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給你自由
看到時芫後,鄭衍文并沒有走上前。只吩咐下人好好看着少奶奶,然後就轉身去了他娘那裏。如今他與時芫鬧的這般,他娘那裏多多少少也聽說了。見了他娘,行過禮之後,鄭衍文低着頭抿了抿唇說道:“娘,昨日我與元元因瑣事吵了兩句,孩兒一時忍不住對她說了些重話。現下她正在氣頭上,不肯原諒孩兒。若是她有何失禮的地方,請娘看在孩兒的面子上不要與她計較。等這件事兒過了,我與她定會一起來娘這裏認錯。”
“……如今你什麽話都說了,我也不管你們了。你們自去折騰,但是你做錯了事兒,該道歉還是要道歉,該哄的還是要哄,左右是自己的媳婦兒,沒什麽拉不下臉面的。我看元元也是個好孩子,莫要傷了她的心才好。”夫人不了解其中緣由,還真的以為是自己兒子的錯,逐勸着鄭衍文去認錯道歉。
“娘教訓的是,讓娘擔心了,孩兒這就去賠禮道歉。”
“去吧。”揮揮手,讓鄭衍文走了。待鄭衍文走了,才忍不住嘆氣。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鄭衍文嘴上說着不要他娘過問,但是兩人鬧別扭,做父母的哪有不跟着擔心的。
鄭衍文在他娘跟前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也是為了日後他娘不會對時芫心裏略有不滿。回了到他與時芫居住的院落,徑直走到時芫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最終也只是陪着她坐了好久,兩人俱是一言不發。看在仁清幾人眼裏,更是不知所以然,搞不懂兩人這是鬧那般。
時芫雖然封閉了自己的內心世界,并不代表聽不到看不到。比如她看到院子裏的花在秋日裏一片一片的凋零,落在地上被風吹走。她看到陽光透過樹葉之間錯綜交雜的縫隙照在地上的斑駁光影。她還看到紅柚一邊認真打掃着院子裏的落葉,一邊時不時擔憂的看她一眼。她聽到點翠環碧在勸着她,關切的問着她冷不冷,餓不餓,渴不渴。只不過任何事情任何聲音都提不起來她的興趣,仿佛跟自己毫無關系。她只是很安靜的待着,她不想讓自己給任何人添麻煩,她想了很多很多,有時候卻什麽都不想。
她知道鄭衍文一直在她身邊。比如第一天,她感覺到鄭衍文在她身邊坐了好久,到最後只是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其他什麽都沒說。
第二天,她聽到鄭衍文握着她的手讓她說句話,還說什麽都不跟她計較了,也原諒了她喝避子藥的事情,她還聽到鄭衍文說以後她若不想要孩子也随她。
直到第三天晚上,她聞到鄭衍文身上淡淡的酒氣,她知道他這個人,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會讓自己保持清醒,哪怕是喝過酒。她感覺到鄭衍文離自己很近,近到唇齒相依。待兩人稍稍分開點距離,她聽到鄭衍文妥協的聲音響起:“元元,我知道你想要自由,只要你好好的,我給你自由。從今往後,不再過問你的一切……”
當她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她感覺到幾日來古井無波般的眼神終于有了神采。卻忍不住心裏發漲鼻子發酸,她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時候流下來的。等到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才知道她哭了。慢慢擡起手抹了抹眼淚,她知道她贏了。她用這幾日的堅持換得了鄭衍文的妥協,可是他的妥協為什麽讓她這麽想哭。
她又聽到鄭衍文說,等過兩天他們出發回邑城,等到了邑城她便可自行離去。希望臨走前的這兩天,她能夠做一回溫良賢淑的妻子,不要讓二老擔心。她終于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回了一個字:“好”
第二天她就和鄭衍文一同去了夫人處請罪,夫人見兩人和好,一去多日來的憂愁,就連笑容都比平時多添了些喜氣。臨走時,他們又去了趟李府告別,如今的他們在李府衆人眼裏看着又比上次親熱好幾分,除了她娘明示暗示讓她盡早懷上孩子以外,別的倒沒什麽要交待的。她依言做了回大家眼中賢惠恭順的少奶奶,一時間讓很多人放了心。這兩天她仍然堅持凡事親力親為,再不要任何人服侍,還跟環碧學了怎麽挽一些簡單的發髻。
