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飛機在上空不知走了多久,輕微的叮咚一聲,江城擡頭看了眼指示燈,果然滅了。
他解開安全帶,起身,心裏想着剛才男人登機牌上的座位,在昏暗的機艙中逐一順着找過去。坐在男人座位上的卻是另外一個小姑娘,正捧着電腦看電影。
似乎注意到江城的視線,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江城皺了皺眉,繼續往後走,直接走到後面的洗手間去洗了把臉。
再出來時,他又來到那個小姑娘的位置附近:“麻煩問一下,上飛機前是不是有人跟你換座位?”
那姑娘愣了一下,果然摘下耳麥一點頭:“你朋友啊?”
江城一哂:“鬧別扭了。”
小姑娘理解地笑了笑,指了指後面:“35A。”
此刻幾乎一晚上沒睡好的顏澤歪在靠窗的位置上睡得昏天黑地。
遮光板早就拉下來,毯子也鋪開卷着,估計是一上飛機就睡着,連安全帶也沒解開,劉海就這麽耷拉在側臉,露出光潔的額頭。
江城站在走廊無語地看了好一會兒,見這人絲毫沒有要醒的預兆,半張着嘴就差睡得哈喇子都流出來。
坐在顏澤旁邊的陌生人顯然被江城一直站着盯毛了,幹笑着指了指旁邊的人:“你朋友?”
江城幹脆地點了點頭,順水推舟:“能麻煩您跟我換個座位嗎?”
說着又指了指前面:“17A。”
陌生人還算通情達理,東西也不多,就一個電腦包,拎上就走了。江城再次跟他道謝,然後長腿一邁就坐進了顏澤旁邊的位置,轉過頭看他。
顏澤确實是沒睡好,以至于在飛機上這麽艱苦的環境都睡得雷打不動,時不時還知道給自己找個舒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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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偷偷跟來了,卻不讓他知道,讓他空歡喜。
從就沒遇上過別扭到這種地步的人。
江城忍住了上去擰一把顏澤臉的沖動,忽然有點摸清這家夥的脾性了。
顏澤恐怕是從一開始就早早來了機場,安檢後進了候機廳,然後躲起來了。這也是為什麽江城一直沒能找到他。再後來上了飛機還知道連續換兩次座位。要不是江城順着找到他,恐怕他得要等到下飛機才趾高氣揚地出現在江城面前。
想到如此,江城忽然有點理解了顏澤的想法,捂着眼睛笑起來。
他想的的确沒錯,顏澤惱的就是那種被困在鼓掌間的感覺。江城坑了他不知多少次,因此這也算是報複性的耍江城一次了。
“真是有仇必報。”江城把挂在脖子上的眼罩重新戴好,不動聲色地在顏澤身邊繼續潛伏下去。
顏澤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聞到飯菜的香氣,這才睜開眼來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脖子酸痛,身體也有些僵硬。他在有限的空間裏抻了抻手腳,打算去個洗手間。他才發現面前的小桌板不知什麽時候被放了下來,上面還擺着飯菜。
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想說聲謝謝,卻發現旁邊人不知所蹤。
應該是去洗手間了吧?他想。
肚子已經很餓了,他看了看熒幕的時間,離東京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落地了。大口吞咽着食物,十分鐘就把餐盤掃蕩一空。最後他才掀開小盒子,捧着最後一點海鮮粥慢悠悠地喝。
有人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顏澤下意識地想道謝。
“味道怎麽樣?”那人分明是忍着笑問的。
顏澤一口海鮮粥沒憋住給噴了出來,整個餐盤都被他弄髒了。他窘迫地用紙巾擦嘴擦桌子,顯然沒順過氣兒來地轉頭看江城。
江城也微笑地看着他,還十分體貼地替他按了空姐服務。
把亂七八糟的餐盤送出去,顏澤一言不發地看了眼江城,嘩啦一下扯開小桌板,轉頭看着外面連綿的雲海,一句話也不想說。
一只手伸過來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強硬地把他轉過來。
“你!”顏澤罵人的話還沒出來。
江城飛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顏澤瞪大眼睛。
“你說你,怎麽就能別扭到這種地步?”江城幾乎有些慘不忍睹地看着他了。
