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思
入夜山上的氣溫開始快速下降,好在楚留香和葉卿一個是習武之人身體素質強大,一個幹脆就是異于常人,所以在寒涼的山風中皆是面不改色。
火焰随風搖曳,上方架着烤的焦黃的野兔,葉卿抓着楚留香塞給他的一條兔腿食之無味地慢慢嚼着,因為吃的太慢,反而看起來格外斯文優雅。
楚留香看了他幾眼,實在非常賞心悅目,他也想象不出葉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畫面。就是這樣看起來能把人急死,感覺他能就着這條兔腿啃一整晚都不成問題。
“你今天是不是去藏寶圖上标的那個地方了?”葉卿咽下一口肉後突然問道。
楚留香回過神,“不錯,你一定想不到那藏寶點是什麽地方。”
“在哪裏不是重點。”葉卿淡淡地說,“我想知道的是結果怎麽樣了?”
楚留香道:“我與無花順着那張圖找到了藏寶的地點,還有很多人同樣找到了那裏,因為争鬥死了不少人,最後發現那地方其實是峨眉派歷代掌門停放棺椁的禁地。”
葉卿挑了下眉,“峨眉派肯善罷甘休?”
“當然不肯……”楚留香搖了搖頭,“那些人還要打開棺材查看,獨孤掌門帶着門中弟子攔截,他老人家劍術出神入化,威震江湖,無人敢輕易掠其鋒芒,加上少林寺和移花宮出面,那些人只能偃旗息鼓了。”
說道這裏楚留香突然笑了一下,“還記得之前我們在山洞裏遇到的那位花公子嗎?他就是從移花宮裏出來的。”
“移花宮?”
楚留香點了點頭,解釋道:“武林中有三大神宮,分別是神水宮、移花宮、靈鹫宮,并且宮主都是武功深不可測的女子。神水宮和移花宮更是據說只收女子入門,那位花公子竟然是從移花宮中走出來的,着實令人驚訝。”
葉卿随手指了指竹屋的方向,“他住的地方不遠,我今天回來的時候恰巧碰見了他和他弟弟。”
“原來他早就到峨眉山了,難怪今日出現的如此及時。”楚留香露出了然的神色,又道:“原來他還有個弟弟?”
葉卿嗯了一聲,然後放下手裏的兔腿,扯了片葉子擦了擦手,喃喃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楚留香:“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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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卿:“除了那多的不正常的藏寶圖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能證明寶藏的存在是假的,除非他們打開了那些棺材,可是并沒有。”
“那些人之所以退走,并不全是因為相信了那套說辭,更多的還是打不過、惹不起。”
“這樣一來,有些人心中必然不甘,不肯就這樣離開峨眉山,加上後續的來人,在後山出沒的人會越來越多,對我們的行動很不利。”
那假的藏寶地就像明晃晃的燈火,吸引着來尋寶的人像飛蛾一樣聚集過去。而燈火一旦滅了,飛蛾就會四散開來。但因為光源實際上并未真的熄滅,所以這些飛蛾雖然散開卻又短時間不會離去。
“明天一定要把路線确定下來。”葉卿低聲自語。
“其實找不到寶藏,這些人遲早會離開的,不如我們到時候再……”楚留香想了想開口。
還沒等他說完,葉卿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能浪費這麽多時間。”
楚留香喝了口從峨眉派裏「帶」出來的酒,問道:“你既然不是真的在意那些寶藏,為什麽要冒這種險?”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葉卿站起身,“吃好了嗎?”
楚留香向他眨了眨眼,笑道:“我若說沒有呢?”
葉卿面無表情地重新坐下,“那你快點……”
楚留香有些吃驚地看着他,“我還以為你又要把我扔下就走。”
葉卿淡淡一笑,“這點耐心我還是有的,畢竟這說不定就是最後的晚餐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想瞪他又舍不得,只能說:“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麽?”
