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不足為患。
她有些悻悻的,謝元修見她不快,一下子就沒了算計。起初接近她只是想看看她背景是否清白,可是不知不覺自己卻被這丫頭的情緒所牽引,到後來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想盡方法和她接觸。
他将銀子還給她,“良玉的銀子是你應得的,你不收被她知道她反而會不安。念書的事情我已經答應你二嬸了,秋香秋雨還會跟着我念書,而你,來不來就随你的性子吧。”
随她的性子……他這是都不願意留她了麽?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讨沒趣呢?
桑田這次是真有些心灰意冷,一連兩個月都沒有再踏進謝家半步。她心裏念着那人,可那人也沒再來找過她,她想到他對她忽然逆轉的态度就難受,想到溫良玉就郁悶,索性找些事情做麻痹自己。
她将溫良玉的銀子全部上交給紀聲言,在她的建議下,紀聲言去拜會了鎮子上一家百年工藝老店,交了一筆不菲的費用這才讓那老先生收紀聲言為徒。
而她呢?沒事就去山上撿石頭,争取在河水結冰之前撿夠要用的石頭,等紀聲言出師的時候交給他打磨雕刻,再拿到鎮子上去賣。
宋玉不知道紀聲言一把年紀怎麽忽然要去當學徒了,早知道,紀聲言去做了學徒,那家裏這段時間豈不是沒有經濟來源了麽?
幸好還有桑田埋在樹下的銀子,她又把在山裏遇見老者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還好好暢想了一下他們紀家靠硯石的生財之道,橫豎家裏發了橫財,還不至于沒有收入,宋玉這才勉強答應紀聲言去做學徒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煩人的分割線,大家可以無視我——————
我說過七月開始日更了嘛~然後七月就華麗麗的到了~(鴨梨山大)
這章分量有點少,二號更新差不多也是兩千字出頭,三號以後就會正常的日更三千字了~
美麗的七月有美麗的流量~學生黨有美麗的假期~好日子就要來了~~~
推薦我基友的快穿爆笑文~話說我們倆都很喜歡搞笑的東西,然後打算一起寫搞笑文,然後她現在都已經開坑了~~~
文文現在還很瘦,但是她的存稿我已經看過了哈~我覺得挺好笑的,推薦大家~感興趣的可以包養哈~
Advertisement
☆、唠叨,自強,弑母
唠叨是女人的天性,也是不少上了歲數的女人的通病。
紀桑田這兩個月一點沒閑着,要不就是留在家裏幫宋玉打點家務,要不就是跟着隔壁的李翠花學着打絡子。這兩樣活兒計她都不感興趣,可是如果她不做,宋玉就會在她耳邊碎碎念的講個不停,不把紀桑田數落的眼冒金星頭皮發麻這事就不算完。
桑田心裏壓着事,本來就郁郁寡歡,這回實在受不了只能抗議道,“娘,您到底是不是我親娘啊,怎麽老數落我啊!我看我未來婆婆不一定多麽嫌棄我,您就先嫌棄死我了……”
她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嘟着嘴把頭埋進膝間,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宋玉從廚房走出來,擦了擦手在她頭上戳了一記,“你別不愛聽,我這都是為你好。過了年你就十一歲了,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做飯刺繡什麽不會?你外公外婆不寵我,你不跟我比,你就跟你秋雨姐姐比比。”
說到秋雨,宋玉又開了話匣子,“桑田啊,不是娘說你,你怎麽一陣聰明一陣糊塗呢?當初吵着鬧着要跟小謝大夫讀書識字的是你,現在死活不去躲在家裏的也是你。當初秋雨秋香可是沾了你的光才能跟着小謝大夫念書的,現在倒好,你一個首席大弟子倒被師父趕出師門了……”
這可真是往傷口上撒的一手好鹽巴啊!
紀桑田捂着胸口,“咳咳!心口好疼啊!娘你再說我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救命……”
“你再裝!裝死也沒用!”宋玉白了紀桑田一眼,“你知道我昨天碰見你二嬸,她跟我說什麽了嗎?”
紀桑田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打了蔫,“她是不是又跟你得瑟了啊!”
