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叫言真真
丁湘都給吓懵了。
她本來懷疑是遇到了什麽犯罪集團或是黑道——s國這個時候亂得很, 幫派林立,傳說海邊常有人半夜開船出去抛屍的,有的人莫名其妙就會失蹤,說是被人害了。
哪裏知道現實比想象中還要刺激。
醫院的人居然在搞什麽儀式, 還真的召喚出了一個怪物。
三觀都裂了。
說好的封建迷信呢?
她想也沒想, 身體比腦子快, 拔腿就跑,而且非常機靈地走了後門,打算直接躲進禮堂。
藏一片葉子就要藏進樹林。醫院既然下了藥, 明顯就沒打算把人全殺了, 人多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可想的好好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聽到醫院門口傳來陣陣騷動,不待駐足, 緊跟着就爆發出了震天的哭喊,那真是和觀潮似的, 一波接一波, 一浪高一浪。
孩子們哭起來才這樣,都不哭還好,一個哭了,其他馬上就跟着哭,且都是吊着嗓子嚎, 歇斯底裏, 叫大人一聽就先心疼上了。
丁湘那會兒還沒孩子, 可人類基因裏有對幼崽的憐愛, 聽了便遲疑地停下腳步。
孩子們哭得更厲害了,一個個扯着嗓子叫“媽媽”,好似別的話都不會說了, 只知道叫媽媽。
可他們的母親都昏迷着,聽不到。
丁湘很想置之不理,又不是她或者是她朋友的孩子,但雙腿灌了鉛,無論如何都走不動。
哭聲越來越近,有個穿公主裙的三歲小女孩跌跌撞撞跑進來,結果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重重跌了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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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爬不起來,坐在地上哭:“媽咪,媽咪,哇——”
丁湘沒忍住沖動,跑出來把她一把抱了起來,飛快藏到了一邊的雜物室,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不可以哭,哭了大灰狼就會把你吃掉。”
小公主被吓到了,兩只肉乎乎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大眼睛裏滾着晶瑩的淚珠。
倒是不再哭了。
丁湘摸摸她的頭,把她留在了裏面,自己仍然準備回禮堂裏貓着,省得被醫院發現少了個人,徒添麻煩。
然而,才走過半條走廊,側門處便傳來響亮的哭聲。
有個小孩哭得打嗝:“不要、不要吃我……怪物……嗚嗚。”
一旦開了頭,第二次就特別順理成章。
丁湘回雜物間拿了根拖把棍,蹑手蹑腳地靠了過去。
側門外的小道上,那個怪物伸出兩只觸手,揪着一個小崽子的後領,東看看西看看,倒是沒有一上來就啃食,但地上滴落着一些綠色的黏液,很像口水。
果然還是吃人的吧?丁湘霎時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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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真現在有點稀裏糊塗的,忘記自己本來在幹什麽,此時此刻,在她心裏,自己正在吃火鍋呢。
火鍋好吃,涮火鍋也很有趣。
有些食材丢進鍋裏,一會兒就跑沒了,得撈一把再撈一把,有趣的是這并不讓人覺得麻煩,反而很有趣味,仿佛在玩捉迷藏。
她現在的感覺就是:我下了一鍋鹌鹑蛋,但我去夾的時候,蛋老溜跑。
費了老大的勁兒夾起了一顆,又開始猶豫,這東西熟了嗎?能吃了嗎?要不要再煮一煮會更好吃?
糾結。
而且這個蛋聞着很香,讓人食指大動,胃卻有點不給面子,沒有特別想要吃的欲望,态度冷漠。
要吃嗎?
不太好吃的樣子。
糾結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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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個怪物提溜起來,簡直是童年想都沒想過的噩夢。
那個小男孩吓得直接尿了褲子,要哭不哭,時不時抽噎一聲,打個哭嗝,可本能地知道不能大叫,不然就會被吃掉。
趁此機會,丁湘深吸了口氣,舉起拖把,一棍子砸在了觸手上。
她不敢離怪物太近,只能這樣了。
觸手吃痛,嗖一下縮了回來。
“跑。”她喝斥小孩。
小男孩拔腿就跑。
丁湘不敢動,怕怪物看到他們調頭跑了後,會選擇繼續追捕更弱小的孩子。她只能僵立在原地,與它對峙。
怪物挨了一記打,意外得沒有發狂,幾只眼睛齊齊睜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路燈昏黃,夜色深沉,風吹在身上,帶走了體表的冷汗,體溫不斷下降,止不住哆嗦。
丁湘緊緊握住拖把棍,無比緊張。
正在這時,怪物咕哝了聲,用怪異的聲音,含含糊糊地叫了一聲:“媽媽?”
丁湘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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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真看到了親媽,深覺這次真的玩大了。
本來只是旁觀一下歷史,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當事人,問題是她又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胡搞一氣,自己把自己蝴蝶沒了怎麽辦?
但現在也不能問丁湘,嘿,你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嗎?
丁湘也沒拿劇本啊!
