自己本來是為了阿筝才讓雁南幫着來至大營,卻沒料到,竟會看到那樣一幕,也幸得自己來了,不然,青岩說不定就……
“你就是葉漣的那個侍女?”自己可也聽說了,葉漣的侍女可是雁南親自幫着去尋得,大營內都傳言,雁南喜歡上了那個葉漣,自己本也有些信了的,現在瞧着,雁南倒不是為了葉漣,而是,為了眼前這個叫陸扶疏的女孩子?!
确定了楚雁南不是斷袖,陳乾也就丢開了其他心思,專心的幫青岩診治,只是搭上青岩脈搏後,陳乾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四肢俱廢,髒腑受損嚴重,武功盡失……”
眼睛上移,落在青岩的臉上:
“張開嘴——”
青岩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神情緊張的扶疏,緩慢而堅決的搖了搖頭。
“怎麽了?”扶疏心裏一緊,忙俯身柔聲道,“聽軍醫伯伯的話,張開嘴讓伯伯瞧瞧好不好?”
青岩卻是緊閉着嘴巴,始終堅定地搖頭。
“罷了——”陳乾嘆了口氣,轉頭對扶疏道,“他不願就不要勉強他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不過是怕你難過罷了。”
便是不瞧,自己也能診出,這青岩的舌頭應該已經被人割去,而且,自己判斷不錯的話,被割去的舌頭,還有一根根掰折斷掉的十指,以及為了廢去青岩滿身功夫穿過琵琶骨的鎖鏈,應該是發生在同一時間,而其他的傷口,則是今日李成用刑所致。
扶疏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從見到青岩開始,青岩要麽就是喉嚨裏發出古怪的聲音,要麽就是無聲的動動嘴唇,難道說——手不自覺的攥緊,只覺全身如堕冰窟——
割掉舌頭,廢去武功,再弄殘十指……
下一刻,手便被人輕輕握了一下,扶疏艱難的擡頭,正對上楚雁南溫和的雙眼,終于無比艱難的開口:
“伯伯,您繼續——”
楚雁南擡頭,正好把青岩感激的神情盡收眼底,只覺那種古怪的感覺更濃——
即便自己殺了那個折磨他的李成,又親手把他抱回來,青岩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緊,這會兒卻因為自己安慰了扶疏這麽簡單的一件小事,對自己如此……
“果然不愧是姬扶疏小姐的人,當真是條漢子!”
到得此時,便是見慣了生死的陳乾也不由對青岩佩服至極,若是普通人,經歷這麽多慘無人道的折磨,怕是早就痛死了,便是勉強能撐下來,十有j□j也會選擇自殺一了百了,而這青岩,能堅持到現在不說,更是這麽久了,除了露出對那陸扶疏擔憂的神情外,竟是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只是,可惜卻依舊是英雄末路。這具身子早就生機盡失,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看扶疏依舊殷切的瞧着自己,終于含蓄道:
“若兩月之內,能找到血蘭,青岩還可留下一條性命——”
自己瞧着,即便這青岩性情堅毅,也就頂多能挨兩個月罷了!
若是能找到聖藥血蘭,自然還有希望。只是不說那聖藥血蘭如何難覓——自己行醫數十載,也只是耳聞,卻從未見過——即便當真存于世上,怕除了神農山莊之人可依據蛛絲馬跡推測其大概所在,便再沒有一點希望了!
而這一代的神農山莊主事者行事作風,卻委實讓人不敢恭維……
這樣一番話,并未避諱青岩——陳乾心裏一直以為,于病人而言,自身堅強的意志,是最好的一劑良藥,青岩受傷如此之重,連武人視同生命的功夫也喪失殆盡,若沒有強大的求生意志,即便有聖藥血蘭,前景也不容樂觀。
倒不如這樣直言道出,若這青岩是那般畏死的懦弱之人,也當不得雁南甘冒如此奇險,倒不如現在就送回囚牢。
偷眼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青岩,卻見床上男子毫無懼意,瞧着似是于生死淡然的緊,但只看着陸扶疏的一雙眼睛滿是愧疚之意……
扶疏卻是眼前一亮,握了握拳,只要能救得了青岩的性命,自己即便踏平這天砀山,也必将尋到血蘭!
