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流言依舊,甚至因為顏澤昨天的請假變本加厲。
而顏澤也無法集中精神。他耳邊總響起江城昨天的話。他說你和我,半斤八兩。
這天,他幾乎時間一到就逃樣地離開了。可人還沒到樓下,就接了一通李承天的電話。
李承天?顏澤懵了一下。
兩人畢竟有過一面之緣,且他現在在這裏,八成是虧了李承天幫忙。他這時候找自己有什麽事,又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號碼?
這一切等他在樓下上了李承天的車,并且見到後座上的江城時徹底明白了。江城低着頭,在翻閱一份文件,聽到他上車和李承天打招呼也沒有擡頭。
路上李承天和顏澤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車一直走到了一家西餐店。顏澤對李承天很拘謹,他知道這樣的人是業界裏有頭有臉,今天不論對方什麽用意,他都得小心翼翼。
落座的時候,顏澤自然而然坐在了江城那一邊。
後來才知道,江城跟李承天撒了謊,說顏澤一直想請他吃飯謝他的照顧。李承天倒是很受用,說既然遇上的年輕人是個不錯的苗子,又是熟人的朋友,理應照顧。
李承天和顏澤年紀差得大,但顏澤覺得和位高權大的李承天很聊得來。他身上沒有大老板拿捏的腔調,平易近人,在顏澤講話時專注地聽。話不多,可往往一兩句就能含蓄地點撥他。這讓顏澤很驚喜。
“江城談投資的那個事,我聽說了。”李承天笑模樣地晃了晃酒杯裏的酒,“本來不是什麽大事,流言嘛,走到哪裏都會有的。你現在只是個實習生,将來面對的壓力更多,難道都要轉頭就走嗎?”
顏澤低着頭不說話,沖李承天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次是自己心态不好了,可他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總是難免。和李承天談了一會兒,白天裏的郁悶化為烏有,不禁也覺得昨天去找江城的那番話,說得有些重。
他端起酒杯舉起,向江城微微颔首:“謝謝江經理,希望對之前的事不要太在意,是我……沖動了。”
這一聲稱呼把人叫生疏了,但在李承天面前是不得不做的,江城知道,只是微微蹙眉。
顏澤見江城沒有舉杯的意思,有些忐忑地看他一眼。江城嘆了聲氣,壓下他的杯子:“名額已經給你撤了,換成下一個備用的策劃人,不用太擔心。今天你喝的夠多,別再勉強自己了。”
顏澤看着面前的江城,心裏不知名的地反微微動了動。他擡頭沖他笑,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烏賊沒了往日裏的吊兒郎當,還是很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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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對他的好,他知道,只是一直不願接納,也不願意接近。在顏澤的心裏,他把江城定位在一個獵豔目标裏,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地試圖走近他。
但是不知不覺,他能感受到,有些東西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着。這讓他有些慌亂,又堂而皇之地享受這種好。
這頓飯顏澤确實喝得有些醉,三人有說有笑一直到了晚上九點。或許是酒精作祟,顏澤眼皮都睜不開,窩在後座上打盹。
“你回哪兒?”江城問他。
顏澤迷迷瞪瞪看了看窗外:“送完李總,讓我找地方吹吹風醒醒酒自己回去就成。”
江城搖頭:“大冬天的晚上去哪兒吹風,要病。”
顏澤不說話了。
李承天也喝了不少酒,于是江城開車,先将李承天送回了家,又和顏澤一起打車,直接到了江城自己家。
江城家裏很大,加上簡約式的家具,給人一種幹淨利落的感覺。牆壁大多是淡暖色,家具多有原木的自然感,輕易就能讓人放棄抵觸,放松下來。
江城在廚房煮熱水,顏澤本想等清醒一點就回家,眼皮卻不聽話地越來越重,意識昏昏沉沉,模糊間覺得有人抱他上床,給他蓋好被子。
也許是認床的緣故,顏澤睡得并不踏實,總想着這是在江城家,結果淩晨兩點時就醒了過來。他從寬闊的兩人床上爬起來,按亮床頭櫃的小燈,并沒有找到江城。又一路順着昏暗的光源到了書房,見到江城正低着頭在電腦上寫什麽東西,神色專注,面無倦色。
顏澤扶着門框,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打量江城。他應該是洗過澡了,穿着寬松的水泡,頭發随意蓬松地搭在額前,他旁邊放着一杯咖啡,時不時端起來抿一口,整個人還是脫不開那股随意的勁兒,竟和他家裏的這股味道格外相投,融為一體。
顏澤的肩膀慢慢耷拉下來,是個放松的姿态,趿着拖鞋走過去。
“怎麽這個時候醒了?”江城看他一眼,“還暈嗎?”