這不,見着了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偏偏一字也說不出口。
不是比喻,是描述。
她在怪物的身上,發聲器官和人類全然不同,随随便便就能發出超過人類範疇的音波,大了會吼死人,小了聽不到,只能擠牙膏似的捏着嗓子說話。
這也不容易,試試看叫貓發出人類的聲音,為難死人。
她努力了半天,也只叫出了“媽媽”。
這個詞最簡單,最順口,最清楚。
可接下來要說什麽呢?
言真真頭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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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湘本來以為醫院的人搞了只怪物出來,怪物要吃人,所以是《侏羅紀公園》的劇情。
但它一叫“媽媽”,又踟蹰地滿懷希望地看着她,仿佛是個從來沒有得到過母愛的小孩子,頓時就讓她懷疑起了自己的最初判斷。
它看起來确實不像人,是個怪物,可是,金剛和大白鯊就有很大的區別,更不要說鼠小弟斯圖爾特,同樣擁有人類的感情。
“你在叫我嗎?”丁湘嘗試與它交流。
怪·言真真·物:點頭,失敗,頭太大,低不下去,只好用觸手點兩下。
能夠交流就證明不是兇殘的野獸,丁湘頓時放松了,慢慢問:“你的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言真真:“……”這只山羊幼崽的家在外星。
她沒回答,眨眨眼睛。
丁湘不理解,考慮了下,放下了手裏的武器,柔聲說:“你餓了是不是,我去給你拿點牛奶。”
雖然目前無害,但怪物的習性肯定和人類不同,她要防着它突然變臉,所以能找借口跑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她很小心,沒有馬上轉頭背朝它,而是慢慢後退,看它沒有攻擊人的意圖才逐漸加快腳步。
而後……怪物溜達溜達,跟上來了。
丁湘:“……”
她沒辦法,強行鎮定下來,若無其事地帶它去廚房。
本來就是過節,食物很全,包括幾箱專門給幼兒的牛奶。丁湘拆了一盒,手很熟練地插上了吸管,遞過去才意識到不妥。
它會用吸管嗎?要不要給個盆?
正猶豫,它就過來叼住吸管,熟門熟路地吸了口。
小孩子喝的飲料,量都少,一口就沒了。
言真真吧嗒了下嘴,心想,好多年沒喝這個奶了,好懷念,她記得小時候她媽每次回來,都要給她托運一箱回來——這是s國的本地牌子,國內沒得賣。
童年的一切都被渡上了美好的回憶濾鏡,雖然今天喝起來感覺挺一般,但身體很懷念,覺得還不錯。
不過,追憶童年,一盒就夠了。
言真真拒絕了第二盒,努力叫:“媽媽。”
拜托,快點走劇情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您看您是不是趕緊在醫院裏轉一轉,看看有沒有地下室、祭壇、日記、病例之類的線索提示?
她渴盼地看着丁湘:(o°w°o)
丁湘接收到了它的星星眼,莫名心軟了。
母愛不受控制地泛濫,哪怕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無法控制住自己,滿腦子都在想:真可憐啊,它是在找媽媽嗎?它一定很孤獨吧,剛才也許并不是想吃小孩子,而是想和它們一起玩。
于是情不自禁地張開手臂,想抱一抱它。
言真真:0.0
不愧是她媽,膽子夠大,這樣都敢抱。那,要不要讓她抱呢?抱了會有線索提示嗎?
好猶豫,她都記不清上一次被丁湘抱是什麽時候了。
印象裏,她和母親的關系不算特別親密,尤其丁湘幾乎沒有帶過她,只在回家的那兩天會抱一抱。等到大了,就是塞錢塞吃的,帶她出去買衣服,并沒有什麽深刻的感情交流。
她很為難,可看丁湘滿臉希冀,每個毛孔裏都洋溢着母愛,實在不好意思推開她的懷抱。
抱一下就抱一下?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身體,不丢臉。
言真真勉勉強強,朝母親張開了手(觸)臂(手)。
丁湘強忍着恐懼,在無形之力的影響下,才沒有掉頭就跑,顫巍巍地抱住了小怪物。
呃,好像抱了一團爛泥巴。
軟軟的,臭臭的。
丁湘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能克制住不适,她好像變得不像是自己了,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磅礴的母愛。
腦海中開始産生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我也想要一個孩子。
生育是我的本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好想要一個孩子。
好想、好想要……
她居然像月嫂課上老師教的那樣,輕輕拍着怪物的身體,一下又一下。
“乖,媽媽在這裏。”她無意識地說,“你是媽媽的孩子,媽媽不會不要你。”
這猶如一個魔咒,觸發了隐藏的條件。言真真看到丁湘身上亮起了光,和之前看到的一樣,充滿了吸引力。
“媽?”她一驚,意識漸漸模糊。
丁湘摸了摸她的頭:“你叫什麽名字?”
言真真猶如一個溺水的人,隐約聽見岸上的呼喚。
“真真。”她努力說,“我叫言真真。”
幻影交疊,時光交錯。
丁湘面前的景象陡然變化,怪物身上漆黑的暗影緩緩剝落,露出裏面青春貌美的女孩。
“真真。”她聽見女孩說,“我叫言真真。”
地上的黑影化作一條條霧氣般的水流,無聲無息地鑽入她的腹部。
丁湘怔怔地看着她,雙手顫抖地撫上了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