“你二嬸說,秋雨和秋香認了不少字,小謝大夫那一本詩經都快講完了。”
啧啧啧,宋玉這攀比的毛病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她剛穿越過來時宋玉可不是這樣的啊!紀桑田不知道的是,在她穿越之前,宋玉一直都以為自己姑娘是個傻的,所以一直沒對她報太大希望。現在發現自家閨女越來越靈動機巧,而且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水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家閨女的身條越來越順溜,怎麽看怎麽順眼,哪裏比秋雨和翠花差了?
桑田“哦”了一聲,在宋玉那句“大的不讓人省心,小的也讓人操心”的牢騷話中怏怏的回了自己的屋。
她有那麽差麽?
不就是認識幾個字,會念點詩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認識的字說不定比謝元修還多呢,雖然都是簡體字;她不光知道《詩經》,她還知道《山海經》《金剛經》了,說出來都怕吓你們一跳呢;除此之外,她還會唱歌跳舞,還會下五子棋和飛行棋,還會打游戲……
自我安慰了一下,桑田這心裏才舒坦點。
她也是很優秀的,只不過優秀的比較內斂!
可是……她默默的優秀有什麽用啊!謝元修那個家夥又看不到,瞧瞧,這兩個月她不找他,他也絕對不來找她,這是什麽樣的默契啊!
桑田氣的大白天脫掉了鞋子,爬床上練起了瑜伽。
~~
這天晚上紀聲言從鎮子上帶回了一個消息,這消息差點沒把宋玉和桑田的下巴驚掉了。
原來是村子的大地主蕭家老爺子外出收租,在路上染了時疫,大夫開的藥還沒吃幾副人就去了。蕭老爺子向來身體硬朗,生前完全沒做退居二線扶持後輩的打算,他的猝然離世讓蕭家炸開了鍋。
蕭老爺為人古板,不過卻是遠近聞名的懼內,不同于商賈人家的妻妾成群,蕭老爺子只有一妻一妾,還有三個兒子,除了三子蕭狄為妾室杜姨娘所出,其餘兩個兒子都是蕭夫人所生。他生前未親自定下誰來接掌家業,那人去了自然就是蕭夫人說了算。
“按理說,這掌家權肯定是落入蕭夫人的兩個嫡子之手,蕭狄根本就不應該存有非分之想。他怎麽會那麽糊塗,竟然想謀害蕭夫人!可真是大逆不道!”紀聲言說起這事還有些氣憤,他為人憨厚,最重孝道,聽說蕭狄想殺了蕭夫人這事大動肝火,“天底下怎麽還有這等不忠不孝之徒!”
蕭狄……不就是幾個月前在東栾大街上路見不平的蕭三爺麽?
桑田對他印象很深刻,那人雖一臉陰郁,但能有救人于水火這種行為不應該是個大奸大惡的人啊!
“爹,那蕭狄現在怎麽樣了?”桑田小心翼翼的問道。
紀聲言抹了把臉,“還能怎麽着?幸好蕭夫人被人救了,才沒讓蕭狄得逞。本來是把那孩子關在柴房送交官府的,誰知道最後竟然被他跑了。蕭家的事可是大事,這不,滿城張貼的都是通緝蕭狄的告示,捉住了人蕭家有重金酬謝,我估計,這孩子在劫難逃。”
“呼。”桑田反而松了一口氣,不知道那日被蕭狄救下跟着蕭狄離開的丫頭怎麽樣了。
桑田關心的是一碼事,宋玉的關注點卻在另一碼事上。她一臉焦急的問,“蕭狄出事了,那秋雨那門親事怎麽辦?”
