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72.
三月過去,因為春節假的正式結束,複工,奮力勞作的季節到來,空蕩蕩的城市再次喧鬧。車水馬龍占領主幹道,街道兩旁的梧桐樹在抽枝,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
楊鷗一直都在工作。
他有些習慣這個模式,不能停下來,容忍不了四周安安靜靜。有時會想,如果不是一個瞬間的念頭,他就不會接《夢中人》,那麽就沒有接下來的相遇,也不會讓他曾經漠然的心,再次懂得跳動。
邢望海回國了,他在電話裏同他确認,手指在不安的摩挲,因為那份迫不及待的焦躁,以及快要溢出身體的思念。
“那我們......明天見。”邢望海說。
明天是他們今年第一次在鏡頭前合體宣傳,做一個訪談。
楊鷗愣了一下,想了想,語氣很平靜,“你不想我嗎?”
對面沒有聲音,只有仿似氣流一樣的呼吸,節奏有些慌亂。
“我、”邢望海頓了一下,“鷗哥,我想見你。”
楊鷗呼出一口氣,意料之中,但同時,也像在不自覺地确認。這點,連自己都難以發覺,深陷其中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清醒。
“你在家嗎?”
“嗯,”像是忽然明白了似的,邢望海深深吸氣再吐氣,聲音雖不确定,但心裏已經充滿了期待,“你、你要過來嗎?”
“你想要我過來嗎?”
都這種時候了,楊鷗依舊不忘掐着那根風筝線,故作試探。
邢望海坦誠,“想,雖然明天就能見到了,但更想現在就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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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鷗輕笑一聲,“真乖。”
不扭捏、不造作,從那個等待室對上的第一眼開始,楊鷗就明白了,邢望海始終如一,不屑隐瞞。
放下電話,邢望海搓了搓悶熱的手心。
他看了一眼房間,視線落在飄窗旁的邊幾上,那裏摞着厚厚一疊雜志,最上面的那本被攤開,拉長的彩頁裏是一望無際的金黃麥田,天空灰藍,在遠處彙接大地。
沒過腰際的麥穗沉沉綴着,畫面中央伫立着一個黑色側影,微低下頭,舒展着雙臂,因為是特寫鏡頭,黑色外套的肌理也展露無遺。盡管,看不太清,邢望海還是認出了照片裏的模特是楊鷗。
雜志封面标的日期已經是八年前了。
邢望海是特地收集的這些雜志,雖然楊鷗只是在閑聊時提過一嘴,說以前當過模特,拍了不少雜志平面。但他還是記在心裏了,或許這也算一種隐蔽的快樂吧。從二手網站一本本買下這些過期雜志,拼湊着楊鷗的過去姿态,享受他所未見識過的楊鷗,每翻一頁,凝視着不同造型的楊鷗,彷佛是另一種形式的侵占,即使沒有參與過那些曾經,卻能以這種方法接近。
同時,邢望海有些害怕,原來,自己也會有如此強烈的獨占欲吶。他不怕距離,也不怕流言蜚語,他只是怕自己不夠了解,他把坦坦蕩蕩的自己給了他,也希望能夠更加靠近,把自己缺乏的,不明了的,通通補回來。
邢望海嘆了一口氣。
行李箱還癱在客廳的一角,等待着他整理。他走過去,腦海裏依舊回蕩着楊鷗的聲音。
等我。
楊鷗在挂電話前的最後說。
門鈴響起來時,邢望海正在把外套挂進衣櫥。他幾乎是小跑着到玄關,手指微微抖着,然後覆住門把手,随着“叮咚”的電子提示音,白色大門緩緩露出縫隙,最後擴大出完整的弧度。門後的那人,就像被光暈拖着,從黑暗的背景裏一點點現形,然後走到他面前,直抵他的眉間,輕觸他的鼻尖。
就在他把他整個圈起的那瞬間,邢望海忽然停止了顫抖,平靜下來。
好像他擔憂的,被一雙大手拔掉,那雙手又把他覆住,将他丢進柔軟的床鋪,觸碰到真實的體溫,用暖暖的呓語将他包圍。此時此刻,他才明白,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甚至放棄思考,主動、永久地沉溺在這樣的氛圍裏。
奇異的氛圍,愛情的氛圍。
來自于楊鷗的氛圍。
楊鷗直直站立,緊緊箍着他,埋在他的頸間,胸膛重重起伏。
“我好想你。”楊鷗邊說邊吻他的頭發,然後移到他的臉龐。
邢望海反抱住他的腰間,低聲回應他。
“我也是。”
說完,他就用鼻尖蹭了蹭楊鷗的肩膀,補充道:“我以為我能撐到明天,結果,真的不行。”
楊鷗笑起來,向後退一步,這才仔細打量他。黑了些,臉龐線條更加明顯,眼周泛着紅,濕漉漉的,令他心癢難耐。
就在他打量對方時,邢望海也在看他。
“怎麽穿着白禮服?”邢望海頗為驚訝,“你是直接從......”
楊鷗松了松領子,擺擺手,“別擔心,我是結束工作才來的,沒來得及卸妝換衣服,就這樣過來了。畢竟......”他笑起來,牽着邢望海走到沙發邊,把他推進去,“......再多一秒等待的耐心,也沒有了。”
話落,楊鷗就覆了上來,緊致的西服外套已經成為皺巴巴一團,落在腳邊。襯衣前端的紐扣被楊鷗單手解開,鼓漲結實的胸膛露了出來,溝壑分明,充滿男人味,與他偏陰柔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邢望海咽了咽喉頭,視線無法轉移,緊緊黏在楊鷗的動作上。
“你在緊張?”楊鷗居高臨下的問他,嘴角弧度翹起。
“沒、沒有。”邢望海紅着耳根,側過頭。
楊鷗俯身,貼在他耳邊,呼氣道:“那為什麽不敢看我?要躲我?”
