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驚懼之夜
阿米翻出了櫃子裏的蠟燭, 一根根點燃。
火焰燒融了蠟,滴兩滴到桌面上,趁着沒幹把蠟燭直接放上去。熱蠟凝固,就把蠟燭固定在了桌面上。
餐廳的長桌上, 擺滿了家常菜, 雖然不比大廚做的精美可口, 但也樣樣應景。
只差酒了。
之前老李說他藏了好酒,今晚貢獻出來,大家喝上一杯。阿米便沖廚房喊:“李叔, 酒呢?”
廚房裏靜悄悄的。
阿米覺得奇怪, 按亮手機照明, 走進廚房:“李叔……李叔你怎麽了?!”
只見老李跌倒在地,捂住胸口, 一臉驚魂未定地看着窗外的某個地方,眼球向外凸出, 幹癟蒼老的面孔上寫滿了驚恐。
阿米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 卻只看到大雨茫茫,并未發現什麽特殊的。
難道是中風了?阿米懷疑地把人扶起來坐下,拍拍胸口順氣:“李叔你沒事吧?犯病了?我去給你拿藥?”
“沒、我沒事。”老李氣若游絲,“就是唬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眼花,他剛才居然看到主樓頂上趴了好大一團陰影, 慢慢地往屋裏頭滲進去, 一張人臉就沖着他的方向, 咧嘴一笑, 說不出的駭人。
他當時心跳都快停了,人喘不上氣來,還以為要交代在這裏了呢。
但現在緩過來, 又難免覺得是自己年紀大了眼花,可能是把雲層或者是陰影看成了活的,人臉什麽應該只是積水的反光。
這可有點丢臉。
幸好阿米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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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了杯水,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其他人都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來?”
“阿趙去廚房了,應該是想找點好東西。”老李說。
他們吃不上鵝肝魚子醬之類的好東西,但如果運氣好,廚房那邊有的剩,淩家也不介意讓他們也沾點光。阿趙最喜歡貪小便宜,當然不會錯過。
阿米撇撇嘴,剛想說什麽,突然聽到花園裏一聲凄厲的尖叫。她心頭猛跳:“是阿趙!”
老李倒吸了口冷氣,屁股往椅子裏沉了沉。
阿米無措地看着他:“去看看?”
老李喘起了粗氣,好像又犯了病。
阿米定定看了他兩眼,轉身給他倒了杯水。她知道老李、老劉平時喜歡看她和阿趙的笑話,尤其是她,覺得不自量力,徒增笑料。
可她也不傻,一樣看得清他們的為人,老劉手腳不幹淨,老李奸猾自私,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外面下了這麽大雨,指不定阿趙在哪裏跌了一跤。
叫那個長舌婦吃點苦頭也好。
兩人裝聾作啞,不肯出去,哪裏想象得到,阿趙這會兒簡直是命懸一線了。
說來也是倒黴。
阿趙去了廚房,伊麗莎白和林管家居然都不在。她悄悄拿了個保鮮盒,裝起幾道昂貴的海鮮料理,準備從後門溜回去。
誰想拐過走廊,就看到凱瑟琳和言真真站在一起。
兩個都是她的仇人,一個攀了高枝,一個故作清高,她都不喜歡。然而,此時她們面對面站着,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立馬讓阿趙來了興趣。
無事也要興風作浪,搞點閑言碎語出來的人,絕對不會錯失聽牆角的機會。
阿趙蹑手蹑腳地靠過去,豎起耳朵。
凱瑟琳說:“你找我有什麽事?”
“向你打聽一個人。”言真真說。
凱瑟琳穿着雪白的護士服,面容聖潔如天使:“我并不認識你,應該也不會知道你想要的消息,請你讓開。”
“我還沒說,你怎麽知道不認識呢?”言真真穿着她的襯衣裙,漆黑的料子上只有胸前有個花木蘭的描邊,在這樣黯淡的環境裏根本看不見,仿佛一身都是濃郁的黑。
唯有腰間的金屬腰帶,散發着點點幽光,乍看像極了毒蛇的牙齒。
凱瑟琳神色淡然:“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
言真真沒接茬,單刀直入:“只有你和韋伯嗎?肯特在哪裏?”
阿趙聽得稀裏糊塗,但不妨礙她用僅有的信息腦補:言真真要找一個叫肯特的人?聽起來凱瑟琳似乎認識,難道是以前的小男友,怕被少爺發現,所以想搶先封口?
這麽一腦補,阿趙頓時激動起來,伸長了脖子,唯恐錯過關鍵消息。
“這不重要。”凱瑟琳審判似的凝視言真真,面孔逐漸嚴肅,“假如你知道我們的使命,那麽,你是要加入我們這一邊,懲罰背叛者,還是站在他們那一邊,助長罪惡呢?”
言真真露出恍然之色:“審判?你們以為自己是正義陣營嗎?”
