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白兔正式在狼群裏生活了下來。
他也漸漸知道,狼和狗,雖然像,卻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他們沒有主人,也不用看家,不需要人的喂養,無論是食物還是水源,都靠自己的力量奪取。
帶他回來的狼是狼族的首領,也就是狼王。
小白兔看着狼王比其他狼大出一圈的體型想。
不愧是狼王,比其他狼高好多啊,看着就很厲害。
狼群裏其他的狼告訴小白兔,狼王是一只十分仁慈的狼,狼王是一只外來的狼,打敗了他們原本的狼王,卻沒有把他們這些親屬一起咬死。
不僅如此,狼王還收留了很多流浪的狼,還對所有狼一視同仁,不會因為血緣關系對任何狼有所偏袒,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的狼王。
小白兔想,當然。
狼王确實是很善良,不然第一眼見到他,就會把他吃了。
壯年的狼們白天會出門捕獵,傍晚的時候帶着獵物回來分享。
小白兔就和幼狼以及年邁的狼待在屋裏。
他的工作是幫受傷的狼們尋找草藥。狼群在捕獵的時候,免不了受傷。往常它們都是舔舔傷口,草草了事,有不少身體比較弱的狼,因為小傷口惡化,最終痛苦地離開人間。
狼王的狼群已經有好幾只狼這樣離開了。連他自己,皮毛下面也都是血痂。
小白兔列出草藥清單,讓狼們去外面尋找。
第一次給受傷的狼治病的時候,幾十只高大威武的狼圍在他身邊,裏三層外三層的,把天上的太陽都快遮住了。
小白兔細聲細氣地請他們留出光線通道,坐在受傷的狼旁邊,咬碎草藥,吐在狼爪子上。
受傷的狼爪子一縮,五官擰在一起,目露兇光。
狼王重重哼了一聲。
受傷的狼抖了抖,夾着尾巴趴在地上,下半張臉埋進前爪後面,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表情。
狼王緩緩道:“草藥敷在傷口上會有點疼,但只是暫時的。你們和其他狼打架都不怕,敷個藥還怕疼?”
他這麽說,其他狼也低下頭,不敢說話。
狼們排着隊,一個接接受治療。
他們身上都是狼群裏的捕獵主力,傷口多而分布廣。小白兔每次只能嚼一點草藥,忙得滿頭大汗。
“等等,”狼王忽然擡起爪子,“你讓他們自己咬草藥。”
小白兔擦擦額頭的汗:“我來就可以了。”
“不行,”狼王斬釘截鐵地說,“這麽多,你要咬到什麽時候,自己的藥自己敷。”
其他的狼也趕忙叼走草藥,大口咀嚼:“是啊是啊,我們自己來吧。”
“真的嗎?”小白兔不放心地問。
“是啊是啊……呸!”其他狼點頭如搗蒜,嚼了幾下又把嘴裏的草藥都吐出來,苦着臉罵,“這什麽玩意兒,太難吃了吧。”
小白兔抿着嘴笑:“這種草很苦,你們應該習慣不了,還是我來吧。”
狼們仿佛看到了救星,争先恐後地把草藥遞給他。
狼王又重重地咳嗽一聲。
狼們夾起尾巴,喪着臉把藥圈回懷裏:“還是自己來吧。”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小白兔懷疑。
“不需要不需要。”狼們把草藥塞滿嘴,一邊哭一邊哼哼,“一點也不苦。”
小白兔拗不過他們,只能坐在旁邊,指點他們使用草藥。
即使只是動口,他也累得口幹舌燥。
清涼的觸感忽然碰了碰他的嘴唇,清澈的甘泉從唇峰流入口齒間。
小白兔雙眼一亮,顧不上細想,匆匆說了句謝謝,捧起裝着溪水的葉子,仰頭一飲而盡。
他喝完水,擦擦嘴,才看到狼王面帶微笑地站在他旁邊。
狼王擡起爪子,幫他梳梳嘴邊沾濕的毛:“毛都粘在一起了。”
小白兔捂住臉,白毛下面的皮膚紅成一片:“我、我太渴了,沒注意。”
“我想也是,你聲音都啞了。”狼王溫和地說,“辛苦你了。以後他們學會了,就不用你這麽忙了。”
小白兔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該做的。”
“對了,你還沒上藥吧。”小白兔掏出最後一份草藥,推到狼王面前,“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麽久。”
狼王面露遲疑,卻還是道了聲謝。
他趴在小白兔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白兔疑惑地看着他。
狼王仍舊看着他,似乎有什麽話要說。
小白兔輕聲問:“是……有什麽問題嗎?”