葉卿稍稍沉默,然後說:“好聽的……”
楚留香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葉卿和他開了個玩笑,雖然并不好笑,但堪稱意義非凡,幾乎可以代表兩人的關系又近了一步,更親密了些。
畢竟葉卿一看就是不會開玩笑的人,當然事實證明他确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所以能讓他做這種事的人本身就代表了一種特殊的地位。
楚留香心中頓時一片溫軟,像是終于把一塊冰冷的石頭捂出了一點溫度,他站起身,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葉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我确定……”楚留香輕笑一聲道:“我又不是豬,沒有那麽能吃。”
葉卿便也站起身來,楚留香将燃燒的篝火弄滅,然後兩人沿着來時的路返回住處。
回到房間後,葉卿尋來一個峨眉派中的粗使仆役讓他準備兩桶熱水,看在葉卿給了賞錢的份上對方爽快地答應了。
楚留香遲疑地出聲,“兩桶?”
“你難道不想沐浴?”葉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眼中露出一絲嫌棄。
又是上山又是入洞,剛才還烤兔子烤的煙熏火燎的,不好好洗幹淨誰受得了?
“自然需要……”楚留香當然要沐浴,只是想到要和葉卿一起就莫名有種緊張的感覺。
他委婉道:“這房間放下兩個浴桶恐怕擠得很。”
葉卿淡淡道:“反正你在桶裏。”外面擠不擠有什麽關系。
楚留香無言以對。
很快兩個桶就被搬了進來,放在屋裏頓時把整個房間都擠滿了一樣,不過兩個桶之間用屏風隔了一下,好歹有了一些私密性。
水放好後葉卿解下衣服,和布巾一起往屏風上随手一挂就跨進桶裏。楚留香在屏風另一邊摸了摸鼻子,明明都是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
聽着對面傳來的水聲,楚留香定了定神,也脫下衣服進了桶裏。
隔着屏風雖看不清對面,但影子映在上面,那邊的動作和身形就完全落入楚留香眼底。
肩如刀削,腰如韌竹,脖頸修長,每一寸線條都恰到好處,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既不會太粗犷也不會太柔弱,仿佛是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和雕琢才創造出的藝術品。
突然,一只濕漉漉的手從那邊伸過來探向挂在屏風上的衣服,摸索了幾下後,随着嘩啦一陣水聲,葉卿的臉出現在屏風上方。
他翻開衣服,從最底下抽出幹布巾擦拭脖子和肩膀上的水珠,結果不經意一低頭,就對上楚留香睜大的眼睛。
他動作一頓,“我吓到你了?”
即使在熱水中泡過,葉卿的臉依然白皙如玉,沒有絲毫被熱氣熏出來的紅暈,唯有唇色更鮮豔了幾分。細小的水珠附着在濃密纖長的眼睫上,讓他的眼睛都有了種濕漉漉的感覺,看過來時格外潋滟多情,勾魂攝魄得仿佛能把人溺死在那雙眼睛裏面。
“你怎麽了?”見他不答,葉卿疑惑地又問了一遍。
楚留香猛然回過神,心口處像揣了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跳得他氣都快喘不上來了,他苦笑道:“你……”
說了一個字後又不知該如何接下去,難道讓葉卿以後注意點,不要這麽勾人?哪怕說出來葉卿不讓他滾蛋,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腦子不清醒了。
楚留香只能搖了搖頭,然後移開目光說:“沒什麽,你還是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涼。”
葉卿沒有多想,聞言點了點頭,把身上擦幹後跨出桶外,穿上了中衣。
楚留香這才轉過頭,葉卿正低頭坐在桌旁用布巾絞幹潮濕的長發,濕發之前攏在胸前,暈濕了中衣,随着他的動作隐隐綽綽的透露出一抹粉色的……
楚留香:“…”
葉卿将頭發擦的差不多後放下手裏的布巾,準備去拿梳子,一擡眼就見楚留香已經從正對他變成了背對他。
葉卿對別人用什麽姿勢泡澡并不關心,剛把頭發梳好,忽聽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他剛往門那裏走了兩步,楚留香突然在身後急促地開口:“等等,別開門!”
葉卿回身剛想說什麽。楚留香又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再開。”
“我沒想開門……”葉卿說着看了他一眼,“而且最需要穿衣服的難道不是你嗎?”
