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入凥穴讨雪靈血(五)
劇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凥女的怨氣銳減的同時,他聽到了似曾相識的笛音。
笛音清幽,從四面八方彙進他心底,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撫平了他的怒氣,好似一股清流自灼燒的心髒表層舒緩流過,頃刻間治愈了滿目蒼夷的心髒。
“等着,拿回雪靈血我娶你!”
對了,他還要取竹楠,一定要拿回雪靈血。
雙手化作羽翼,羽翼合攏成陣,林元只得化出一只手,探向凥女眉心處。
“不!”凥女嗓音沙啞如河灘上風化的碎石,凄厲的吼叫有如山谷凄風尖鳴,“它是我的!”
“這世間沒有什麽一定是你的,你不過是怨氣所化的東西,如果說這世間有什麽東西一定屬于你,必定是無窮無盡的怨氣,你也只配擁有怨氣,與它同生同死。”
林元這一席話不可謂不狠絕,像是詛咒一般生生将凥女釘成了石像。
如果說這世間有什麽東西一定屬于你,必定是無情無盡的怨氣……
神識甫一入凥女體內,林元便被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的怨氣包圍了。
他沒說錯,這個女人體內果真只有怨氣。五髒六腑及血液骨骼全部都是濃黑的怨氣,她的內府同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怨氣池,咕咕冒着沸騰的泡泡,散發出一股讓人聞到就身心扭曲睚眦必報的味道。
凥女體內全部都是怨氣并沒有雪靈血。
一般來說,奪了雪靈血後,明智的做法就是藏于內府精元內。倘若魂魄尚全,修為較高,少說十天半月多說三年五載便可煉化為己用。
五十年前凥女被囚困凥穴時一魂一魄被收走,如今壓在朱槿的天蟾宮。
饒是她再是天生的怨靈,也不可能在魂魄殘缺的情況下煉化雪靈血洗髓伐骨。
退出後,林元困惑地上下打量正倒地抽搐的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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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想拿走……我已經煉……煉化了哈哈哈哈哈……”
可憐又可悲的一串笑,偏偏激起了林元的恨意。
懷抱與竹楠的約定,硬生生将邪火壓下,從指尖放出一縷純白的靈力徑直飛向凥女。
凥女每每見了屬于雪靈的至純靈力都會露出癡妄的目光,癡癡纏纏地追着那縷散發着熒光的光線看,好像能從其中看見林雲一般。
“固執!”林元剛說完,感覺背上被猛砸了一下,電光火石間那股力量将他身上每一寸皮膚炙烤了一遍,随後是三魂七魄猶如被閃電鞭撻般,直抽得他一口血噴了個天花爛墜。
“呵呵呵終于來了……終于來了……”凥女兩手高舉神情崇拜,跪地朝拜起來。三拜之後她起身手指林元,語氣淩厲道:“天譴來了!來呀!殺我啊!讓我看看你是怎麽背着滾滾天雷将我打到魂飛魄散的!”
林元雙唇飲血般鮮血淋漓,張嘴露出一口紅牙,給了凥女一個森然的笑。随後擡手一抓,竟然在雙翼合攏的陣中召來了萬物之靈。
“萬物有靈,天道不仁,有種就将萬物劈他個生靈塗炭!”林元手中的萬物之靈凝成了手臂粗的光繩,源源不斷的萬物之靈好似源源不斷的怨氣,兩相一比,一時竟看不出誰高誰低。
“果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雜……”
種字還未出口,林元手中的光繩不偏不倚的抽在凥女側臉,像一記熱辣的耳光,響聲久久回蕩。
凥女尖利吼叫着側飛出去的同時,她前胸忽地閃過一抹暗淡的紅光。
林元手中的光繩游蛇般滑向那抹暗淡的光亮,那是子規鳥的眼珠。如果他沒記錯子規鳥的眼珠與凥女的眼珠同是漆黑無光的。
可他怎麽會忘了雪靈血非雪靈之軀不栖!
