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桑田賄賂了送她去寒山別莊的車夫,要求他瞞着謝元修在京郊的驿館停下整息幾日,車夫收了錢財,還能休息幾天,心中倒樂的很。
在驿館招待桑田主仆二人的小厮是個□□歲大的孩子,生的眉清目秀,人也是機靈可愛,熱情的引着桑田去了客房,他還未到變聲期,聲音細細的有些像女孩子,聽到桑田耳朵裏就像是銀鈴一般。
“兩位姐姐,你們要是餓了,就跟我說,我把飯菜給你們端上來。我建議你們不要去大廳吃飯,外面這麽亂,兩位姐姐又這麽漂亮,還是別露面的好!”
桑田聽這小男孩口齒伶俐,說話又中聽、條理又分明,對這個孩子喜歡的不得了,要不是怕被當成怪阿姨,真恨不得伸手出來掐掐他的臉。
“……姐姐最好別在晚上洗澡,現在天氣涼了,郊外晚上風可大了,您可別感冒了,睡覺關好窗戶。”小厮仰着頭,微笑的對紀桑田道。
想客人之所想,服務真是周到滿分啊!桑田心想,孩子你真的沒被海底撈培訓過嗎……
桑田看他小小年紀就出來混飯吃也不容易,一時心軟給了他幾塊碎銀子當做小費,這小子堅決不收,桑田問他,“小夥子,你是這驿館老板的兒子嗎?”所以才這麽不差錢?
小厮頭搖的像個撥浪鼓,“謝謝姐姐,我不是驿館老板的兒子,是驿館老板好心收留了我們,我在這裏好好做事回報老板是應該的,怎麽能多收你的錢呢!”
桑田蹲下來,與小厮保持平視,柔聲問他,“你們?還有誰?”
小厮道,“還有我爹,我爹有腰病,直不起身子也幹不了重活兒,他又不會說話,大家都欺負他,只有老板不欺負他。”
“有機會帶你爹進京,去同德藥堂找謝大夫看看。”桑田說,“他不收診金的,而且醫術很好,說不定能治好你爹的病。”
點珠噗的笑出聲來,揶揄桑田道,“您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嗎?”
桑田橫了點珠一眼,臉上有些燒的慌……她剛剛真是拿自己當謝夫人了,夾帶私貨一點也沒客氣……
誰知那小子又擺擺手,“謝謝姐姐,不過我們是不能進京的,被姐姐知道會生氣的。”
“你還有姐姐?你姐姐人呢?她不管你?”桑田繼續追問,心想自己這可真是吃飽了撐的,管別人家閑事。
小子搖搖頭,不願意多說了。這時,門外有人來喊這小子,“小紀!你爹又喝多了!在門口耍無賴呢!你快把他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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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小子扯着嗓子沖着外面吼道。
“你也姓紀?”桑田沒想到這還是一宗人呢。
不過這個小紀一聽說自己的爹又喝酒鬧事,完全顧不上桑田了,拔腿就沖出門外,把桑田晾在了原地。
桑田推開窗子朝樓下看,見客棧門口一堆人圍着一個衣衫褴褛的醉漢,醉漢滿臉泥污,就像個乞丐似的,他抱着酒壇子到處揮舞,酒水四濺到圍觀者的身上,便有人上前來踹那醉漢。
醉漢被打了,吃痛的蜷縮在客棧門前的柱子邊上,嘴裏吱吱呀呀卻發不出聲音,看起來頗為凄慘,這時小紀沖出去,撲在醉漢身上,替醉漢擋了好幾只伸過來的腳。
桑田心裏有些不忍,手摳着窗戶邊的木頭,點珠在一邊嘆口氣,“都說慈母多敗兒,現在看來早熟懂事的孩子一定有個混賬的爹。”
這時候,掌櫃的出來了,不知道和衆人說了什麽,衆人這才散了。掌櫃的上前把小紀和醉漢扶起來,帶着兩人進來了。
晚間,那小紀進來送飯,桑田問他,“你爹沒事吧?”
“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這次傷的有點重。”小紀很不好意思,撓撓頭問桑田,“姐姐,能借我點銀子嗎?”
桑田看他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趕緊叫點珠去取了銀兩。小紀看着一錠對他來說分量不輕的銀子,有些傻了眼,“不……不要這麽多的……姐姐,我真的是借錢,我的月錢提前支光了,不好意思再找老板借錢了……我兩個姐姐已經三個月沒來看我……也沒差人送銀子過來了……我和我爹是真的山窮水盡了……不過您放心!算算日子,我姐姐這兩天就會來看我,她一來,我第一個先把錢還給您!”他像是自我安慰一般,重複了一句,“嗯,我姐姐肯定會來的……”
桑田沒想到這麽小的孩子就有這麽強的自尊心,忙安撫道,“姐姐信你會還銀子的,不過你也別着急還,姐姐不急着用錢。”
小紀對桑田露出個笑,這才收了桑田的銀子。
桑田閑話家常的問他,“你姐姐嫁人了沒有?她不養你和你爹麽?”