楚留香再次陷入沉默,并且連外面的敲門聲也一并靜止了。
葉卿走到門前,隔着緊閉的門問外面的人,“請問哪位?”
外面寂靜了片刻,才傳來呂鳳先熟悉的聲音,“是我……”
葉卿淡淡地問,“溫侯有何貴幹?”
呂鳳先不答反問,語氣複雜,“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葉卿瞥了一眼還泡在桶裏的楚留香,再想到目前衣冠不整的自己,于是冷淡而禮貌地回答,“确實如此……”
外面又安靜了片刻,才聽呂鳳先輕笑道:“二位好雅興,那在下便不打擾了,告辭。”
葉卿雖聽出了不對,但卻懶得去探究。他向來對無關之人不切實際的腦補和一廂情願的看法漠然視之。因為實在無趣極了,也無法帶給他什麽實質傷害或者可觀的利益,真的去計較反而浪費精力落了下乘。
楚留香則不然,同為風月老手,他自然瞬間明白了呂鳳先的話中真意,心中一時百味陳雜。
他很清楚,葉卿對他而言,已經是一個危險的存在。
他喜歡美人,常常無法拒絕美色的誘惑,對待好看的人,也總會格外多幾分溫柔和耐心。
但這都是人之常情,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他雖處處留情,卻從未真正沉淪于誰的溫柔鄉。
因為楚留香很清楚,他是個浪子,對于一個浪子而言,更廣闊自由的天地、更刺?激有趣的冒險才是最重要的追求。美人只是這個過程中驚喜的一環,或者暫且放松休憩的港灣,楚留香永遠不可去舍本逐末。
除非哪天他再也浪不動了。
然而任何一樣東西達到了極致,就會變得難以用常理去揣度。
武功是這樣,美色亦如此。
葉卿就是如此。
楚留香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男人心猿意馬。
此時他又開始慶幸葉卿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了,總能一盆冷水将他從搖搖欲墜的邊緣拉回來,只是這樣的效果能持續多久,他也無法确定。
“你還要泡多久,水不冷麽?”他正思緒萬千時,葉卿的聲音突然響起。
楚留香回過神來,果然感覺水已經變得溫涼,于是趕緊從桶裏起身穿好衣服,随後又讓人把桶擡了下去,等他把頭發擦幹後一看,葉卿已經抱着枕頭在床上睡着了。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在他身邊躺下,彈指熄滅了桌上的燭火,然後閉上眼聽着旁邊清淺的呼吸聲慢慢陷入沉睡。
第二天天才微亮葉卿就起來了,他今天必須做出路線圖,時間很緊,所以一大早就急着要去後山懸崖處。
楚留香自是與他一起。
兩人在晨霧中向後山走去,結果剛到花無缺住的竹屋不遠處,就見一個少年用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倒退着從竹屋裏走出來,随後花無缺也跟着出來了,俊秀的臉上布滿了慌亂無措。
兩人你退我進地宛如對峙般走着,直到花無缺忽然提高了聲音,焦急開口,“你快停下,莫要往後退了,那邊是……”
誰知那少年硬要和他作對似的往後退了一大步,下一刻一腳踩空,猛然往懸崖下掉去。
這時一道身影閃過,猛然拉住了墜崖的少年。
這個人自然是楚留香。
在花無缺喊出那一聲後,楚留香就掠了出去,終于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少年,避免了對方摔下懸崖粉身碎骨的下場。
誰知少年不但不感激,在被他救上來後還瞪了他一眼,就差沒把「多管閑事」寫在臉上了。
楚留香笑道:“我救了你,你難道還不高興?”
少年嘲諷地笑了一聲,“你救了我有什麽,與其死在這家夥手裏,我寧願自己跳下懸崖摔死,也不讓他如願。”
楚留香看了看花無缺,又看了看少年,嘆了口氣道:“就算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該淪落到兄弟相殘的境地。”
花無缺和少年同時露出驚愕的神色,不約而同地開口,“什麽兄弟誰和他是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月底有一次考試,我想抽兩天出來抱一下佛腳,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