“伯伯放心,兩個月之內,扶疏定會想辦法尋到血蘭!”
若不是扶疏神情太過鄭重,陳乾簡直以為這小丫頭是在說笑。正愣神間,扶疏又道:
“伯伯可知,有沒有那種藥物,可以幫青岩接續斷掉的筋骨?”
今日那些新傷,應該難為不了這位陳乾,倒是那些舊傷……
“怎麽可能!”陳乾的神情明顯認為扶疏實在異想天開,一個人筋脈骨骼廢了那麽久,定然不可能再續上,退一萬步來說,即便能續上,又有多少人受得了那種重新打斷所有筋脈再接續上的痛苦?
看陳乾的意思,是沒有希望了?可于青岩而言,若是就此成為終日纏綿床榻的廢人,即便活下去,也定然會覺得生不如死吧?
“陳叔叔有沒有聽說過,這天砀山有一種蓮靈果——”實在是扶疏的神情太過悲傷,楚雁南只覺心仿佛被誰狠狠的揪了一下——
這世上已經有了太多悲傷,不缺傻丫頭一個,扶疏還是永遠做那個整天傻樂的一身陽光的女孩好了……
“蓮靈果?”作為目前大齊醫術最高妙的杏林高手,陳乾自然曾經耳聞過。這蓮靈果和血蘭一般,皆為傳說中的聖藥,兩者不但世所難覓,更兼成熟期太長——
血蘭想要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最少需要一百年的時間;至于蓮靈果,則更是需要五百年齡!
只是那蓮靈果于普通人而言一般不可輕食——據說裏面含有充沛至極的先天元氣,普通人若是貿然而食,說不好會撐破筋脈、爆體而亡!
但對武人,特別是武功造詣越是高妙的武人,卻不啻是金丹靈藥,據說服用一只,便可加持至少一甲子的功力!
真服用了那蓮靈果的話,青岩斷掉的筋脈自然可以沖開,甚至,一身武功都可恢複。
只是要尋那蓮靈果……
陳乾搖了搖頭,自己在軍營這麽多年了,也曾遇見無數武林人士來此尋寶,其中不乏身負絕頂武功之人,卻無不是铩羽而歸,甚或有人連性命也丢到了此處——
那般萃取天地精華的逆天之物,又豈是尋常人可以輕易覓得?
蓮靈果和血蘭嗎?扶疏卻是心裏一松,只覺眼前燃起了無盡的希望。
陳乾擡頭,正好對上扶疏澄澈無比的純淨眸子,只覺心裏一動,這麽純真無垢的小丫頭,仿若寒冬裏最純淨的一道陽光,實在讓人看着舒心溫暖至極,怪不得自己那一直總是冷冰冰的大侄子會不自覺的被吸引……
“天麟還沒休息。”臨走時,陳乾意味深長的對楚雁南道,“你還是現在去帥帳一趟吧。”
不禁頭疼,再是救命恩人,那人可也是刺殺欽差的重犯,更要命的是,秦家和天麟可是積怨已深,一個處理不好,怕是天麟也脫不了幹系!
啊呀,天麟?!
陳乾驀然回頭,下意識的看向扶疏,怪不得自己覺得這丫頭似曾相識,這陸扶疏除了眉眼分外秀美外,生的可不是和陸天麟陸大元帥相似的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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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乾已然離開,楚雁南也去了元帥的大帳。
青岩瞥了一眼外面,又看一眼扶疏,神情明顯憂心的緊。
“無妨——”扶疏知道青岩是擔心自己會有危險,當下搖了搖頭,回身倒了杯水,“外面都是雁南的人。”
即便楚雁南不在,相信這裏也不是随便什麽人可以闖進來的。
青岩神情一松——沒想到一別經年,當年的小小孩童會長成如此逆天的人物!而且看那楚雁南的樣子,明顯對小主子很是在意,那是不是意味着,即便自己不在,也有人能替自己護得了扶疏?
