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要對我負責
鄭好哆哆嗦嗦的從雙膝上擡頭,在一片黑暗中看到鄭冬明沉着眸子望着她,寒風刺骨的夜裏,卻一臉的汗水的靜靜的望着她。
“回家”他氣喘籲籲,聲音有些嘶啞,看到了她明顯的松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有多着急。”
“你放開我”。鄭好見了他,心裏的不安恐懼陡然便沒了,只是滿滿的委屈都泛了上來,她一把甩開他的手:“我用不着鄭占澤的好兒子管,你們不是讨厭我麽,你們不是巴不得我消失麽,你們…還冤枉我…哼,我都懷疑,我是不是鄭占澤親生的!”
鄭好越說越委屈,眼中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嘴巴一抽一抽,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
鄭冬明聽了她後面的一句話,眼眸立即一黑,他低着頭,若有所思,待看到是鄭好賭氣的樣子,方低低的呼了一口氣。
他眼眸一軟,脫下外面的羽絨服,走上前蹲下來,蓋到鄭好的身上,然後伸出手,輕輕的将她臉上的淚擦掉,仿若對她說,又仿若自言自語:“鄭土豆,你笨的什麽也不知道,我是很讨厭你……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我們回家吧。”
“我不回去!”鄭好聽不清他嘟囔些什麽,只聽到土豆笨蛋等污蔑性的詞語,情緒便一下子崩潰了!
“我為什麽要跟你回去?我是笨啊,我也想考出那麽好的成績,讓人人都誇獎我崇拜我喜歡我,可我就是考不出來啊,可我就是不聰明啊,那些對你輕而易舉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對我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鄭好越說越委屈,仿佛十幾年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在一瞬間迸發:“從小到大,你知道我聽到最多的話是什麽,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就好了,你要是趕上你哥哥一點就好了,無論到哪,全都是這個全都是這個。”
“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優秀啊,總要有普通的人啊,總要有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才能陪襯出你們這幫人的優秀啊!”
鄭冬明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眼神晦明難辨,最後,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好了,我錯了,跟你道歉行了吧?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印象中,那是高高在上的鄭冬明第一次對她道歉,平時他對她永遠是一副不屑嫌棄的神情,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
“你跟我道歉?”鄭好止住眼淚,小貓一樣的擡頭,難以置信。
“恩!”鄭冬明點點頭:“對不起,鄭土豆,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從沒想過我給你造成那麽大的壓力。”
“而且剛才航模的事情,我……太激動了,所以一時判斷失誤了……”
對啊,眼前這只土豆雖然做事情不長心毛裏毛躁,可是卻從來敢作敢當的,是她做的她肯定會承認,當然不是她做的硬塞給她的話,她也會炸毛,就像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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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原諒你了,走吧。”鄭好抹抹淚,望望黑黢黢的周圍,倒是很識時務,見好就收,她可不想明天曝屍荒野。
“哎吆”她坐在冰涼的地上,時間太長了,腿都麻了。
鄭冬明認命的走過來,蹲下來:“上來吧,我背你。”
鄭好利落的爬上去,雖然從小到大給她無限大的壓力,雖然他讨厭她讨厭的很明顯,可是他是她的哥哥,在她心底,是除了爸爸媽媽之外,那個最親的人。