“世界上沒有正義,只有神的意志。”凱瑟琳說,“我們是神的仆從,将為偉大的神明奉獻一切,任何有損于神的人和事,都該被鏟除。”
言真真大為感慨。
漫畫誠不我欺,但凡有點逼格的反派,都不會覺得自己在做邪惡的事,相反,他們都覺得自己老正義了,将給世界帶來永遠的和平,就差得個諾貝爾和平獎了。
這個時候,就需要嘴炮出馬了:“你們要審判淩家,神同意了嗎?我看是你借神的名義搞職場鬥争,當心我舉報你。”
“看來你已經被淩氏迷惑了。”凱瑟琳沒聽她廢話,聖潔的表情變作莊嚴,“神不容诋毀,你将受到懲罰。”
她說着,護士服下散落出一條巨長無比的蠕蟲。外表看起來如同海洋中的線蟲類生物,只是大小無限靠近《狂蟒之災》裏的蛇類,又長又光滑,身上分布着均勻的環節,兩短分不清頭尾。
言真真:(⊙﹏⊙)
過分惡心,造成不适。
她猶豫要不要上去給一jio,但有點害怕那種滑溜溜的觸感,想想還是放棄,準備拔箭(不要懷疑,從淩恒房間裏拿的箭矢,開過刃的)。
然而,萬萬沒想到,目睹了一切的阿趙,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扭過頭,就看到阿趙奪命狂奔離開的樣子。
“有、有怪物!!!”阿趙性格彪悍,奉行的是“我不強硬人家就要來占我便宜”的人生宗旨,因而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沒讓她腿軟趴下,第一時間就跑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今天全莊園都停了電,光線極差,她沒看清,只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才避免了當場發瘋的悲慘命運,有力氣逃跑。
凱瑟琳冷漠地往那邊丢了個眼神。
淩家的仆從自然也是罪惡的一份子,提早解決也好。
線蟲得到指令,無聲地追了出去。今天的雨不同尋常,莊園的底樓已經彌漫上了一層淺淺的積水,沒過腳踝,蟲在淺水中的速度極快,一下便沒了蹤影。
阿趙闖入雨簾,被冷水澆了個透。
她跑了會兒,沒聽見什麽動靜,惴惴不安地扭過頭。
什麽都沒有。
沒追出來?逃過了?
阿趙遲疑地慢了下來,謹慎地四處扭頭。
沒有。
凱瑟琳沒有追過來。
吓死她了。阿趙下意識地拍了拍胸口,手掌卻摸到一團滑膩的東西。
低頭一看,頓時三魂不見七魄。只見胸口處,一條無比巨碩的線蟲纏繞在自己的身上,正不斷地往皮肉裏鑽進去。
和蚯蚓鑽土似的扭動,還不疼,像極了被螞蟥咬的滋味。
“啊!!”她驚恐地大叫起來,拽住線蟲拼命往外扯。
手感像拽了一條黃鳝,體表分泌的粘液減少了摩擦,随時都會脫手,但又不比黃鳝結實。阿趙用盡全力那麽一拽,斷了。
被拽在手裏的半截蟲子滑溜溜地脫手,墜回了水裏,無聲無息地離開。而留在肉裏的線蟲趁此機會,一鼓作氣鑽進了胸腔。
阿趙渾身發冷,本能地去挖。
指甲裏抓滿了血液和人體組織,但線蟲已經不見了。
她呆呆地在雨裏立了會兒,邁動步子,走進灰樓。
林管家今年五十二歲,父親曾是淩氏的總裁秘書,曾祖父是淩氏的司機。可以說他們家三代人都為淩氏做事,忠心毋庸置疑。
從小,他就聽祖父說,當年自己在碼頭混飯吃,被幫派勢力逼得走投無路,差點就投了海,幸好遇到了淩先生——不是淩誠,是淩誠的祖父。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林老爺子憑借自己的忠心和能力,成了淩氏的心腹。自家也從碼頭賣力氣的低等人,變成了富裕人家。
林管家耳濡目染,對淩氏自然親近,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些秘密。
淩家有奇怪的傳承,奇怪的信仰,奇怪的能力。但s國迷信的人多了去了,在圈子裏待得久了,什麽都見過。
“少問、少說,多看、多做。”這是林老爺子交給他的人生秘訣。
林管家聽了長輩的話,安全無虞地活到了今天。
然後,好運氣用完了。
停電後,他就取了工具,準備修理電表。凱瑟琳卻突然過來,說淩老先生有些不舒服,叫他們過去看看。
正好伊麗莎白回來取傘,兩人馬上放下手頭上的事,進了淩老先生的房間。
淩老先生不舒服好些日子了,一直卧病在床,屋裏飄散着古怪的氣味。可今天又和平日不同,林管家一進門,眼皮子就瘋狂跳動,預感要出事。
伊麗莎白打了手電,靠近詢問:“老先生,你還……啊!”
她驚叫,身體猛地後仰,跌坐在地。
只見床鋪上的淩老先生已經變了個模樣:原本幹瘦的面孔像是被充了氣,鼓囊囊如巨大的肉球,眼珠還在轉動,渾濁而無神,嘴巴張大,涎水橫流,被子下的鼓起老大一團,地下有東西不斷蠕動。
借着手電的光,可以看到有黃色的粘液自被子下流淌下來,腥臭無比。
“還滿意新藥劑的效果嗎?”凱瑟琳走上前來,對淩老先生微笑,“向神祈禱祂的恩賜吧。你将成為真正的神之仆從,将功贖罪,洗刷淩氏的罪惡。”
“你、你騙我。”淩老先生憤怒地嘶吼,“你們騙我!該死!你們居然敢騙我!!”
他的身體迅速膨脹,血肉融化成了一團肉醬,朝周圍徐徐蔓延開來。
“都要死,騙我的人都要死!”淩老先生怒吼着,從床上爬了下來。
“快走!”林管家一把拽起伊麗莎白,轉身就想走。
然而,無論他怎麽用力去拉房門,卻始終打不開。
凱瑟琳雙手交握在胸前,吟唱般地說道:“渎神的人們啊,到了償還代價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