只是,即便如此,這顆心,卻是無論如何不能放下來,如果說之前,青岩早存了必死之志,想要一了百了,這會兒為了小主子,卻是再是如何痛苦,還要拼了命的掙紮着活下去才好……
正自沉思,頭忽然被人托起,一杯溫開水被送到唇邊,青岩下意識的咽了一口,下一刻卻差點兒又嗆咳出來——卻是小主子,正拿了把勺子一點點的把水喂進自己嘴裏!
頓時無措至極——明明該自己拼盡一切護着的主子,這會兒卻是要侍奉自己,可怎麽使得。
“別動——”扶疏忙在青岩肩上輕輕按了一下,看着青岩的眼睛,神情誠摯,“青岩,你忘了我說的話了?扶疏心裏,早把你當成了自己親哥哥一樣!而且,我猜的不錯的話,山莊裏是不是,再沒有旁人了?”
連自己最信任的青岩,都落得這般悲慘的境地,那山莊其他人……
青岩頓時臉色蒼白,一抹痛楚随之掠過眼底,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扶疏身形還是不由一晃——那可是神農山莊啊,說是天下命脈也不算誇張,無論這片大陸如何改朝換代,神農山莊卻始終屹立不倒!而現在……
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短短十年間就遭此劇變!
“大師兄,我大師兄呢——”扶疏神情急切,“難道說現在,山莊的主事者,不是大師兄?”
山莊裏除了爹爹和自己,就屬大師兄商岚本事最大,按道理說,沒了姬氏,大師兄自然理所應當接任山莊之主,以大師兄的手段,要穩住山莊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青岩尚且如此,那豈不是意味着,連大師兄也……
眼前恍惚浮現出商岚一身青袍宛若勁竹般的修長身形,青岩尚且如此,扶疏簡直無法想象那般謙謙如玉的大師兄若是也遭受種種折辱……
好像也不對呀,即便這連州如何偏遠,若是神農山莊已經不存于世,必定會天下動蕩,自己絕不可能絲毫沒有耳聞——像周英,說起阿筝時還不時提到,阿筝自來和山莊交好。既如此,必然意味着,山莊依然存在……
“嗬哬——”一直貪婪的瞧着扶疏小臉的青岩忽然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厲色,神情悲憤,無聲的動了動嘴,分明是“坤方”兩個字。
“坤方?”扶疏臉上的血色迅疾褪去,無力的坐倒在床邊。
竟然是坤方之地嗎?!
“青岩的意思是,現在山莊的主事者,不是大師兄,而是,被放逐到坤方之地的姬氏族人?”
扶疏幾乎是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說出這句話,心裏卻早已是激蕩不已。
坤方之地,關系着神農山莊姬氏最大的秘辛,甚至因為放逐到哪裏的族人闖下的彌天大禍,被譽為備受天神眷顧的姬氏一族差點兒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還是二百年前,當時大齊并未立國,主持這片大陸的是周氏王朝。
那一代的姬氏先祖名叫姬澄。
那位姬澄先祖也同自己爹爹一樣,愛上的是一位身體羸弱的女子,竟是成婚數載,一直不曾有孕。
先祖的爹娘唯恐姬家就此絕後,便以死相迫,立逼着先祖納了素來思慕先祖的小姨子為平妻。
哪想到天意弄人,這邊娶了新婦,那邊舊人就被查出懷了身孕。姬澄登時欣喜若狂,雖是深覺對不起小姨子,仍堅決寫了一封放妻書,要送小姨子離開——作為補償,本屬于姬家所有的地處一個深谷中很是富庶的坤山之地被姬澄拿去送給了小姨子。
卻不想,一個月後,卻傳出被送去坤山之地的小姨子也有了身孕的消息,更在自己娘親(小姨子和先祖妻子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授意下,多次跑回莊裏求姐姐勸夫君接自己回來。
姬澄的妻子經此一系列打擊,終至動了胎氣,早産下一個名叫姬琛的男孩兒後,便撒手塵寰。
姬澄從下人口裏盡悉此事後,悲痛欲絕,勃然大怒之下,派人把小姨子送回坤山之地,并揚言絕不許她跨進山莊一步,便是她腹中的胎兒也絕不認作姬氏後裔。
後來聽說那小姨子也産下一子,可惜生來卻就是個癡的。
姬澄的爹娘本還想着等孩子生下來後,就接回莊裏,待聽說竟是個癡兒,再對照膝下雖病弱卻聰明伶俐的孫子姬琛,就再不提這事。
再沒料到那個癡兒卻在五歲時恢複神智,更在十三年後強勢返回山莊,說是要和姬琛比拼,讓朝廷和百姓親自見證,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神農氏後裔。
姬澄對這個孩子本就有愧,又想着只是比試一場,也不會有什麽大礙,若是能化解了那孩子心中的憤懑,讓兩個孩子就此重歸于好,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卻不料最後的比試結果竟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姬琛為了比試自是全力以赴,每日裏在田間地頭勞作;那個弟弟倒好,卻是經常做一些古怪的行動,或是用水攪拌一些刺鼻的東西撒在莊稼上,或是在莊稼地裏撒一些同樣有刺鼻味道的物事。
可最後結果,偏是那個弟弟竟以些許優勢勝出!
