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顏澤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腦袋裏亂七八糟,混亂一片,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順着自家外面的路走出了很遠。他摸了摸身上,好在帶了錢包,手機。
被搶走了。他想。他二十年來一直看做最重要的,捧在手心和心尖上的,就被人輕而易舉的拿走了。
已經沒有了之前那樣的憤怒,屈辱,心裏就只剩下了委屈。
他望着澄澈青藍的天空,眼淚就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流。他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擦掉就有更多眼淚流出來,他拼命地擦,但總是忍不住。于是最後就放棄了,一邊落淚一邊沿着滿路慢悠悠的走。他低着頭,這樣所過行人也不至于看盡他臉上的表情。
顏澤想,他對哥哥的占有欲一如既往。這一點,恐怕以後也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即使和他江城确認這段關系,也即使談戀愛是好的。
可是但凡一想到,以前那個任自己賴着,鬧着,寵着的哥哥,以後枕邊會睡着旁人,腿上會枕着旁人,他的目光和關注也都給旁人,還有很多很多的……都會讓旁人來取代自己的事,他就難過得不得了。
這樣想着,他終于腳步虛浮,一點力氣也沒有。也不想再掩蓋,蹲下身來抱住膝蓋,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手機在他褲兜裏嗡嗡作響。
起初顏澤并不理會,可打電話的人似乎堅持不懈似的,一遍又一遍。
顏澤用力擦了擦眼眶,掏出手機,看到是哥哥打來的電話。
對了,剛才離開的時候也沒鎖門,自己帶回來的一些日本特産也放在家裏。顏向林如果現在回到家,應該已經看到了。
他猶豫了一下,接了電話。
“小澤?”
“嗯。”
“你回來過了?沒門鎖,還有你帶回來的東西。你在哪?”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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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顏向林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我買了菜回來,晚上給你做紅燒獅子頭,還有你喜歡的煎鳕魚……你去哪裏,晚上不回來吃?”
莫名其妙的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也是,這二十年來不論顏澤到哪裏去瘋,回來都一定先是和哥哥如膠似漆地粘着。
“我想起還有點事沒辦,你……你叫個朋友一起先吃吧。”顏澤說着說着,又想到傷心處,連忙伸手擦了擦眼眶,控制好情緒。
顏向林卻已經聽出不對勁:“小澤?你哭了?”
他這不說還好,一說,委屈又一下全出來了。以前自己委屈的時候,總是有哥哥哄着。哪有像現在這樣,明明委屈,卻又不能說。難受死了!
顏澤沒吭聲,他知道自己定然是沒法開口的,一開口就跑調,幹脆也不說話,就死憋着。
電話那頭顏向林還是在緊張地問着,絮絮叨叨地說什麽話,顏澤卻已經不能再聽下去。他飛快整理了一下情緒,對着那頭的人說:“我還有點事,明天再回去。你,你把獅子頭給我留着吧。”
挂了電話之後,顏向林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顏澤明明什麽都沒說,他心裏卻也有一絲不好受,不知是不是兄弟連心的緣故。
看着一桌子的食材,顏向林一下沒了剛才的幹勁。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弟弟離他越來越疏遠,不像以前親近依賴他了。
如果是因為他和鄭易池的原因……這也無可厚非。可顏向林有種感覺,總覺得還有別的原因。
是因為這幾個月來工作的原因嗎?他在心裏嘆了聲氣。
外面,顏澤還不知方向地在大馬路上胡亂走着。他一口氣走了近一個小時,心裏的情緒才完全平緩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有些累了,打算就近找一家飲品店之類的歇歇腳。
就在這時,後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顏澤回頭,就見到了祁陽。
兩個人都是一愣,似乎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上。
自從上次的事之後,顏澤就對祁陽這個人敬而遠之。一開始入公司時僅剩的一點好感,這時候也全都沒有了。眼下看着這人,除了厭惡沒有別的,只是在一家公司,再怎麽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還不至于把臉撕破。
“你怎麽在這?”
顏澤張了張嘴,其實想說,這應當是我問才對。
祁陽仿佛看出顏澤的問題,指了指對面:“我住着。”
顏澤于是也指了指身後的來路:“我住景園。”
祁陽有點訝然:“景園離這有六七站距離呢,你……走過來的?”