“不、不是!”邢望海游移的眼神又重新聚焦,死死盯着眼前男人,“你這樣、這樣下去......會讓我......”
“什麽?”楊鷗把身子又壓下了一點兒,這回直接胸膛抵着胸膛,就連心跳都混在了一塊兒。
“我會太興奮啦!”邢望海無助地捂住眼睛,已經滿臉赤紅。
聽到如此直白的回答,楊鷗愣了一瞬,随之笑得更深,“這樣不好嗎?”
邢望海從指縫裏張望,看見楊鷗也在凝視他,無意識地舔了舔唇道:“也不是......就覺得怪怪的。”
“怪?”楊鷗吻着他的手背,柔軟的舌頭滑過他的肌膚,引來一陣酥麻,“我們這麽久沒見,沒反應才會怪呢。”
邢望海被挑逗得輕輕“啊”了一聲,終于移開手掌,暴露在眼前的楊鷗,襯衣脫到一半,挂在手肘處,一晃一晃的衣擺,勾起煽情的誘惑。
這種刺激畫面,讓邢望海更加灼熱,彷佛發燒也不過如此。
在演床/戲時,他是主動的那方,并且是帶有強制性的要了對方。可真到提槍上陣,他忽而有一絲退縮,沒了劇中李鈞承那般的氣魄與瘋狂。
可能因為毫無經驗,才會讓他如此膽怯吧。
“鷗哥,”邢望海輕輕推了楊鷗一把,慢慢直起身,與他對視,“我怕我不行,我這是第一次......”
楊鷗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忍不住溢出笑。
“沒關系,我來,”楊鷗耐心地摩挲起他的臉頰,輕捏着耳垂,循循善誘道,“你放松就好了。”
“那個......”邢望海不安地掙了一下,“我......”
楊鷗停住動作,蹙眉,“你有什麽顧慮嗎?還是,你覺得沒準備好?”
邢望海別過頭,“也不是。”
楊鷗雖然蓄勢待發,但看見邢望海這樣,只得退下陣來。
趁着邢望海走神的間隙,楊鷗一把摟住他的腦袋,手指輕撫對方的脊背,溫聲細語安慰道:“對不起,是我太急了,但這麽久沒看見你,我也是個男人,會有需求,按捺不住,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
“鷗哥,不是的......”邢望海搖了搖頭,咬住嘴唇,隔了稍許,重重嘆口氣,才說,“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跟男的女的都沒有,我害怕你會覺得我太......差。”
“蛤?”楊鷗怔了兩秒,然後爆出大笑,他知道邢望海很單純,可沒想過還會這麽純情。明明在演李鈞承時能夠很好地表達出激烈的情/欲,讓他都沒來由地被煽動起來。甚至在沒有點破關系的日子裏,總會回味起這些心旌蕩漾的互動。
“很好笑嗎?”邢望海露出稍稍愠怒的表情。
“沒、沒有。”楊鷗假裝抹了下眼角,“我覺得你想太多了,真的。”
這回是邢望海蹙起了眉頭,“什麽?”
雖然知道楊鷗不可能是第一次,但心裏不承認不痛快,實在太虛僞了。他從未對任何一個人這般的在乎,甚至連他以前的過往,都試圖挖掘得一清二楚。但有些事情,強裝鎮定,強裝無所謂,只能維持得了一時,也維持不了一世。盡管楊鷗總是在回避,他依然能夠打聽的到,至少,他沒法灑脫,在他之前,楊鷗還擁有過其他人,其他人也擁有過他。
每每想到此,邢望海就開始唾棄自己的小心眼。
楊鷗見邢望海變了臉色,立刻抱着哄人,“弟弟,別生氣,我剛剛禿嚕嘴,別往心裏去。我是真的真的太想你了,所以按捺不住沖動......”
“我知道,”邢望海接過他的話,“我也一樣。但是......”
“但是什麽?”
“我只有一個問題。”邢望海的語氣忽然異常認真。
楊鷗盯着這樣嚴肅的他,不由地緊張,咽了口唾沫。
“你說吧,什麽問題?”
“你和須旭如果沒有被媒體曝光,那你會和他分手嗎?”
楊鷗很是詫異,同時,如果邢望海沒看錯,他覺得有那麽一瞬,楊鷗的表情是扭曲的。
“都是過去了,何必再提。”楊鷗松開懷裏的人,平靜地問,“你問這些幹嘛?”
對啊,為什麽哪壺不開提哪壺。邢望海咬着唇,懊惱地想。
明明見面後只想要好好溫存一番,即使不上床,看着他,依靠着他,緩解這數十天的相思之苦,也是好的啊。為何自己想當然,只因為一時的急躁,就這樣不假思索地直戳傷處。
“鷗哥,對不起,”邢望海低下頭,靠近了點兒,抓住楊鷗的手,“我就是随便一問,其實我不在意的,你不用回答。”
撒謊。楊鷗想,如果真的不在意,根本就不會提起。
“即使沒有被曝光,我和他也不是一路人,結局必然是分手。”楊鷗頓了一下,繼續,“另外,他從來沒有愛過我,我也沒那麽喜歡過他。”
邢望海緩緩擡起頭。
楊鷗:“這樣說,你可以安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