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腦海裏的定時器(4)
駱冬明聽到答應聲推門而入的時候,李玫正在窗邊抱着大眯沉思,她披着一條米色的羊絨圍巾,手裏有一搭沒一搭的順着大眯的毛,懷裏的大眯在她的輕撫下昏昏欲睡。
駱冬明一推門,大眯猛然睜開眼睛,從李玫的懷中跳了下來,跑遠了。
于是整個房間裏就剩下母子倆了,一時間屋子裏寂靜的連空氣的流動都似乎凝止了。
駱冬明身長玉立的站在門口處,不肯往前邁一步,也沒有倒回去的意思,窗子邊的李玫也不說一句話,靜靜的坐着甚至都不回頭看他一眼,兩個人就這麽靜靜的僵着,誰也不想率先打破這讓人感到沉重的沉默。
客廳裏傳來鄭好跟大眯玩耍的聲音,許是大眯癢着她了,她咯咯的笑着,銀鈴般的笑聲瞬間灑滿整個屋子,傳到駱冬明的耳朵中,駱冬明終于眼眸一動,邁進了房間中,對着李玫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們就要走了”。
李玫長時間的沒有說話,待駱冬明失去耐心即将轉身而去的時候,她才默默的轉過臉來,靜靜的眯起眼睛,長時間的注視着駱冬明。
那樣清冷的眼神,沉靜而悠遠,讓駱冬明一時間生出錯覺,仿若李玫此刻望着的不是他,而是透過他去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跟駱慕遠越來越像了……”李玫瞅了自己的兒子半響,下了如此一個結論。
駱慕遠是誰,大家都很清楚,誰承想李玫的話還沒說完,她又迎着駱冬明的目光冷笑着甩出一句。
“極其自私并且不要臉,這一點你像極了他”。
“謝謝,我是他的兒子,我像他也是天經地義的”駱冬明雙手插兜,站在自己的母親面前,似乎對母親這樣的褒貶毫不在乎,她從小就不喜歡他,這似乎跟他的父親駱慕遠有很大的關系。
“這些年來,這個小區裏的人基本上都搬到新開發區去了,這些老房子大都都租出去了,你們來來回回的沒見到幾個熟人吧,這樣也好,省的有人把好好認出來吓着她……”
李玫沒有理會兒子的挑釁,反而望着窗外絮絮叨叨起來,說起鄭好的時候,她的眼神才真的染上一個母親的溫柔,當然這也是一個瞬間,一會她轉向駱冬明的時候,眼神便又立刻清冷起來。
“你知道前些日子,我碰到誰了嗎?”
“蘇青。陳茹的女兒,你應該沒有忘吧?駱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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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她那個哥哥将所有的罪名攬到自己頭上,坐牢去了,便宜了蘇青,只管教了一年就給放出來了,後來陳茹又傍了一個有錢的老頭,帶着她離開了,前些日子,他們家老房子要賣,就是蘇青回來處理的,現在的她開着名車,穿戴都不俗,看着很是那麽回事麽……”
李玫輕巧巧的說着這些事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後槽牙在緊緊的咬着,駱冬明一直安靜的聽着她說話,那雙黑色的眸子中掩蓋了所有的波瀾,看不出是喜是悲。
“我是永遠都不會原諒她的,她害的我們好好這個樣子,我每天晚上都睡覺不踏實,做夢都在咬着牙!”李玫說道激動處,狠狠的擡起頭來。
“還有你,害的鄭好成這樣的不止有蘇青那一個小賤人,最直接的劊子手就是你,駱冬明!”