小紀道,“不是的,我有兩個姐姐,大姐姐嫁人了,二姐姐應該也快了……大姐姐很少來看我們,倒是二姐姐偶爾過來送點吃的用的,二姐姐說,她們在京城也很難做人,叫我們別惹事,尤其是不許進京……”
桑田摸摸小紀的頭,眼中滿是憐愛,“你姐姐們再不來看你,你把他們名姓報給我,等我回了京,親自去找他們。”
小紀似乎很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姐姐的名字,最後還是道,“再等等,如果姐姐再不來,只能拜托你幫我去找找他們了。”
桑田算算日子,昨日謝清八十大壽并未出什麽事,她本想啓程離開的,但一想到小紀還在等她的姐姐,于是打算再多留幾日。
而就在謝清壽宴的轉天,小紀終于等到了人,不過這人不是他姐姐,而是替他姐姐送信的人。
那人只帶了幾塊糕餅和幾塊碎銀,交給小紀說,“你姐姐最近日子過的苦,接濟不了你們了,有什麽事下個月再說。”
小紀大驚失色,“我姐姐怎麽了?”
那人道,“你姐姐被禁足了。”
小紀回來就把事和桑田說了,桑田心想,又不是進宮當妃子,還有禁足這一說麽?別再是家庭暴力了吧……如果不是家庭暴力,那就是那倆個姐姐不打算履行贍養義務了?
桑田問小紀,“你姐姐到底嫁的是哪戶人家?”
小紀其實也不太清楚,桑田便要小紀帶着她去見京城來的那人。
那人送到了東西,急急忙忙要走,啥好和找人的桑田撞了個正着,桑田見了這人不由得心頭一震,怔住了半晌才開口問,“你怎麽會在這?”
桑田和李忠在驿館外的天棚下相對而坐,點珠帶着小紀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站着,眼睛盯着桑田和李忠這邊,似乎想窺聽什麽,但又無計可施。
“……你是說……這個小紀是我的弟弟,紀昭?”桑田聲音幹啞,咽了口唾沫方才開口問道。
紀昭,紀聲行和肖氏唯一的兒子,秋香秋雨的弟弟。桑田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個孩子才剛剛出生,在桑田幾次有限的和二房家打交道時,這個孩子還在襁褓中安靜的沉睡,桑田對他都沒有什麽印象。
肖氏被帶去宗廟,紀聲言被人毒啞,桑田舉家離開碧溪村那一年,這個孩子才一歲多,走還走不利索的年紀。
桑田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有這麽個弟弟,如今被李忠告知真相,她才算恍然大悟。仔細想了想,這個紀昭眉眼和肖氏一樣清秀,性子就像當年的秋雨一樣,通宵達意、善良懂事,并且他們一見面就感到很投緣,不可不說是這親情的力量。
可是桑田很快想到,這個孩子是她的弟弟,那麽那個醉漢就是她被毒啞的二叔,她的弟弟如今會流落異鄉,她可是功不可沒的!
“紀姑娘,事情既然被您撞破,那我也不瞞您。當年我不止帶了秋香秋雨回京,還帶了昭兒和岳父一同過來。這件事我不敢叫當家和謝大少知道,我怕他們因為你的緣故不同意,所以我便私自做主把這父子倆安置在京郊,時不時會給他們送一些生活補給。”李忠直視着桑田的雙眸,眼中盡是坦蕩,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桑田的手搭在桌子上,食指彎曲,在桌子上點了幾下,腦子總算把這件事情理了個清楚。繼而問道,“你不必瞞我,我也不是當年那個被你們糊弄的小孩子,不要把我當成傻瓜。把紀昭和紀聲行帶回來并安置在此處肯定不是你一個人的主意,是你和秋雨共同商量的結果吧?”
李忠沒說話,桑田接着道,“你為了安撫秋雨,便私下照顧她的爹,撫養她的弟弟。可是你深知這事被溫良玉和謝大哥知道定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所以你和秋雨秋香做的很謹慎,很少來探望紀昭和紀聲行。由于溫良玉萬分精明,你們的每一筆開銷她都會入庫記賬,你們根本沒有能力接濟他們多少錢財,所以只能從牙縫中省出來些銀錢給他。這些日子你出城辦差,秋香秋雨又被禁了足,所以這些日子沒人管這對父子,他們日子才會過的如此拮據,是麽?”
李忠接着不說話,桑田算是徹底的懂了。
李忠仍然面不改色,桑田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李管家好大的膽子,陽奉陰違的事這些年沒少做啊!你說說你,為了讨好秋雨,為了利用秋雨讨好溫良玉,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你對溫良玉的心意,他可知曉?”
李忠平靜的面上終于有了幾分動容,擡眸看向桑田,辯解道,“別胡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