凥女應該是拿到後才發現她并沒有完整的魂魄能立刻煉化雪靈血據為己有,所以只能将雪靈血寄存在了雪靈所化的子規鳥體內。
萬物之靈所擰成的光繩上附着了林元的神識,化作一只光手格擋開凥女護在胸前的手,一把将子規鳥從她脖頸間拽了下來。
一魄離體,切腹剜心之痛實在難以形容。凥女的驚呼未能出口,面部表情定格,只呈現出一張過度痛苦而驚恐扭曲的臉,慘白如素。
子規鳥的眼珠血紅,越接近林元紅光越盛。
待到近前,那抹紅光已經将子規鳥的鳥身完全覆蓋住了。紅光大盛之時忽地從子規鳥眼中飛出,血珠帶着紅光迫不及待地向林元飛去。
就在這時,凥女原地滿血複活一般騰空而起竟比那滴雪靈血還要急切,在雪靈血就要沒入林元眉心時,她的指尖險些刺入林元眼睛裏。
林元一時得意忘形,差點成了瞎子。手中光繩登時出手将凥女抽飛出去數十丈遠。
眼沒瞎,下眼睑卻被凥女鋒利的指甲劃出一道血口,溫熱的血珠自臉頰滑到下巴上,懸而未落。
“子規鳥原是林雲還你的一魄,不想你肖想他至此,債已還,是你不珍惜,現在我替他收回,”他說着五指猝然攥緊,子規鳥一聲啼血般尖利的鳴叫,在他手中化為齑粉。
“啊!”一魄散,生不如死。凥女就地打起滾來。
林元翻手将化為齑粉的雪靈攏在掌心,那是他父親的雪靈如今不用承載凥女居心叵測的一魄,該洗淨放歸雪山之巅。
掌心黑灰色的雪靈眨眼間變成了一撮晶瑩透亮的瑩白光點,仿若新生般歡快地圍繞在林元身周。
“五十年前……噗!”天雷不合時宜地落下,脊背生生被砸彎,一口溫熱的心頭血猛然噴出。
“五十年前……你與鷹佬要将我生吞活剝,玲珑以魂祭天引來的天雷陣沒能把你等妖孽收了,今天我要抽你的魂祭玲珑的魂,抽你的魄祭林雲的魄,讓你知道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說罷頂着天雷的威勢,抛出天光繩不容分說強悍決絕地抽走了凥女一魂五魄。
只餘一魂一魄的凥女登時變成了一個癡傻的傀儡。
與此同時,洞穴內九道天雷齊齊落下。
而洞穴外的三山半上,城主朱瑾帶着妖城僅存的幾個大妖擺陣鎮住岌岌可危的凥穴。
他們一行五人是在第二三道天雷接連降下時趕到的。
天外驚雷滾滾而至,一道強過一道——先是一道,随後是兩道齊下,在之後是三道齊下,以此類推,直到九道天雷裹裹挾着摧枯拉朽之勢遮天蔽日而來。
整個妖城的大小妖怪被天雷所累,躲的躲藏的藏,唯恐是自己修行過激招來了天雷示警。
哪成想道道天雷全奔着凥穴去了,一時間衆說紛纭。
有說凥穴內有妖怪要破禁制逃跑糟了雷劈;有的說是妖怪修行更上一層樓象征性渡個劫;也有的說看見剛回城不久的小祖宗去了凥穴,一副大殺四方為父母報仇的仇恨臉,想必是他要宰凥女從而引來了天雷。
是個妖都知道天生的東西未必都是好東西。就比如誰家沒幾個混仗孩子,但是自家孩子再混仗那也是自己生的,爹媽怎麽打怎麽罰都行,別人是萬萬碰不得的。
從而就有了“天生的殺不得”這個不成文的規矩。
碰了都得被天道這個不分好壞、不知好歹的生父/生母給好揍一頓。輕者缺胳膊少腿,重者直接嗝屁。
林元還沒嗝屁,他一共受了三道天雷,凥女癡傻後他再也保持不住,羽翼還未來得及收攏先一個踉跄差點以臉搶地。
剛逞過兇鬥過狠,對方剛倒下,他眼看也要倒了,這……太丢人了。
他拿受傷較輕的翅膀撐着地,回頭就迎上天雷落下。
再一看身後,好麽,這麽多人喜歡被雷劈麽?!
“愣着幹嘛!快跑!”老熊貓活像個被“焦糊”詛咒過的老頭兒,動不動就被燒成了禿瓢,眼下糊的更厲害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原形頂雷的情形之下一根毛都沒剩下。
狂鳥虛影一個翅尖引着一道雷,沖林元咆哮道:“跑什麽跑!劈的就是他!他去哪兒天雷就跟着劈到哪兒,重重重重重重孫子不要慫就給我站這兒,讓他們看看咱們神鳥一族的厲害!”
林元又是一個踉跄,心道,哪兒來的攪合事的瘋老頭。
眼前盡是灼眼的白光,他高聲道:“竹楠呢?!”
“讓開!!”白二不知從什麽地方飛出來一腳将林元踹出去幾米遠,擡手接住一道從天而降眼看要劈在林元頭頂的雷。
林元好不甘心,暗搓搓磨牙,再次用翅膀撐地起身,呼啦飛到半空總算看見竹楠了。
眼前的竹楠像極了以魂祭天的玲珑,好像天雷追着劈的不是他而是竹楠。
“你,”他難以置信地磕巴道,“怎麽會……”
老熊貓被雷劈的嗓子嘶啞,七竅生煙地喊道:“少主人在身上畫了引雷符!”
林元驚到不會說話,木讷程度好比已經癡傻的凥女,在第八道天雷落下的同時,他第二次合攏狂鳥無堅不摧的雙翼将渾身畫滿引雷符的竹楠困在其中。
“不要動!”林元身形被劈的幾個震顫,最後五道天雷齊齊劈在他身上,霎時有種魂魄離體下一刻就能魂飛天外的錯覺,“讓我抱會兒……我……拿回雪靈血了……能娶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完畢,為這段時間總是斷更說聲抱歉。
謝謝大家支持!
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