紀聲行和肖氏是算計了多久才得以和蕭家牽上線把女兒嫁過去啊!這回蕭狄出了事,親事肯定也得告吹了,只是,告吹事小,這事對秋雨的聲譽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
“你明兒個去看看弟妹,勸她寬心,這種事可真夠晦氣的。”
肖氏沒有幸災樂禍,反而神情凝重的擺擺手,“算了吧,我就不特意過去了,省得讓弟妹以為我看她笑話呢!而且,誰知道你娘在不在,真遇上也怪尴尬的。”
“哎,你們女人啊!”紀聲言感嘆了一句,就把這話題掀過去了,轉而給桑田看他今天親手雕的一個石獅子木雕。
“爹,你會雕木頭,那你會雕石頭嗎?”桑田眼睛亮晶晶的問。
作者有話要說:
☆、琥珀,采石,驚吓
紀聲言只會雕刻木頭,不會雕刻石頭,殊不知這兩樣還是有其共通之處。他腦筋死,不論是做事情還是想問題都是一板一眼的,從來不會舉一反三。教他手藝的師傅也為此說過他,他這種人只能做個手藝好的木匠,但是永遠成不了大師,因為他只有手藝、沒有匠心。
不過這樣的人也有他的好處,你教他什麽東西,他都老老實實照單全收。他是跟着東栾鎮西邊以賣木雕家具為主的雜貨鋪的老師傅學藝的,不知道是勤能補拙還是手巧細心,在老師傅眼裏,紀聲言跟了他三個月,如今的手藝在他一衆老夥計中都是佼佼者。
這人老實,心腸又熱,雖說腦子刻板,但是留在店裏幫忙也是不錯的。于是老師傅就勸他以後也別去鎮子上走貨了,安心跟他學手藝,在他們鋪子裏讨口飯吃是絕對沒問題的。
紀聲言回家和宋玉商量了一下,宋玉也覺得與其過走貨這種遭人白眼又賺不到銀子的日子,還不如安安穩穩靠一門手藝謀生。這事紀聲言沒來得及知會紀桑田,第二天就興沖沖的給老師傅回了話,老師傅一高興還在石雕上點撥了他幾句。
紀聲言從來沒有雕刻過石頭,也從來沒想過去嘗試。他這小半輩子都是別人叫他如何他就如何,小時候老爺子和薛靈芝告訴他,他要多多擔待家裏的農務,所以他就勤勤懇懇的種地種田,在他的打理下,他們家每年都比別人多好幾分收成,可是老爺子一去,地沒有他的份,還被老二變賣了,雖說他很早就偷聽到爹娘的對話,知道自己不是紀家親出,可是說不別扭還是不可能的。
後來他一窮二白的帶着老婆孩子離開紀家,找李大嫂借了幾兩銀子蓋了農舍。那時候家裏沒有經濟來源,他一時也是六神無主,後來全靠宋玉一雙巧手,平日做些繡帕針線交給他拿去鎮子上賣,一家人舉步艱難的過到了現在。
如今,他再次走到了人生的轉折點,這一次為他拿主意的人是他的閨女。是閨女鼓勵他去鎮子上拜師學手藝的,仔細想想,自己的人生每一次都是聽從別人的安排,可是這些安排只有閨女的提議順了他的心。
眼見着前途一片大好,這可真要感謝閨女。紀聲言狠狠心,花了十文錢買了一包琥珀糖,揣在懷裏回家帶給閨女吃。
不過,紀桑田見了紀聲言特地為她帶的琥珀糖倒是沒幾分感動。
“啊——”紀聲言捏了一小塊琥珀糖,示意閨女張嘴。
她有些木讷的照做了,那糖依然入口即化,可是卻沒有上次吃的那麽甜了。
她有些想哭,又有些委屈,一瞬間就淚眼汪汪的,只能假裝風沙迷了眼。紀聲言還要幫她吹吹,她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推辭說不用了,說完就抱着糖回了屋。
紀聲言哪裏知道自己這個早熟的閨女心裏的女兒心事,他看的見女兒的汪汪淚眼,還以為閨女是被自己感動哭的。他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做事做活兒,将來給女兒更好地生活,女兒也就不會為了一包糖大驚小怪了。
紀聲言知道閨女想要他雕一塊硯石,所以他白天做好了老師傅交待他的活計,其他時間就在學着如何雕刻石頭。等他真正上了手,他發現雕刻石頭和雕刻木頭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雕刻石頭所用的工具更多一些,工序也更繁雜。不過,這些都難不倒他,力度、石質紋理的把握對紀聲言而言絲毫沒有問題,這不,短短半個月,紀聲言就把一塊看似普通的石頭雕刻成硯石的模樣。
這塊壽型硯臺是老師傅設計的,紀桑田本以為紀聲言要學習一段時間,沒想到僅僅半個月紀聲言就制成這方硯臺,這硯臺樣式雖然簡簡單單,但是這硯品工精形妙,刻工精細,古雅中別具精致之美,紀桑田在心中連連贊嘆,她這個爹在某些方面還真是不容小觑呢。
紀聲言對如今安貧樂道的生活很滿足,可是紀桑田則不然,她堅信這只是紀家奔赴小康之路的開始,而不是結束。