顏澤一伸手拍掉他的手:“少他媽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嗯,我想想,看來我這是被從冷宮放出來了,謝皇上大恩大德。”江城見縫插針。
顏澤繃了半天的臉,還是一下沒忍住破功了。
“真便宜你,本來想在機場吓你一跳的。”
“你剛才也吓了我一跳,只不過你睡着了。”
“可惜。”顏澤扭過頭去。
慢慢的,有人從薄毯下按住了他的手。
顏澤依舊扭頭看着窗外,腰背卻抽緊,身體有些僵硬,看得出在緊張。
江城沒所謂地笑了一下,寬大的手掌包住了顏澤有些僵硬的彎曲着的手指,攥在手心。
顏澤的手指動了動,江城于是緩緩扣住,兩人的手十指相交。
“你來了,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江城用低沉地聲音在他耳邊說。
終于,顏澤的手也慢悠悠地回握。
只是的臉自始至終都轉向窗外,耳朵尖有些發紅。
“我,當然知道。”
都說三歲看到老,顏澤的性子在懂事起就橫沖直撞。
他實際上不是個願意在別人身上花太多感情功夫的人,顏向林除外。
而從今往後,繼顏向林之外,江城又是一個。
顏父顏母也很難說清顏澤的性格。明明是一樣的基因,和哥哥卻天差地別。偏偏他這樣的性格又很難定義。你無法說他糾結,也無法說他爽快。
他做一件事前,糾結太多,雖然大部分糾結的不是重點。可一旦他下定決定,下手又會極快,毫不猶豫,簡單粗暴。
盡管在此前顏澤對江城有過各種抗拒、非暴力不配合的傾向,可一旦想清楚他在這份感情中的立場并确認關系後,也就立馬抛開了一切不該有的扭捏糾結。他大方地牽着江城的手,讓江城都有些訝然于他的毫無過度。
兩人的飛機在東京靠海港的機場着陸,出了機場後兩人坐上大巴,過程中顏澤就一直心情不錯地拉着江城的手。江城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興奮和期待。
顏澤之前沒有來過日本。之所以有日本的簽證,也是寒假時本來和顏向林說好一起去,後來因為哥哥公司的事兒,這旅程就被推後了。
沒想到恰好被江城撈了個着。
這樣有些小資小調小浪漫的國度,極适合情人。
更何況現在是五月初,山上的櫻花還沒落完。
機上大巴到訂好的酒店,路上将近一個小時,到達時已經是下午一點。
顏澤扒着窗戶,看着從高樓大廈到繁華一片的市內區,一路上都是興奮好奇的。東京是個節奏很快的城市,但同時又不像國內上海北京的大城市,看上去規整而商業。在整個東京內,似乎只有品川這一代滿是寫字樓,再往裏去,有些街區樸素簡單別有韻味,有些街區繁華擁擠又有趣。
他們落腳的地方在新宿,相對比其他地方,這裏有些鬧市和高新區結合的感覺,不遠處走兩條街,就是新宿有名的購物廣場和歌舞伎一條街。各樣吃得當然也少不了。
不得不說,江城為了這次的旅行,還是花費了一番功夫的。
下了大巴,顏澤拉着江城站在路邊,仰着頭四處打量傳說中繁華的新宿區。
江城晃了晃他們拉着的手。
顏澤轉頭。
“我拿行李。”江城哭笑不得,“怎麽現在這麽放得開?不怕別人看了?”
他還記得以前兩人的事在被公司發現時,顏澤的反應。
“反正他們都不認識我。”顏澤也跟着晃了晃腦袋,還是聽話地放開了江城的手,補充道,“我也不認識他們。”
江城被顏澤的邏輯打敗,一手一個箱子往酒店裏拎。
日本和國內不同,住宿的旅店一般在當天預定的下午三點後才能入住,在退房當天的中午一點前退房。不論中間是早到還是晚離開,都可以讓酒店先保管行李。
現在是中午一點,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江城問顏澤要了護照,托酒店管理他們的東西。
顏澤跟在江城旁邊,依舊在四處打量他們的酒店。
突然想到了個問題。
“你定的是……标間?”
江城揚了揚眉毛:“King size。”
顏澤轉過頭去。
江城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脖子:“你在不好意思?”
“我們要先去房間嗎?”顏澤縮了縮脖子。
“下午三點才能入住,先把東西存在他們這裏,帶你出去吃飯,順便先逛一逛。你不累吧?”手續差不多辦好,江城接過對方還給他的護照,拉着顏澤往外走。
“不累。”顏澤搖頭。
江城低聲笑了一下。
顏澤正奇怪他笑什麽,剛回過頭,江城就剛好湊到了他耳邊,故意壓低了聲音:“真想現在就上去。”
顏澤當然聽得懂他是什麽意思。耳朵尖又飛快地紅了。
“吃飯去,餓死了!”他甩開江城顧自跑出去。
兩人問酒店前臺要了一張新宿的小地圖,花花綠綠的,做得很可愛。顏澤翻來覆去捯饬着地圖,看得津津有味。
“這種地圖就适合剪下來當手賬用。”他說。
江城好笑:“你是女孩子嗎?”
“我那叫活得精致。”
江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