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0
大戶人家的孩子, 有個不算毛病的毛病,總不記得在家鎖門。畢竟整個套房乃至整棟別墅裏就自己一人,誰沒事上個廁所還要反鎖房門呢?
反正淩恒沒有這習慣。
門被打開的瞬間,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過去。
嗯, 這是一個近二十平米的衛生間, 白色的浴缸擺在偌大的落地窗前,以便欣賞夜景。靠着灰色大理石牆壁的地方是淋浴區,另一頭則是休息小坐的木質長椅, 遠些的地方是長條形的洗手盆和智能馬桶。
整個區域開放、簡潔、大方、明亮, 通透感極強, 絕非尋常逼仄的衛生間可以比拟。
所以也就沒有什麽阻礙視線的東西。
四目相對。
言真真:0.0
淩恒:“……”該說什麽?該死的,快點說點什麽!
尴尬度max的寂靜中, 言真真默默關上了門。
五分鐘後,淩恒套着浴袍走出來, 頭發還滴答滴答在滴水。
他表情極度不自然:“找我有事?”
“其實是想借廁所, ”言真真難得弱氣,撓撓臉,“外面的廁所沒有窗簾,不過你這裏的……好像也沒有?”
正常情況下,她當然不會闖進主卧的廁所, 但是外面的衛生間大歸大, 她找了半天都沒發現窗簾在哪裏, 總不能就這樣洗澡吧?萬一有偷窺狂用手機或者望遠鏡到處瞄怎麽辦??
淩恒:-_-||
“都是單面玻璃。”他重重吐氣, 認命地帶她轉進外面的衛生間,“本來就是欣賞夜景用的,你想關掉也可以, 按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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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牆壁上劃了下,隐藏的觸屏燈光就亮了起來,摁下指示鍵,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就變成了黑色。
再摁一下,玻璃就成了顯示屏,變成了一片蔚藍的海洋。再摁,變成蒼翠清新的森林。
“還是關掉好了,感覺露天怪怪的。”言真真說。
淩恒長摁不放,玻璃又恢複了漆黑。
“你慢慢來,我去弄點吃的。”他看也不看她,快步走進廚房。
言真真關上浴室門,反鎖,這才開始放心地洗澡。
水霧蒙蒙,熱水氤氲出白色的熱氣。
她忍不住回憶了下剛才看到的場景,沉思:真奇怪,觸手藏哪裏了?完全沒看見呢。
“啊。”淩恒切到了手指,當然,連血都沒出,只是有點疼。他甩了甩手,粗暴地将切好的火腿放進了機器裏。
敲個蛋,按下蓋子,三分鐘後,熱騰騰的三明治就烤好了。
他對半切開,猶豫了下,一手拿一半,飛快吃了個幹淨。
才不給她呢。
為了那種奇怪的理由就闖進來。
她到底看到了多少?!
全看到了嗎?
不是吧。
淩恒一想到這裏,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十分絕望。
沒告白就被看光,還有希望嗎?
在線等,很急。
“你幹嘛呢?”言真真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吓了他一跳。好在她沒有追問,自顧自翻找:“你吃了什麽,好餓,還有嗎?”
淩恒冰山臉:“沒有。”
言真真扭頭盯着他:“你好兇,生氣了?”
“well,”他問,“你覺得我該生氣嗎?”
言真真遲疑了下,覺得這事還是自己理虧,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他冷笑。
言真真眨眨眼,後退半步,狐疑地問:“不然呢,讓你也看一次嗎?”
她不說則已,說了反而提醒了淩恒。他瞄了她眼,發現她也很自覺地穿了浴室裏準備好的新浴袍,只是尺碼大了至少兩號,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腰帶系得再緊也能看到鎖骨。
頭發擦過了,亂糟糟的散落在肩上,雙腿纖細。因為抱攏的動作,衣服背面繃得比較緊,能看到後腰及以下的曲線。
他的眼睛燙到了似的飛快挪開,不自然地調整了坐姿:“算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哦。”言真真好像覺得很有趣,湊近了說,“這樣就扯平了對吧。”
淩恒:[一臉懵逼.jpg]
“所以果然是想看吧。”她一臉了然地點點頭,而後抓住衣襟,“行叭,準備好了嗎?一、二……”
“你有病啊!”他猛地站起來,想阻攔她發神經。
但是,言真真早就在喊“二”的時候,已經有了動作。他做出反應的瞬間,她就松開了攏住領子的手。
寬大的浴袍頓時散落開來。
露出裏面……的小背心和短褲。
“哈哈哈哈。”言真真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吓到你了吧?”
嗡,淩恒腦子裏的理智之弦崩斷了。
血氣上湧,不知是氣的還是窘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言真真,你……你太過分了。”
“開個玩笑,別生氣。”她收住笑意,“我和你道歉好不好,對不起啦。”
淩恒抿緊了唇角,身體幾乎與她貼到一起。他不作聲,只是低頭望着她的雙眼,呼吸慢慢急促。
言真真的面上,忍住的笑意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驚訝。
她感受到了彌漫在空氣裏的氣息,不是緊繃的怒氣,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奇妙之感,仿佛一個十分新奇且刺激的游戲,徹底被吸引住了,舍不得眨眼,一錯不錯地看着他。
“這不是個有趣的玩笑。”淩恒問,“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
能有什麽後果,總不能變成章魚把我吃了。
言真真眨眨眼,解釋說:“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在意,所以想開個玩笑……ok,我現在知道不好笑,我和你道歉,我已經道過歉了!”