~~
紀桑田為了趕在嚴冬來臨山上溪水結冰前多撿一些石材,這些日子總往金雀山跑。
這段時間家裏收入穩定,紀聲言偶爾會在賣肉鋪收攤時買一些剩下的大骨頭回來,這些骨頭是有錢人家不吃不要的,可是對于他們這種一年四季見不得葷的人來說,這些骨頭能讓人問問肉味就不錯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骨頭湯的功效,桑田這幾個月個兒頭竄的飛快,以前她的頭頂勉強到宋玉的肩膀,如今已經可以蹭到宋玉的下巴了。
個子長了,肉自然也長了。
一般姑娘只想豎着長不想橫着長,可是對于如今的紀桑田來說她可是求之不得。她之前瘦的皮包骨,躺床上都會被自己屁股上的肉硌到,如今身上總算是有了些脂肪,她自己摸着自己的皮膚感覺手感好多了。
宋玉看閨女也沒那麽瘦弱嬌小,對她的管制也就不那麽嚴了。紀桑田如今是想什麽時候上山就什麽時候上山,只要在天黑之前回來宋玉都不會插手。
冬天的山總是光禿禿的:樹葉掉光了,山坡上沒有毛草和雜草,山坡上、田坎地邊上的草皮被鏟了去做清肥,呈現出一片荒良涼的光景。
紀桑田走在遍布枯枝的盲腸小路上,捧着一大兜石頭走的舉步維艱,實在累得不行只能靠在一塊大石頭上稍作休息。
雖然天冷了,可是紀桑田身上卻出了一身的汗,山間寂靜,只有她累的呼呼喘着粗氣。
她休息夠了,哈了一口氣,空氣中的白霧缭繞上升,最後消失不見。她剛要起身,忽然聽到身後枯枝細碎的響動,不會是山裏的野猴子吧?
山裏是有野猴子的,雖然紀桑田上山這麽多次都沒有見過。桑田天生是個樂天派,遇到什麽事情總是情不自禁的往好的方面想,這要換成敏感點的女孩,準要以為自己遇上了什麽山賊強盜。
不過,桑田聽着聽着就不對了,這野猴子怎麽還有呼吸?而且……怎麽會發出像人一樣的……呻/吟?
“咳——”
那片枯枝裏似乎躺着一個男人,那男人雖然極力忍耐,但是最後仍然止不住的發出一聲輕咳。
“是誰?誰在那裏?”
桑田将裝着石頭的包裹放下,從裏面拿出了一塊大小适中的石頭把在手裏,蹑手蹑腳的往那聲音來源的方向走。
正在這個時候,從那片枯枝中飛出一塊小石子,恰好打在桑田的左膝上。只不過這人出力不夠,石頭打在紀桑田身上已經沒什麽力道了。
還敢對她扔暗器?桑田這下子更不能放走他,一個箭步上前撥弄開那對枯枝爛葉,只見枯枝的掩蓋下藏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
“你是?蕭家三公子?”
這人沒有答話,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桑田想去扶他起來,對方雖無力掙紮,口中卻不住的說着“滾”這個字,只是他聲音沙啞,叫她滾都是有氣無力的。
隔着那層薄薄的衣服,桑田已經感受到他滾燙的體溫,這體溫燙的她不自覺的将手縮回來。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自己手上都是血,她的視線下移,落在蕭狄身上。他穿着夜行黑衣,桑田只是定睛打量一眼,就可看到他身上遍布的血肉模糊的傷口。
桑田上輩子暈血,這輩子換了身體雖然沒有這怪毛病,但是還是有不能逾越的心理障礙。她看了這黑紅黑紅的一片,腿一下子就軟了,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倒在地上。捂着嘴半天都說不出來一個字,想趕快逃離這是非之地都沒有力氣。
還是蕭狄神志不清時的那一聲“娘”喚回了紀桑田的意識,她慢慢地爬過去,将耳朵貼近蕭狄,用顫巍巍的聲音問他,“你想說什麽,你說……”
也許是她真的被吓到了,吓的四肢發軟、頭腦發懵,她的聲音聽起來柔和無力,卻帶有一種溫柔的力量。蕭狄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這人用耳朵對着他,他舉起手使出最大的力氣推開她,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這麽一推,桑田猝不及防的摔了一跤,雙手胡亂抓着,手也被地上那些枯枝劃出許多細小的口子,這下可好,她的手上不光是蕭狄的血,還有她自己的血。
“你——”桑田感受到了身上的痛感,腦子也清醒了大半,她指着躺在地上那個沒良心的,剛要破口大罵,卻發現那人已經昏過去了。她盯着蕭狄的胸口,看了半天都感受不到他胸口的起伏……
他,不會是死了吧?
