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課去
十二點, 午飯時間,食堂逐漸熱鬧起來。
作為一年學費五十萬的學校食堂,這裏裝修得堪比咖啡廳。溫暖的燈光,實木桌椅, 牆上裝點着蒂凡尼燈飾, 大片落地玻璃窗, 蓬勃翠綠的盆栽綴色其間,非常有逼格。
學生們背着書包、抱着書本,三三兩兩的結伴來吃飯。雖然是自助餐模式, 但每份飯菜都已用白瓷小碗盛放好, 擺盤遠比大勺澆在不鏽鋼鐵盆裏好看得多。
當然了, 價格也很感人,所以言真真很少來食堂吃飯。
不過, 今天情況特殊,需要美食治愈一下。
口水雞、回鍋肉、番茄炒蛋、手撕包菜, 外帶一碗海帶湯。
得益于s國的移民性質, 這幾道中餐說不上特別地道,但也十分不錯,很能撫慰言真真離家千萬裏的寂寞胃。
她一邊埋頭苦吃,一邊思考要給今天的幾個人安排什麽劇本。
怎麽說呢,拉肚子雖好, 但沒有逼格啊。
要不然回去看點電影取取材?是《死神來了》那種現實風, 還是《咒怨》那種靈異風好呢?
就在她絞盡腦汁思考劇本的時候, 周邊的聲音突然向上躍了一大截。形容得誇張一點, 人聲好比潮水,猛地一個浪頭打了下來。
始作俑者就是突然在她面前坐下來的人,以及他推過來的一杯抹茶冰沙。
言真真擡頭, 望見一張漂亮到讓人呼吸停滞的臉。
怒氣值下降10點。
她說:“我喜歡草莓味的。”
淩恒丢了個小小的白眼過去,起身又去買了一杯草莓口味的,粉紅色的冰沙和潔白的奶油、新鮮的草莓點綴在一起,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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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言真真拆開吸管戳進去,用力吸了一大口。
怒氣值再降5點。
她的心情略微平複,精神也随之下降。熬夜的副作用在那裏,就算直接啃一口美少年都沒用,腦袋沉重得要命,必須托着下巴才行。
食堂人多嘴雜,淩恒咽回了本來要說的話,問道:“沒睡醒?”
言真真含糊不清地“唔”了聲,渾身上下散發着低氣壓。
淩恒擰起好看的眉毛。他還記得她昨晚的英勇,那團火燃燒起來的時候,似乎能夠驅散一切黑暗的侵蝕。
可此時的她,看着就像蔫兒的花,怪叫人難受的。
他想了想,問:“下午有課嗎?”
“有,閱讀。”言真真痛苦地皺起了眉。
“幾點?”
“一點。”
“十二點半了。”他起身,“該走了。”
言真真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收拾好餐盤,闖入外面酷烈的陽光中。
背後有人跟上了。
“你找我有事?”她奇怪地問。
淩恒:“上課。”
言真真:“???”
淩恒從來不上課,但要上課也沒毛病,身為高三生,他也有自己的課程表。而且閱讀課是主課,同樣是他期末考試的內容之一。
言真真不知道淩少爺常年缺課,只出現在期末考場,沒再說什麽。
大中午的,兩人抄樓道裏的小路走,淩恒又戴了鴨舌帽,勉強算是平平靜靜到了文學樓。
進樓一摘帽子,好了,立即有無數雙視線投過來。
“淩同學找誰?”這是路過的女老師,笑容親切又和氣。
淩恒言簡意赅:“上課。”
女老師愣了下,突然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僵硬地點了點頭。
其他同學聽見,議論紛紛。
“這是誰,怎麽主任對他這麽客氣?”
“不不,是他對主任這個态度,也太吊了吧。”
“你們兩個傻x,姓淩的又長那麽帥,肯定是淩氏的少爺啊。”
“啊,是那個淩氏嗎?”
“廢話,s國還有哪個淩氏……”
言真真每聽一句,便瞄淩恒一眼。
他按下電梯鍵:“有話就說。”
“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幾個同學說的話,很像偶像劇開頭的場景?”
淩恒:“不覺得。”
“我覺得。”她說,“很多劇的男主都是這樣出場的,在學校裏就有無數迷妹等在校門口,男主角下了豪車,大家尖叫像粉絲接機,而男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淡定地走進學校。換成霸總,那就是公司上下集體在門口列隊迎接,男主一下車,就鞠躬叫‘x總好’。”
淩恒:“……”怪他咯?
電梯到了。
裏面的人沒想到外面站了個美少年,愣了下才慢吞吞走出來。
言真真發誓,她在電梯門即将并攏前,清清楚楚地聽到有個女生說了fuck,本意的那種。
她險些笑場。
淩恒:→_→他能說什麽?
詭異的氣氛裏,三樓到了。
這一層都是高三學生的文科類課程教室,換言之,同學們不似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幾乎每個人都認得淩恒。
“淩恒?”大家很意外,也很驚喜,“好久沒見到你了。”
“獎學金名單公示了。”長發飄飄的漂亮小姐姐搶先開口,“恭喜蟬聯桂冠。”
淩恒颔首:“謝謝。”
旁邊個子高高的男生說:“你會來文學樓可真稀奇,找人嗎?”