“中午吃撐了,散散步。”顏澤敷衍地點點頭,連個像樣的理由都不想找。
祁陽幹脆看了看對面:“既然碰到了,那到我家喝杯茶?反正都來了。”
顏澤有些頭痛,覺得今天真是倒黴得不行。想找個理由搪塞拒絕,偏偏祁陽說什麽都給他頂了回去。顏澤最不善跟這類人打交道,眼看着就得被他說服拉上去喝茶,路邊忽然有喇叭按了兩聲。
兩人沒理會,于是那喇叭又按了兩聲,響亮非常。
同時回過頭,顏澤第一眼就看到路邊那輛乍眼的蘭博基尼,款式真的是十分的……騷。
自動玻璃窗搖下,裏面探出一個腦袋,鼻梁上架着一副更騷的墨鏡。
顏澤不禁擡頭看看天,今天是什麽運勢,一連碰上兩個莫名其妙的人。又想,就這五月份的陽光,帶個毛墨鏡啊……
坐在車裏這位,正是方少銘放大公子。此刻探出頭來,見顏澤并沒有主動跟他打招呼的意思,還擡頭看天裝沒看到,不禁氣笑了:“顏澤,天上飛機多不多?”
顏澤一本正經地回過頭回答:“不多,鳥倒是挺多,你數數?”
祁陽一頭問號搞不清狀況,看着兩人莫名其妙的一段對話,整個人都莫名其妙了。不過很快,他就認出正摘下墨鏡的這位就是方氏集團的大公子,方少銘。他連忙上去打招呼。
方少銘卻對他興趣寥寥,跟顏澤又聊了兩句才看了看他,問顏澤:“你同事?”
“正要跟我上去喝杯茶。”
方少銘再看顏澤,明顯皺了皺眉,一臉不想去。
方少銘是什麽人,什麽樣的不懂?立馬就笑了一下,推開副駕的門:“真不好意思,我倆今天有約來着,本來是在前面的參觀見,沒想到半路就遇上了。他今天是陪不了你了,改天吧。”
祁陽一聽,什麽話也沒有了,連忙跟方少銘打哈哈,跟顏澤說,既然有事就先走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顏澤也不能讓方少銘下不來臺。更何況對方顯然是要幫他。跟祁陽比起來,他還是更願意和方少銘相處。
于是他沒說什麽,對祁陽禮貌地點了一下頭,就邁開腿上了方少銘的車。
車間裏淡淡地萦繞着一股香味,也不知是車中的香味,還是哪個女人留下的。他想。
而方少銘,幾乎是在顏澤一上車就踩上油門,車子一下蹿了出去,帶着刺耳的引擎聲。
顏澤最聽不得這引擎聲,以前就總覺得刺耳而裝逼,眼下自己就坐在這車上,難免更覺受不了:“你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剛才謝謝了,真沒想到能在這地方遇上你。”
“這一條街都是吃吃喝喝,在這裏遇上我很奇怪?”方少銘笑了一下,還不動聲色地暗諷了一下自己,卻并沒有理會顏澤前半句話,“前面就是奇少齋,走吧,既然都答應去吃了。”
“我才吃過,剛才走路就是消化。”
方少銘做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那我們去看電影?”
“為什麽我非要跟你約會啊混蛋。”
方少銘這才笑了起來:“你還是跟以前一個脾氣。我說,咱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不該坐着好好聊聊?真傷心。”
“我管你傷心死活。”顏澤總算是笑了。
方少銘卻瞄了他一眼:“你不開心?”
顏澤有些訝然。他走了一個小時,眼眶早就不紅了,剛才祁陽都沒看出他情緒不對,方少銘卻能一眼看出來。
“行了,帶你去個地方,開心點。”
車子一下就增速到九十碼。
“我哪裏也不想去,喂,你聽到沒有!”
方少銘大笑着打開CD和四個窗戶,爵士樂和湧入的風聲很快蓋住了顏澤的反抗,只剩下音樂的鼓點的節奏在大馬路上呼嘯而過。
眼前暗藍色與暗紅色相間的燈光繞眼,顏澤一臉心思地癱在軟皮沙發上,什麽都不想說,暈了就索性閉上眼要睡,又被耳邊帶着鼓點節奏的音樂給震醒。
一個小時前,他還顧自走在馬路上,被祁陽搭讪。
半個小時前,被方少銘拽到有名的奇少齋吃了頓飯。
而就在剛才,他又被方少銘拉到KTV莫名其妙認識了幾個完全不同圈子的人。
方少銘把他扔沙發以後就自己喝酒去了,到處跟人侃天侃地,和這等地方立馬相互融入毫無違和。中途顏澤好幾次站起來要走,又被他新介紹的那些人按回去,哄着唱歌聊天打牌。
顏澤平日裏的娛樂方式雖多,但也絕不是方少銘這種肆意而不靠譜的。尤其他并不是人來熟的性格,遇上一窩蜂往上圍的人,當即又尴尬又不知怎麽相與。
就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江城的電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