桑田踉踉跄跄的站起來,拿枯枝把他的人蓋住,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她呢,連滾帶爬的下了山,朝那謝家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趕在今天末班車更新~~~
我整齊的更新時間就這麽沒了……
☆、救他,争執,擔心
“救他。”
紀桑田将那蓋在蕭狄身上的枯枝扒開,跪坐在地上一臉殷切的對謝元修說。
自從上一次溫良玉離開,她便再也沒有來找過他。碧溪村的住戶總共就二三十來口,村子那麽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即使不是有意相見,意外遇上總不是一件難事。可不知道說是湊巧還是不巧,他确實三個月沒有看見她了,如果不是她有意躲避,他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
你問他想她不想,他肯定幹脆利落的否定,可是如果不想,他為何沒事便往那金雀山跑呢?大冬天的,山裏都是枯枝爛葉,他完全沒有必要時時上山采藥,更何況還有金洪在,使喚他一聲他便颠颠的去了,何必親自來呢?難道就是因為紀家在上山的必經之路上麽?如果不想見到她,為何每次路過紀家院落時都要故意放緩腳步?
還不是為了見她一面?
為什麽想要見她一面?這丫頭不過是個十歲的丫頭片子,既不知書達理,又不美貌動人,且不拿她和京城那些大家閨秀相比,就拿秋雨秋香兩個姐妹來論吧!論上,她不如秋雨溫婉乖順、明理識義,論下,她不如秋香嘴甜讨巧、嬌憨活潑。這麽想來,這丫頭還真是一無是處,還愛鬧脾氣、耍小性子、還莫名其妙。
他謝元修是什麽人?謝府的丫頭小姐哪個不是對他客客氣氣、服服帖帖的?也就有個溫良玉喜歡找他的麻煩,他念在對方是他的表姐不理他就是了,可是眼前這丫頭是什麽人?左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山野丫頭,對他使性子,莫不是真等着他哄她不成?
哄她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可她也不能總等着他去哄。他見她走進文房鋪,還以為她是想念書,問她的時候她答應得好好的,誰知道她真的是為了換銀子?這下倒好,她說不來就不來了,她不來,他卻不能撒手不管,每天還得耐着性子教秋香秋雨念書。雖說他起初教她念書也是目的不純,想着多和這丫頭相處看看她的脾性,順便試藥,但內心也是憐憫她的家境。現在倒好,她做了甩手掌櫃,指不定還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原因在心裏怎麽記恨他了。
這麽一想,他應該也沒拿她當回事,這樣才是正常的自己。既然如此,剛剛她來找他的時候,他為什麽會難得的興奮一把?
她來找他的時候灰頭土臉,表情也是哭喪中有一絲驚恐,他問她怎麽了,她卻一句話不說拉着他的袖子就跑,他竟然就傻乎乎的跟着她跑,直到來到此處,才知道她來找他是叫他幫忙救人的。
桑田怕他沒聽見,又提高了聲音重複了一句,“他情況不妙,你救救他。”
他蹲下來檢查蕭狄的傷勢,不消細看就知道對方身受重傷,若不及時救治悉心照料,只怕這人真的要死在這深山老林。
望着謝元修蹙得越來越緊的眉頭,紀桑田心裏感到很惘然,蕭狄對她而言不過是個冠有名姓的陌生人,可是在她的世界裏還沒有死亡這個概念。她這輩子就見過一個人死,那個人就是自己,上輩子的自己在疾病的折磨下痛苦離世,現在想想,那些記憶已經離她很遙遠了,她甚至已經忘記身上被插滿各種管子的感覺,她可是那麽怕疼的人,現在想來只記得快死的感覺很難受。所以,她更可以感受到此刻奄奄一息的蕭狄有多麽痛苦,也許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多麽的想要活下去。
謝元修不知道她此刻為什麽是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頓了頓,有些嚴肅的問她,“你可知道他是什麽人?救了他又如何?救了他把他送交官府再死一次麽?”