駱冬明眼神中終于有一絲的悲痛湧上來,他瞧了瞧外面,輕輕的将房門掩的更緊一些,然後轉過頭對她說:“我知道,我會用我的下半輩子來贖罪,至于蘇青,我沒有說放過她,只不過之前我在做更重要的事情”。
他不會被仇恨蒙蔽雙眼,若果那樣,他就不是駱冬明了,當然,他也不會忘記仇恨,只不過在此之前,鄭好的安全跟幸福是排在第一位的,這一點他非常的清楚及确認。
李玫聽到兒子這樣說,反而安靜了下來,看着突然間便成熟沉穩了的兒子,畢竟也有七年沒見了,畢竟他也是她十月懷胎親手養大的兒子,李玫眼中的冷淡也終于漸漸的退去,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日子總歸是你們自己的,我們再怎麽樣也幹涉不多了,一生有多長呢,不回頭,一閉眼就是一輩子了。起碼由你來照顧好好,我還是放心的,但是好好爸爸跟你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在遺憾也好,我們不能拿好好的命去冒險!”
李玫的眼中泛起一層淚光,對着駱冬明,她鮮有這麽感性,她也年将五旬了,一只腳已經踏入晚年的行列了,她現在偶爾也會回憶起年輕的時候,她的父親當年為了救駱老司令不幸犧牲在戰場上,臨死将只有五歲的她托付給了駱老司令,那年她便進了駱家,跟在大她幾歲的駱慕遠身後,看着他打架,逃學,甚至後來看着他為了經商跟駱老司令鬧掰,從小她就知道,她這輩子恐怕都是駱家的人了,上一輩的情感加上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她逃也逃不掉的,誰曾想,發生後來這麽多事呢……
她猶然記得拖着行李箱離開司令院的時候,兩歲的駱冬明在保姆的懷裏伸着手對着她嚎啕大哭,最終老司令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自己的長孫從保姆那接過來扔到了她的懷裏。
“帶着他走,阿玫,我們駱家讓你失去了父親,不能再讓你沒有了兒子,不管怎麽樣,你的身邊得有個親人”老司令親了親駱冬明的小臉蛋,這個在戰場上歷經風雨,在政治鬥争中用鋼鋼鐵骨熬過來的硬漢竟然有些眼圈發紅,他将駱冬明放在她的身邊,為的就是讓她活下去,無論多麽心灰意冷,多麽的絕望透頂,有兒子在身邊,她就不會尋短見……
李玫對于往事的回憶是被一陣嗚咽聲打斷的,那清脆的帶着哀求聲音她一聽便知道是鄭好的,她趕忙擦擦眼角,匆匆的趕了下去,正看見鄭好紅着眼圈拉着不知何時下去的駱冬明的袖子,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只大大的行李箱。
很顯然,這個熊孩子不想走。
一向幹淨利落的駱冬明此刻有些手足無措,他看着拉着他袖子遲遲不肯放開的鄭好,無奈的搓搓眉心,擡頭時眼睛中盡是無奈跟抱歉:“鄭好,我們真的該走了……有時間我再帶你回來好吧?”
鄭好猛然堅定的搖搖頭,死活拉着駱冬明的袖子不肯松手,她是一路留着眼淚從那個地反出來的,在這裏經歷了幾天的溫暖跟幸福之後,越發的不想回去了,尤其不想離開溫柔親切的駱媽媽,她一擡頭看見站在樓梯上的李玫,嗚的一聲便跑上來,抱着李玫便不放手……
“駱媽媽……”鄭好在李玫的肩頭猛蹭,眼中含着委屈的眼淚:“我不想回去,我舍不得你……”
在駱冬明跟鄭占澤沉默的注視下,李玫拍拍鄭好的肩膀将她抱得更緊了,聲音也開始有些哽咽:“好好,駱媽媽也舍不得你……”
兩人的道別持續了将近半個小時,最後還是在鄭占澤的阻斷下,駱冬明才拉着撅着嘴巴,紅着眼睛的鄭好上了車,上車之前,鄭占澤終于忍不住的看了鄭好兩眼,然後從兜裏默默的掏出一個紅包塞給了鄭好。
鄭好慌忙的拒絕,她對這個比較嚴肅的叔叔雖然有些害怕,卻一點也不反感,但是不年不節的拿紅包,她還是有些受寵若驚。
“拿着吧,好好,你……第一次跟冬明來家,理應給的”李玫上前,将紅包塞到鄭好的手中。
鄭好擡頭瞅了瞅駱冬明,駱冬明看着她點了點頭,鄭好這才道謝收下了。
“冬明,照顧好鄭好,還有,記住爸爸跟你說的話”鄭占澤最後拍了拍駱冬明的肩頭,在他的囑咐的目光下,駱冬明鄭重的點了點頭。
鄭好趴在後車窗上,看着天寒地凍裏的那個遲遲不肯回去的身影,直到他們變成兩個黑點,她才依依不舍的回過頭來,她打開手中的紅包,卻發現是一張銀行卡。
“駱冬明,是張銀行卡,真的給我嗎?還是還給你……”
“是給你的,如果我要了,你的駱媽媽還不得鄙視死我……”駱冬明專心的開着車。
“哦,那我就收下了,駱冬明,我們什麽時候再回來啊?”