顏澤愣了一下,搖搖頭:“我等會兒就回去。”
江城笑了:“胡說八道什麽,這都幾點了。”
“唔……”
江城放下手上的活兒,靠在椅背上身子往下沉了沉,一雙眼裏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緒。
他看顏澤,就像一個等着他開口的小孩子,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這裏,手足無措的。這個小孩子脾氣還很暴躁,江城得治,知道不治遲早拴不住,要壞事兒。
“早點睡吧,我還要準備資料。”江城對他說。
“你們那個內定名額……定了嗎?”顏澤猶豫問道。
“定了,不就你們那個黎莉。”江城的目光也不離開屏幕,随意地說道,“聽說她帶你。”
顏澤嗯了一聲,于是江城也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你什麽時候走?我是說去外地那個。”顏澤把手背道身後,又問道。
“後天。”江城看着顏澤一步步背着手走過來。
“那去多久?”顏澤臉上帶了點笑,最後走到人伸手,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力度适中地揉捏。
他無法解釋自己的反正,所以只能告訴自己。再快點,快點把這個人變成自己的,再按步驟甩了他,一切就能回歸正軌。
江城臉上也帶着絲笑,沒有抗拒他,反而順從地往後靠了靠:“五天。”
顏澤的手從他的頸旁兩側往下滑,最後在他胸口相交,若有若無地環住了他。
江城忽然笑了,他扯了扯顏澤的手,拽着他坐到了自己懷裏。
顏澤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感到江城有力的胳膊環繞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顏澤因為他耳邊的吐息有些發癢,笑着要躲,被人圈緊了。
“小澤,你把我當什麽?”身後的人笑着問他。
顏澤的肩膀縮了起來,聽着江城低笑,也笑了起來,側過身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你當冤大頭好不好?”
江城垂着眼笑:“好啊。”
顏澤主動吻了上去。
第二天顏澤醒來時,江城已經離開了。餐桌上放着早飯,一把鑰匙。
後來的一天,江城沒有聯系他,顏澤在第三天早上給江城打了電話,江城人已經在機場了。
這些天裏,顏澤有些摸不定江城對他的态度,時好時壞,說是在乎,又好像什麽都無所謂。他對顏澤的事上心,卻不主動把自己的事告訴顏澤,這讓顏澤很困惑。
他不知道江城對他,是不是也只想玩玩。如果是,那麽明明自己秉着和他同樣的想法,甚至更有目的性,又為什麽心裏不大舒服?
一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顏澤偶爾會刷朋友圈,看他今天又幹了什麽,成為了一種習慣。
公司的流言也從那天在李承天接他下班後不攻自破,沒有人敢再多說什麽。顏澤也是那時候才明白江城晦澀的用意,用行動告訴所有人,顏澤搭上的不是他江城,可是李承天,他們頭頂上那位。誰再不識相地動嘴皮子,小心舌頭。
顏澤心情複雜地抱着手機在床上打了個滾,那天晚上,夢到了江城。
江城周一出的差,按理說一周後回來,也就是下周一回來。
他雖是公差,但畢竟在國內,也不會太忙。可自從他出差之後,兩人就再也沒聯系過。別說電話,連一條短信都沒有。
顏澤在第三天時忍不住給江城發了條微信,誰知卻石沉大海,這條微信一直到第二天才被回複,态度冷淡地只有三個字:我很好。
他不知道江城是怎麽了,對這種忽冷忽熱,讓他摸不着頭緒的态度十分想不通,躺在床上糾結了兩晚上,究竟要不要在他回來那天去接機。
如果江城回來那天是周日晚上,最好不過。如果是周一,他就請假去接他。
所以顏澤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猜測江城究竟是周一還是周日回來時,卻在周五的那個晚上,見到了和顏向林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江城。
那天他是被鄭易池拉去的。他這個一向膽怯又不主動的朋友,忽然說有話想跟他說。忙完了一周,顏澤想着好好放松,于是把鄭易池帶去了附近的酒吧,順便用幫他這個朋友“酒後真言”一下。
酒吧的環境很放松,并不是妖孽橫生的氣氛。鄭易池穿着一只大頭象的毛衫,抱着書包目光矍铄地看着對面的顏澤:“阿澤,我……我好像……”
顏澤已經用十分鐘聽完了他漫長的前戲,到正題的實在受不了他的磨磨唧唧,把面前的威士忌往鄭易池面前一推:“你就不能幹脆點!要不是我知道你,簡直要當你跟我表白了!”
鄭易池一下又結巴了起來:“不,不是跟你表白……”
顏澤揚了揚眉毛,看他果然猶豫了一下,端起威士忌喝了一口:“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但是,又好像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