“你是大夫,救人不是你分內之事嗎?”她有些急了,把和謝元修的小別扭完全抛在腦後,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生氣的瞪他,“你又不是不認識他,他上次還和我們一起救了珍兒,就沖着他救珍兒這一件事,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吧?難道救了他就要把他送交官府?放他一馬不行麽?”
謝元修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呼了一口氣,“就算他這次活過來,你以為他能逃出蕭家的手掌心?蕭家發生了什麽事你我都知道,且不說蕭狄是不是冤枉的,就說現在蕭家懸賞三百兩換蕭狄這個人,你以為他能躲多久?以蕭家如今的財力,恐怕早就勾結上了官府,蕭狄還有活路麽?遲早要死,我又為何要浪費力氣白救他一次?”
桑田對謝元修有些失望,可是他的話又讓她無從反駁,只得悶悶道,“你不救,我自己救。我只拜托你別報官,求你了。”
她說完便不再搭理謝元修,自己去拉扯那昏死的蕭狄,企圖把他帶到別的地方去。至于去哪裏,她也不知道,總之不能把他留在這,萬一謝元修報官找人抓他怎麽辦?
她雖是長胖了一些,但還是小小的個子,蕭狄雖然沒比她大幾歲,好歹也是個結實的少年,她想帶他走不花費一番力氣是不可能的。
謝元修輕嘆了一口氣,上前按住她,“我來吧。”
她起初沒理他,謝元修只能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停下來,她只能松開手,謝元修不經意的視線下移,發現她的手心有許多細小的傷口。
“這怎麽弄的?”他拉過她的手責怪的看她一眼,那樣子倒不像她把自己的手弄傷了,反而像她弄傷了他的手似的。
他的眉眼盡是焦急,她的臉一下子又紅了,剛剛明明還對他失望生氣,可是此刻卻為他的關切而有小小的欣喜。
她任他捧着自己的手看,抿着唇,墊了幾下腳尖,“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話……你先救蕭狄,救了他我再告訴你。”
他有些愕然,她這話說的着實欠揍,就好像自己求着關心她似的。
~~
謝元修知道這金雀山上有個小山洞,這山洞在山裏很深的地方,不容易被人發現,加之現在又是冬天,獵戶很少上山打獵,所以便背着蕭狄來到此處。
山洞不大,但是荒廢已久,前腳一邁進去山洞那股氣潮濕的氣味撲鼻而來,桑田被嗆得劇烈咳嗽,謝元修叫她不要進來,她一下子就住了嘴,以袖子掩住口鼻幫着謝元修把蕭狄放下來。
此時天色已晚,已經沒有什麽光線可以照亮這個山洞了。山洞裏伸手不見五指,謝元修将蕭狄草草安頓好便對紀桑田說,“我先送你回去,否則你娘也該擔心你了。”
黑暗中彼此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只聽她猶豫道,“那他怎麽辦?”
“把你送回家後我再上山來救他,你急急忙忙把我拉出來,我藥箱都來不及帶怎麽救他?你放心,我既然應允你,自然不會不顧他的死活。”
桑田心想,目前也沒別的辦法,如果她回家太晚惹宋玉擔心,只怕暫時就不能上山了。如今她只能相信謝元修,相信他會救蕭狄,也一定能救活蕭狄。
兩個人摸索着走出山洞,還沒走幾步就聽紀桑田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啊”了一聲,謝元修沒法子,便拉住紀桑田提出要背她。
桑田和他鬧了幾個月的小脾氣,一下子和他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心裏又有些別扭。謝元修冷下聲提醒她,“你多扭捏一刻便多耽誤一刻,多耽誤一刻,他的危險就多幾分。”
桑田咕哝了幾句,順着他的力被他帶上了背。出了洞口,桑田叫他把自己放下,他又嫌她走得慢會耽誤時間,最後執意把她背下了山。
兩個人一路無話,臨別時謝元修只是叫她放心,她癟着嘴不知道要說什麽,他卻已經潇灑利落的轉身離開。
這一天晚上,紀聲言非常高興,因為他休息時在店裏雕刻硯石的時候被一個老秀才看中,那老秀才竟然要出三兩銀子買紀聲言手中的硯臺。
這硯臺的樣式是紀桑田設計的,紀桑田還給這硯臺取了個名字,叫做“海上生明月”。她的初衷本來就是要拿出去賣的,只不過對紀聲言說的是要紀聲言雕刻好送給她,紀聲言高興之餘又有些對不住閨女,“這老秀才當場撂下三兩銀子就走了,說過幾天過來取貨,我想追他都沒追上。”
本來是要送給閨女的,這下子卻要賣給別人了。
內疚之下,紀聲言今天買了豬頭肉和豬大骨頭,打算好好給妻子和女兒補補身體。
紀桑田安慰紀聲言,有人買就是好事,哪日她再去撿幾塊石頭,紀聲言還可以再幫她刻呢!說起石頭,她一拍大腿:糟了!她撿的石頭都忘在山上了!這可是她費了一下午的時間才撿到的!