“等我有時間了,就帶你回來,好不好?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嗯”鄭好又戀戀不舍的回了回頭,但是朝着前面點了點頭:“我相信你,駱冬明”。
“駱冬明,鄭爸爸跟你說什麽了,讓你記住?”鄭好坐在後座甚覺無聊,不一會又扯着脖子問。
他擡起眼,望着前面的紅燈,踩住剎車,手指放在方向盤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卻靜靜的沉默着。
過了好久,知道紅燈變成綠燈,知道鄭好都以為他沒聽見,他才猛的一垂眸說。
“沒說什麽,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
林君同志的世界自從遇見了魏齊醫生便立馬豐富多彩起來,她終于在她的公司跟她的公寓外開辟了另一個戰場,毫無意外,這就是醫院,而已,她是被擡進醫院的,不久之後她的右腿就被魏齊醫生打上了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石膏。
這一天,她先來無事,坐在輪椅上坐在走廊門口,期待着魏齊醫生那風度翩翩的小身影的出現,殊不知卻迎來了另一幫風塵仆仆的人。
走在那幫人前端的沉着臉及其嚴肅的那個人,林君并不陌生,她見過他許多次,并且嚴重的懷疑他跟她的好友失蹤案有關,林君尋摸着在打不通那個笨蛋的電話,就該告訴警察這條重要的線索了,此刻卻意外的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應該是剛從手術臺上下來,還穿着藍色的消毒服跟帶着口罩,他的步伐極快,一群人在浩浩蕩蕩的跟在他的周圍,很努力向他彙報着什麽,他的腳步走的極快,根本沒有顧慮別人的感受,但是聽得卻很認真,不知的打斷別人的話指點幾句,立刻被人快速的記了。
林君看着他眼中那副別人欠了他幾百塊錢的深沉樣,有些極度的不爽,于是越加覺得魏齊醫生那溫暖的笑容難得可貴了,她正想着推動輪椅上前問他要人的時候,卻見那人的眼眸一頓,再擡眼時卻像換了一個人,停在了原地滿目春風的望着向他走近的一個身影。
林君的眼珠子幾乎掉了下來,結果不一會便看到了鄭好那小小的身影迎了上去,兩人簡答的交談了幾乎,期間駱冬明眼睛中的毫不掩飾的溺愛都可以溺死一頭大象了,最後竟然在他一衆助手下屬的注視下揉了揉鄭好的腦袋才又風塵仆仆的離開。
鄭好其實來找駱冬明說的是那個紅包的事情,今天她拿着銀行卡上取款機上一查,結果上面的數字差點吓死她,她掰着指頭來回将那些零數了好幾遍,愈發覺得那張卡燙手了,這不匆匆的來一眼找駱冬明了,誰知道駱冬明竟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幾句胡就将她打發了,這不跟駱冬明告完別,正欲離開,卻聽到身後猛然一聲陰森森卻又極其熟悉的叫聲:“鄭好,你給我死到哪裏去了??”
鄭好吃驚的轉身,看到坐在輪椅山上,腿被包成了一個粽子狀的好友正在陰森森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