姬琛也是個忠厚的,雖看不懂弟弟所為,卻依然信守承諾,讓出了家族繼承人的位子。那個弟弟之後苦心謀劃,竟是不出一年,就坐上了神農山莊族長的位置。
姬澄本以為自此後父慈子孝、兄弟和睦,姬家人丁自此興旺,實乃一大幸事。卻沒預料到自己這個小兒子之所以絞盡腦汁回歸山莊根本就是為了報仇!竟是一朝得志,便立即着手驅逐父兄,甚至一直守護姬氏的青家族人也分成了兩派,一派依舊追随姬澄父子,另一派卻是投到了弟弟的麾下。
那弟弟手段甚是了得,竟是一改神農氏族人不與官府結交的原則,得到了皇室一個頗有實權的王爺的全力支持,終是想盡方法羅列罪名構陷姬澄父子,竟是不迫死父兄不罷休的模樣。
期間,青家兩派族人亦為了維護各自的主子,多次大打出手,也漸漸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只可惜好景不長,不知什麽原因,凡是那弟弟指導耕種的農田越來越貧瘠,那位弟弟不得不越來越多的往裏面播撒各種有刺鼻氣味的東西,到得最後,竟有很多人因食用了那些土地上生産的糧食而或殘或死!
而過了不久之後,更有一個可怖的消息傳來,說是有人親見原本富庶的坤方之地,這會兒卻是荒涼如大漠,裏面的人更是奇形怪狀,或三腿,或兩頭,或雌雄同體,簡直堪比人間地獄!
消息傳到皇宮,大周皇上頓時慌了神,忙秘密派人前往探查,結果竟是和傳聞殊無二致!
忙讓欽天監占蔔,結果卦象現實,卻是惡魔迫害神農氏後裔引起天罰,而坤方之地,正是惡魔盤踞之所。
那大周皇上聽說獲罪于天,吓得幾乎魂飛魄散,立即以雷霆手段處置了那位王爺活捉了那個弟弟及他的所有同黨,然後交給姬澄父子處置。
經歷此一番生死劫數,姬澄又痛又悔,把神農山莊交給姬琛後,便親自押解小兒子和一衆背叛的青氏族人去了坤方之地,說是要以餘生贖之前的罪孽,更留下秘令,絕不承認來自于坤方之地的所謂姬氏後人為神農氏後裔,但凡小兒子的後人及當初背叛的青氏族人,只要膽敢逃離坤方之地,便一律殺無赦!
卻不料前腳離開,後腳就發生了大地震,坤方之地也就此消失于世……
二百年過去了,坤方之地,始終是家族最大的秘密和禁忌,這世上除了神農莊的姬氏和青家人,已是再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而現在,青岩卻告訴自己,現在神農山莊的主事者正是來自坤方之地!
扶疏馬上明白,既然自己這個神農氏最後一個後裔身死,那麽知道坤方之地秘密的也就僅剩下青岩的家族罷了!
他們既然敢如此對待青岩,豈不是意味着——
“青伯伯,青伯伯他們——”扶疏顫聲道。
青岩的身體猛的痙攣了一下,眼睛迅疾變得血紅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