等到宋玉和紀聲言睡下,紀桑田摸黑進了廚房,拿了個陶罐舀了幾勺湯,又夾了幾塊她故意省吃的豬頭肉,打算明天天一亮就給山上送去。
作者有話要說:
☆、探望,金蓮,發怒
天蒙蒙亮的時候,桑田便提着竹簍偷偷摸摸溜出了門,一方面是心急蕭狄的安危,另一方面是想早去早回,讓宋玉發現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沿着蜿蜒的盤山小路拾階而上,曲徑通幽,雲霧如紗,她這在鍋上煎熬了一夜的心被涼風吹的稍稍平複下來。結果到了山洞口她又開始擔驚受怕起來,生怕自己進去面對的是空無一人或者是一個死人,那她恐怕要被吓死了吧!
山洞的光線還算明亮,只是蕭狄被安置在山洞拐彎處,她一步一步蹭過去,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忽然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吓的她整個人都彈跳起來,發出了一聲尖叫。
謝元修去捂住她嘴巴,“別吵,他疼了一夜,剛剛才睡下。”
這時候,山洞裏面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看來蕭狄真的被她吵醒了。桑田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心情變得歡快起來,能被她吵醒是不是說明這人還沒死?
謝元修一看她那喜上眉梢的表情就知道她又要不安分了,忙拉着她的手帶她走出山洞。
“他沒事了?”桑田眼睛亮晶晶的,在這晨露微微的山間顯得明麗動人,似潋滟秋水般讓人心動不已。
謝元修不自然的別過頭去。
桑田忽然意識到什麽,又抓着他的袖子問他,“你說他疼了一夜,你難道……在這裏守了一夜?”
謝元修沒說話,腦子裏還在為自己剛剛對一個小孩子動心感到不可思議。
太好了,桑田興奮地拍拍掌,全然忘記自己受傷的小傷口們剛剛結疤,得意忘形之後又是抽氣又是呲牙咧嘴。
謝元修看她那傻氣忍不住發笑,伸手捏了捏她軟軟的小鼻子還不夠,又在她的小臉頰上掐了一把,手感不錯,比上次掐起來舒服多了。他捧着她的手認真的看,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往她手上倒了些藥膏,小心翼翼幫她塗抹着,時不時還會幫她吹吹。
桑田心裏一片柔軟,這個破人起先還說不會救蕭狄,最後不還是在這眼巴巴守了一夜麽。想到這,她對他的氣就全消了,眼裏心裏都是他的好,尤其是他如此溫柔的幫她吹傷口,吹的她心裏起了驚濤駭浪一般,心跳如雷。
他塗好藥膏,正要松開她的手,她故意耍賴,“還是疼,你再吹吹吧?”
謝元修:“……”
“疼死了,真的,你吹吹,涼涼的才舒服。”
謝元修:“…………”
他起初真的不覺得自己幫她吹傷口是什麽不正常的舉動,直到看見她對他狡黠的眨眨眼睛,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做一件多麽出格的事情。看這丫頭這表情,哪裏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孩子,分明就是個占他便宜的小鬼頭,奇怪,他怎麽用上了占便宜這個詞?
十歲出頭的孩子,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謝大少此刻感到很郁悶,頗為嫌棄的對她說,“你自己也能吹。”
她立刻就哭喪着臉,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