“上課。”淩恒簡單道,“跟一下進度。”
“來我們班,我們下節課上批評。”自來熟的已經開始搶人。
淩恒擺擺手,跟着言真真進了教室。
她習慣性坐在角落裏,以免被老師點名。這正合淩恒的意,他拍拍她的肩膀:“換換,我坐裏面。”
言真真拒絕:“我先來的。”
“小氣。”淩恒不好真的和她搶,勉為其難在旁邊坐下,“我陪你來上課,連個位置都不讓我。”
言真真眨眨眼:“陪我來上課?不是你自己要上嗎?”
淩恒噤聲,假裝沒說漏嘴。
言真真見好就收,拿出課本準備再複習一下上節課的內容。然而,她今天精神狀況不佳,平時看密密麻麻的英文就頭暈,現在更不行了,瞄了兩眼便犯困。
偏偏淩恒瞄了眼她的作業,頓時露出驚容:“你這寫得也太差了。”
言真真不滿:“楊曉之說我進步很多了。”
“楊曉之是誰?”他問。
“我找的家教,也是高三生。”她翻開自己寫滿三頁的作業,狐疑地問,“真的很垃圾嗎?”
淩恒善良地保持了沉默。
幸好眼下的情況不愁冷場,兩人的交談才暫停了片刻,就有二三同學試探着走了過來:“淩恒?”
“我的課錯過了,今天補一下。”淩恒繼續原先的說辭。
這當然不符合學校的規定,分班又不是白分的,同樣的科目,也得按照教務處的分配上。
然而,即便是今天的授課老師,進門看到淩恒坐在那裏,第一句話也是“淩恒同學在,老師壓力很大啊”,閉口不提該和不該。
言真真忽然萬分後悔。
老師說的雖然是玩笑話,但她确實非常在意淩恒的感受,經常隐蔽地往他們坐的角落裏看,沒發現大少爺有意見,才安心往下講。
言真真困得要命,又不敢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睡去,點一下頭又點一下頭,活像小雞啄米。
淩恒瞥了她好幾回,最後敗在她看不出字跡的筆記上,認命地挪到自己面前:“我幫你記吧。”
“謝了。”言真真趴在手臂上,一秒入睡。
淩恒轉了轉手上的中性筆,默默地抄起了投影屏幕上的筆記。
講真,閱讀課于他而言沒有任何難度,他打小就是中文、英文、法文三門語言課啓蒙打底的,初中順便學了拉丁文,于是解鎖了相關語言的部分知識。
很多人說他是天才,然則他自己不那麽認為。
他不是一學就會,更像是很久以前,這些知識曾被人在夢裏傳授過,只是醒過來全都忘了,而随着現實世界的學習,腦海裏的記憶被一點點喚醒而已。
他的大腦仿佛一個池塘,曾經有大鲲游過,後來鲲化鵬飛走,卻殘留下了一些鱗片。
這些鱗片,就是各種各樣的知識,不止是語言,數學、物理、化學、計算機都在其中。
因此,他從來不為自己的天才而自負,只為此感到恐懼。
兩堂閱讀課飛快結束。
淩恒總結,這大概就是“怎樣讀懂報紙新聞”的教學。
但其他人都不覺得那麽省力,畢竟除了要讀懂字面意思外,還要理解作者要表達的涵義——咳,一棵棗樹和又一棵棗樹有什麽深意,哪怕是母語也很難理解的。
“淩恒同學。”授課老師走過來,客客氣氣地問,“覺得老師講得怎麽樣,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挺好的。”淩恒頓了下,放低聲音,“她是我的朋友,從國外轉學過來,不是很适應這邊的環境,希望老師多照顧一下。”
授課老師觑着打瞌睡的女孩,點頭笑道:“應該的,還有什麽問題嗎?”
他搖了搖頭。
老師這才安心地離開。
同學們卻沒走,拖拖拉拉地收拾書本,閑聊課後作業,不經意間,悄咪咪投過視線圍觀,內心活動豐富:“原來他就是淩恒,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帥”、“他居然會來我們班,要不要偷拍一下發推特?”、“旁邊那個女的是他女朋友嗎?”
以上,便普通學生的真實心态,有對風雲人物的好奇,也不乏暗藏的愛慕,但都被理智克制,沒打算和對方發生交集。
當然了,俗話說得好,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春和裏從來不缺有野心敢于搏一搏的人。
一個栗色卷發的女生小步走來,她皮膚極白,淡妝精致,看人時有種無辜又清純的氣質,格外博人憐惜。
“淩同學。”她怯生生地問,“我筆記沒有記完,能借我複印一下嗎?”
“我要走了。”淩恒看也不看她,拍拍旁邊公然打瞌睡的人,“下課了。”
沒有反應。
言真真伏在手臂上,眼睑下的眼珠轉動,呼吸沉沉。
淩恒頓覺不妙,推她的肩膀:“醒醒,喂,你……”他意識到這是在教室,到了嘴邊的話立即咽下,探手摸了摸她的頸邊。
脈搏很穩,不急不慢,體溫亦不見異常,看起來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