鄭冬明的背真暖和,鄭好往上蹭了蹭,鄭冬明腳步便有些不穩,悶悶出聲:“鄭土豆,你該減肥了。”
沒有往常即刻的反唇相譏,身後反而是一片無聲的寂靜,鄭冬明将她托了托,心想,還真是鄭土豆,這樣還能睡着。
可是他一轉頭,身後領子處卻有濕潤的感覺卻傳了過來,他驀然的停住腳步,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聽到了身後幾不可聞的抽泣的聲音。
領子處的濕涼,便是她的眼淚打濕的。
鄭好心裏是抑制不住的難過,她趴在鄭冬明的背上,看着遠處明亮的月亮跟一閃一閃的繁星,眼淚無聲的點點墜落,她悶悶的出聲:“我讨厭你。”
鄭冬明依舊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聽沒聽到,鄭好的眼淚卻掉的更兇了,她吸着鼻子強調。
“鄭冬明,我讨厭你。”
鄭冬明的腳步依舊沒停,十六歲的少年背着那一個土豆一般女孩,在一片潔白如練的月光中,走的很是穩當,他眼眸半垂着,定定的看着遠方的路,只不過,寂靜了許久,久到身後的披着羽絨衣的土豆都睡熟了,他漆黑如夜的眸子方轉了一下,沉沉出聲。
“我知道。”
回到家中,樓道內一片寂靜,不是因為夜深了,而是因為所有的人都被鄭爸爸鄭媽媽喊出去找人了,鄭家的門還開着,可見出去的人又多麽的着急。
鄭冬明背着鄭好走進她的卧室,将她于床上,将他的羽絨衣拿掉,有脫掉她的鞋子,給他蓋好被子。
想了想,又俯身,把她平日裏抱着睡覺的公仔塞到她的懷裏,這時他離的她異常的盡,一擡眼便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上挂着的淚珠,晶瑩剔透,像是珍珠一般。
他總說她醜,其實是有失偏頗的,小時候的她的卻是醜,動不動的就哇哇亂哭,眼睛眉毛鼻涕眼淚都皺成一團,像是一顆皺了皮的土豆,可是漸漸的長大了,眉眼長開了,雖然不能說十足十的小美女,可是那雙圓圓的眼睛裏總是生着笑意,吟吟的純真與開朗讓人看了,由心底裏舒服。
現在,他俯着身,她圓圓的臉龐就近在他的臉前,近的她帶着少女甘甜的呼吸都撲到了他的臉上,他低垂着眼,望着她臉上挂着的,那還為幹去的淚痕,輕輕的,輕輕的湊上去,用顫抖的唇,将那淚跡吻了去。
他的心從未跳的從此厲害過,冰涼柔軟的觸感留在他的唇上,久久未消散,他疏離的眸子望向少女微張的,櫻桃一般的嘴唇,漆黑的瞳仁一橫,便俯身覆了上去,親嘗到那意料之中的,帶着顫抖的甘甜。
睡夢中的鄭好對此完全不知情,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的離家出走後,竟然還沒心沒肺的睡的甚是香甜,這個沒心沒肺的土豆,當然也不會知道,她人生中的另一個第一次,也在這個夜晚,悄無聲息的被鄭冬明,她的哥哥,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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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大都有自己讨厭的事物,比如說鄭冬明讨厭鄭好,這已經是不争事實了,反過來也一樣,鄭好心中看鄭冬明頗有不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當然這兄妹倆也偶爾會有和平共處的時候,比如這個周末的下午,鄭爸爸鄭媽媽都不在家,鄭冬明一個人在鄭爸爸的書房裏翻着軍事雜志,門口的鄭好拿着一本漫畫書探探了頭,看見鄭冬明在,又縮了回去,等了一會兒,圓圓的腦袋又出現在門口,眼睛滴溜溜的望着裏面。
“進來吧”坐在桌子前的鄭冬明淡淡的開口,疏離冷澈的眼睛始終掃在那一臺新型的戰鬥機上,不知道怎麽看到她的。
鄭好趕緊抱着漫畫書颠颠的跑進來,看到唯一的書桌椅子被鄭冬明了霸占了,她當然不敢觊觎了。
“走開,大眯!”大咪是李玫養的一只大貓,平時最愛在書房的陽臺上曬太陽了,鄭好一腳将正在睡覺的大眯趕跑,理直氣壯的霸占了大眯的墊子,将漫畫書放在膝蓋上,一頁頁的翻起來。
鄭冬明将她欺軟怕硬的行為看在眼裏,也不理她,安靜的周末的下午,暖暖的冬日陽光從大大的落地窗裏照進來,灑在書房裏兩兄妹的身上,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甜美可親,兩個身影一上一下,和諧的像是一幅畫。
鄭好蜷膝蓋坐在大眯的墊子上,她低着頭,書沒翻幾頁,長長的劉海變垂了下來,遮住了臉龐,蓋住了眼睛。
“噗!”鄭好鼓起腮幫子,将臉前的劉海吹飛,剛低下頭,劉海又蓋了上來。
“噗!!”
“噗!!!!”