她莫名有點生氣:“我以後再也不和你開玩笑了,行不行?放開我!”
淩恒的态度軟化下來。他松開她的手:“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你這樣,我、我會很……”
很什麽呢?
大腦好像中了病毒的計算機,跳出了一堆無意義的對話框,無法正常運轉。
這個時候,就輪到本能上線了。
不經過大腦同意,嘴巴就開口說:“總之,反正,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和一個喜歡你的男生開這種玩笑,明白嗎?這會讓我很……fuck!”
腦子終于作出應對,緊急叫停。
寂靜中,言真真瞪大了眼睛,而後,長長的意味深長的“哦~~”了聲。
淩恒後退了兩步,臉上浮現出尴尬和羞窘,還有濃濃的懊惱——這絕對不是他想象中的告白,比最糟糕的打算還要糟糕一百倍。
他完全不敢去看她的臉色,勉強說了句“冰箱裏有吃的”,就逃難似的沖進了房間,重重關上門。
我tm都幹了什麽?
淩恒背靠着門滑坐下來,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猶豫了這麽久,在最錯的時候說了最錯的話。
完了,她肯定覺得我糟糕透了。
他把所有事都搞砸了。
淩恒垂下頭,額角靠在屈起的膝蓋上,難過得無以複加。
篤篤篤。
門外傳來有規律的敲擊聲。
她問:“我不要吃面包,這裏可不可以叫外賣?”
噢,這真是個比拒絕更糟糕的回答,她根本不在意。淩恒心裏想着,突然失去了搭話的意願,以沉默回應。
等了幾秒鐘後,腳步聲遠去。
她走開了。
過了會兒,廚房裏傳來乒乓一聲脆響,好像有什麽摔碎了,緊接着是椅子被帶翻倒在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
淩恒的心瞬間懸起,想也不想便打開門沖出去:“真真?”
沒人回答,餐桌後的地板上鋪落一片浴袍的衣角。
“真真!”淩恒一個箭步沖過去,蹲下來想抱起她——可是,那只是一件浴袍而已。
被騙了。
他怒氣上湧,還未到達大腦,後背便多了一個人的分量。她躲在冰箱後面,趁機撲到了他的身上,“哇”地叫着吓唬他。
淩恒:“……”
很生氣,但又很想笑。
“嘿,幹什麽不理我?”她問。
“放開。”他把她扒下來,面無表情地說,“你很無聊。”
“是你不好,話只說一半。”她跳下來,直截了當地問,“所以,喜歡我的意思是通知我一聲,還是問我願不願意交往?”
淩恒抿住唇角:“有區別嗎?”
“當然。”她踮腳負手,黑白分明的眼珠轉動,“一個答案是‘我知道’,另一個是‘我願意’,沒有區別嗎?”
淩恒過了一霎才反應過來,這簡直不符合他天才大腦的運轉速度,而身體的回應更不堪,許久,才遲疑地張開手臂,抱住了柔軟纖瘦的女孩。
“真的?”他語氣中的疑惑多過驚喜,“我以為你……”
以為你不在意,以為你根本不喜歡,以為你……從來沒有想過。
言真真彎了彎眼睛,沒有回答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他大概是忘記了,第一次在海邊見到他,她就很稀奇地看了好幾眼。
當然了,這并不代表什麽。
只是大多數漫畫裏都有感情線,男女主角從同伴變成情侶,也是再常見不過的套路了。
所以,為什麽不呢?
淩恒這麽好看。
有些意外,但理所當然。
言真真擡手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所以,肯理我了嗎?”
“……咳。”淩恒後知後覺地窘迫起來,左顧右盼了會兒,想到了可以轉移的話題,“你還沒吃東西,吃點什麽,醫生晚點就會過來。”
言真真思考了下,宣布:“我要吃披薩。”
波士頓到底是大城市,外送服務過關,沒一會兒就送來了外賣:大份的意大利披薩和大杯的可樂。
言真真一手一樣,吃得十分愉快。
淩恒在和醫生打電話:“燒退了,人也精神,你不用過來了,嗯……謝謝醫生,就這樣。”
他挂了電話,猶且沒有緩過來,不在狀态地看了她半天,才記起來要說什麽,問道:“真的好點了嗎?不要逞強,藥效過去溫度又升高就麻煩了。”
“當然。”她滿足地吸了口冰可樂,“我好得不得了。”
“真的?”理智說,淩恒你醒醒,別信她,再多待一天更穩妥。
言真真歪頭看他:“你不信我?”
“那好吧。”腦子說,對不起,我中了丘比特的病毒,需要重啓時間,現在所做的一切舉動都低于平均智商,請放棄治療吧。
言真真彎起眼睛:“什麽時候走?”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交作業了。
“我申請好就行了。”他說。
言真真點頭,繼續大快朵頤。
淩恒坐在沙發上,一面看她吃,一面懷疑人生:剛才發生了什麽?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如果是真的,為什麽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呢?
想象中的告白:鮮花、氣球、禮物。
記憶中的告白:糟糕、糟糕、糟糕。
果然是假的吧。
他目光停留得如此之久,以至于言真真不得不放下最後一塊披薩:“呃,我吃飽了,你吃嗎?”
淩恒沉默了下,問:“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想說的?言真真思考了下,還真有:“你把觸手藏哪裏了?我沒看到诶。”
淩恒:“……”
居然、看得這麽、仔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