狼王搖搖頭。
這根本不是沒有問題的表情。
小白兔焦急地在他旁邊蹦蹦跳跳:“你不會是受了什麽嚴重的傷吧?讓我看看。”
狼王咳嗽一聲,低聲問:“你能幫我上藥嗎?”
“啊?”小白兔呆了呆。
狼王叼着草藥站起身,轉身走開:“沒什麽,你先休息吧,我和他們還有點話說。”
“等等,”小白兔連跑帶跳地跟上他,咬住他的尾巴,氣喘籲籲地說,“我來幫你上藥吧。”
狼王一下子繃直尾巴,轉頭兇巴巴地問:“你幹什麽?”
“我幫你敷藥吧。”小白兔嘴裏塞滿草藥,腮幫子鼓鼓的,“你上完藥再走。”
他抱着狼的後腿,不讓他離開。
狼王想走,又怕踢到他,只能僵直着身體,站在原地。
“怕苦的話可以直說。”小白兔細心地把草藥敷到他腿上,又跳到他背上,撥開背上的硬毛,“不用不好意思。”
狼王微弱而倔強的聲音響起:“我不是怕苦。”
“嗯嗯,不是。”小白兔敷衍地點點頭,把草藥敷到他毛下的傷口上。
狼王因為傷口的疼痛而稍微抽了一口氣,然後又若無其事地挺起胸膛:“不疼,你繼續。”
小白兔捂着嘴偷笑。
狼王目光一凜。
小白兔把臉埋進他的毛裏,肩膀一抖一抖,聲音都在發顫:“我沒笑。”
狼王:……
草藥敷完之後,月亮已經代替太陽升到空中。
小白兔和狼群們一起趴在草地上欣賞月色。
他坐在狼王的脖子上,用爪子撐着臉,仰頭看着澄澈的月色。
在小女孩家的時候,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幹淨的夜色。
他目光一黯。
說起小女孩……不知道她的病怎麽樣了。
“怎麽了?想家?”狼王問。
“沒有。”小白兔晃晃腦袋,打起精神,“這裏就是我的家。”
狼王也咧開嘴,高興地說:“對,這裏就是你的家。”
周圍是狼們熱鬧而充滿活力的交談聲。
“好厲害,傷口已經不疼了,我以前要疼一晚上呢。小雪就是爺爺他們說的神仙吧?”
“胡說,小雪明明是兔子。嘿嘿,兔子都像你這麽可愛嗎?”
“才不是,我以前見過的兔子可傻了,站到他面前就不敢動,我還沒動口呢。小雪一定不是兔子。”
“小雪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學治病。”
“你?就你那個腦袋能學得會?”
“你!嗚嗚嗚,雪醫生,他欺負我。我不笨。”
小白兔溫柔地笑笑,拍拍比自己的爪子大許多的狼腦袋,一一回答他們的問題。
“以後每天都幫我敷藥。”狼王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
小白兔爬到他耳朵旁邊,抱着他的大毛耳朵,也小聲說:“好。”
狼王的耳朵抖了抖,尾巴高高揚起,飛快地搖動起來。
小白兔的治療時間是每天晚飯後。
壯年狼們捕獵歸來,會把所有獵物放在一起,由狼王統一分配。
他們吃飯的時候,總是避諱着小白兔。
小白兔知道,他們吃的是其他動物,說不定還有兔子。
他本來也應該成為他們的食物。
但是小白兔一點也不害怕。
他知道他們不會吃了他。
然而這一天,卻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