這天,一行人終于坐上了出城的馬車。因着皇上終于下旨決定在邊關修建防禦城牆,特派工部這些人也随鄭衍文的車馬一起走,為首的便是負責這次工事的工部侍郎金大人。時芫本不欲與鄭衍文同車,奈何金大人的馬車就随後跟着,若是夫妻不同車,少不得有人背後說些什麽閑話。雖說他們還是名義上的夫妻,不過眼下兩人之間的關系可能比普通人都不如。
一個是作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一個是心裏恨透了對方的無情。尤其是鄭衍文,他向來是個有原則的人,一開始他不願意放手,後來發現強求不得,逼着自己放棄。看着是時芫贏了,其實是輸了,輸掉了一個願意以真心相待她的男人。
車裏,時芫正在看一本【西域雜錄】的書,裏面描繪的西域景色特別像新疆那邊的地理環境,不禁讓時芫對西域有很多好奇之處。想問問鄭衍文關于西域的事情,看了看正在休憩的鄭衍文,不好也不便打擾。只好按下好奇心,想着有時間去西域走一趟。忍不住又把這本書翻了一遍。
晚間在客棧休息的時候,時芫在紙上寫寫畫畫。她想根據這本書裏描寫的地理位置在紙上畫出來一個地圖。只可惜書中的內容太少了,也不夠精确,時芫畫了又畫,始終連接不起來一副完整的地圖。看得鄭衍文忍不住提醒道:“你手裏拿的那本書是幾年前所著,作者本人其實并未去過西域。內容不過是根據民間對西域形容的只言片語再加上自己的想象結合而來的,不能全信。”頓了頓,接着道:“你以為西域是人人都能去的?若是西域地區這麽容易過去,早就有君王開疆辟土了。那裏風沙滿天,寸草不生,連綿荒山,其地區溫度從夏日豔陽到冬日冰雪,跨過一年四季,除了土生土長的西域人有穿越的本領,我們內地人幾乎無人涉足。你若不在乎這命,盡管一試。”
Advertisement
從時芫拿着書翻來覆去的讀,到臨摹地圖。鄭衍文就知道她想去西域,雖然恨極了她的薄情寡義,但也不想讓她命喪黃泉。他選擇放手,無非是想讓她好好活着,哪怕不能與他一起。
“謝謝。”時芫知道鄭衍文是一番好意,出聲道謝。心裏忍不住嗔怪這作者,為何不寫字提醒這本書的內容不符合事實,害得她自己在這兒做了半天的無用功。
鄭衍文恍若未聞,徑直躺床上休息。待時芫收拾好,回頭一看,卻犯了難。前幾天她與鄭衍文雖然同屋休息,但是好在屋裏有張卧榻,她自發的去睡了卧榻。但是現下在客棧,只有一張床。鄭衍文早早的在床上安歇了,她卻不知如何是好。上好的客房,床很大,鄭衍文只睡了外側,裏側空着,不知是特意給她留的還是剛好空了出來。此時的糾結如同新婚初夜那般,時芫輕手輕腳的打開櫃子,發現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一床被子。于是在睡不睡的問題上,時芫選擇不拘小節,去睡床。悄悄的走到床邊,想越過鄭衍文爬到裏面去。于是她一只手扶着床尾,一手腳踩着床邊,打算借力直接跨過鄭衍文的雙腳過去裏側。哪成想,眼瞅着要過去的時芫腳一滑,整個人直直的向前摔去。好在,鄭衍文立馬起身接了她一下,這才沒有摔的狼狽不堪。
鄭衍文一直都沒有睡着,時芫所有的小動作他都聽在耳朵裏。此刻他懷裏抱着時芫,還來不及想什麽,就見時芫立刻從他懷裏出來,順理成章的退到裏側。
時芫見鄭衍文眉頭一皺,大概剛剛自己魯莽的行為惹得他不快了,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悄悄拉過被子,安安靜靜的躺下睡了,并且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至快天亮,鄭衍文早早的醒了,是被凍醒的。睜開眼看了看睡在裏邊被子嚴嚴實實裹着自己的時芫,有些無奈。時芫睡覺有個毛病,愛扯被子,從前兩人睡一處的時候,都是鄭衍文箍着她的手腳,才不讓她亂動。如今沒了束縛,再加上時芫心裏刻意想保持距離,身體力行,把被子拉過來之後老老實實的睡在最裏側,縮成一團。鄭衍文看了看天色,索性也不睡了,起身去院子裏練劍。
等到時芫睡醒,發現鄭衍文早已經不在了,也沒多想,利索的起身洗漱穿衣打扮。由于趕路,雖然時芫現在已經會挽髻了,但是長途跋涉,又不用見客,還是怎麽舒适怎麽來比較好。仍舊梳了一個蠍子辮,穿上素淨簡單的服侍。褪去華麗,未施粉黛,樸實無華的裝扮看着別有一番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