周而複始的吹氣聲環繞在鄭冬明的耳邊,他無奈的擡起眼,看了看陽臺上那個鼓着腮幫子吹得樂此不疲的身影,又看了看腳下可憐兮兮的大眯,突然領悟到一個事實,某人的智商或許還真不如這只貓。
“安靜”。
鄭冬明冷冷出聲,威懾力不小,鄭好的腮幫子立刻扁了下來,長長的劉海被她一吹更加亂了,此刻變本加厲的蓋到了她的臉上,瘋子一樣。
鄭冬明看着她的尊容,頭疼的捏了捏眉心,無奈的放下書,起身走出書房,不一會,拿了一柄明晃晃的剪刀進來。
“鄭冬明,你要幹……什麽?”坐在大眯墊子上的瘋子鄭好,仰頭看着鄭冬明以及那把剪刀,結結巴巴的問。
“安靜”。鄭冬明蹲下來,漆黑清明的眼眸仔細的盯着她的臉,認認真真的研究了半響,低低的出聲:“閉眼”。
“啊……啊?”鄭好看了看他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剪刀,着急的要爬起來,卻被鄭冬明一把按到原地。
“你不相信我麽,我做什麽做的不好過”鄭冬明摁着她,信心滿滿的望着她。
“也是…”鄭好看着鄭冬明真誠的有些過分的眼神,有些心動,歪着頭想,鄭冬明哎,天下第一,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鄭冬明哎。
鄭冬明伸出手,輕輕的蓋到鄭好的眼睛上,便有一股淡淡的男生獨有的氣息傳到鄭好鼻腔內,讓她莫名的心安下來,她依言閉上了眼睛。
其實鄭好留的是标準的清湯挂面的妹妹頭,她的頭發又直有亮,很是溫順蓋在她圓圓的頭上,清純可愛的緊,只是額前那些齊齊的劉海長長了,有些擋住了眼睛。
本來就是一剪子的事情,鄭冬明卻及其的小心,他望着閉着眼睛的鄭好, 長的手指在空中仔細的比劃了半天,方拿着剪刀小心翼翼的 剪起來。
他離的鄭好是如此的近,就像那個明亮的夜晚一樣,他都能感覺到鄭好呼出的熱氣,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敷在圓圓的臉蛋上,像蝶翼一般輕輕顫着,他按耐住心中的悸動,屏住呼吸,一剪一剪的 下去,仔細的像是雕琢一件極其珍貴的藝術品。
“好了”。他放下剪刀,站了起來,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好了?”鄭好睜開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好看麽,好看麽?”
“額……好看”。鄭冬明居高臨下的看了看她,半響後,像是在隐忍着什麽,冰山一樣的臉龐明顯的一抽。
“真的?真的?”鄭好心情明顯的好極了,她笑呵呵着爬起來,颠颠的跑去找鏡子。
鄭冬明望着她興沖沖的背影,心想,他這次大約要真的完了。
果不其然,三秒鐘後,一聲響徹天地的慘叫從鄭家的屋頂上傳來,後面還跟着女孩驚天動地的哭聲:“鄭冬明,你個大渾蛋!!哇~~~~~~~~~~~~”
鄭好眼淚汪汪的看到鏡子裏的那個怪怪的小姑娘,劉海東長西短,進進出出,醜的像是被隔壁大黃啃過的亂草似得。
半天,她确定,這是她。
“哇!!!”她毫無形象的大哭起來,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滾落,哭聲震天:“哇哇!!鄭冬明,你個渾蛋!”
鄭冬明大步流星的走進來,看着哭成一團的鄭好,一向自信高傲的少年有些手足無措了,他擡了擡手,不知怎麽安慰她,最後輕輕的拍到她的肩膀上:“好了,別哭了,我覺得也挺好看的……”
“你看着我說!”鄭好氣鼓鼓的轉過頭來,頭上頂着那猶如狗啃的劉海,雙眼含淚的逼視着他。
鄭冬明知道自己此時不能笑出來,否則他會死的更慘,他幾乎憋到內傷:“也……不算極其難看了。”
鄭好此時卻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明天怎麽去學校啊,本來老師同學就經常因為鄭冬明的反襯取笑她,這下可好了,尤其是樓上的王昊,估計會羞辱死她的。
“我不活了啦…”鄭好趴到自己的床上,痛不欲生,哭了一陣,她化悲痛為憤怒,惡狠狠的爬起來,站到鄭冬明的面前,橫眉冷對。
“鄭冬明,你要負責,你要對我負責!!”
鄭冬明望着眼前雙眼紅腫的少女,此時臉上夾雜着羞憤,委屈,滿臉眼淚的望着他。
在這個陽光和煦的下午,在他十六歲的歲月了,盡管有些被逼的意思在,他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眼神清明的望着她。
“好吧,我對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