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落蘇
“李琟?”許傾認出這人來,不可思議地喚出他的名字。
驚訝于李琟竟然會突然出現,心中還離奇地出現一種感受——
委屈。
從王家回來便見他已經悄然無聲地走了,也不知他究竟去做了什麽。
他沒有義務和責任辭而別,所以對于他的不辭而別,許傾自知那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還是很想知道。
他們,除了醫患這層關系以外,該也算得上是朋友的吧。
“先前留下的方子,有些謬誤,回來改下,以免出了岔子。”
等李琟慢慢講完這句話,許傾心頭又有些失望。
原來還是要走的。
“...那藥方我又沒帶在身上。”許傾扯了個笑。
“那你去府上便是,若有人阻你,便拿此物給他,”許景曜卸下腰間的佩玉。
他早就從李恒那裏聽聞過李琟為人,再加之他也是個性情中人,認為李琟是信得過的,遞上玉佩:“随後交由門前人手上便是。”
只是以前素未謀面,不知他究竟是怎個模樣,日後在外相見了,別不相識。
李琟默然,只注視着許傾的身側。
微光将對面的人身形輪廓勾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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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和自己不相上下,看起來也很壯。
這人這是......
已然有了自由出入相府的資格?
衆樂樓內尚未點燈,只開着幾扇窗子,昏暗幽閉,看不清那人相貌。
而李琟也能感受到,那人也在打量自己。
頃之,李琟擡起手輕推了推許景曜遞過來的玉佩。
“多謝,只是相府人見我并不眼生,多謝公子美意。”
“哦?”
許景曜不解,為何府上人會見李琟眼熟。
瞧出她哥滿面的疑惑,許傾解釋道:“李琟他在城中暫無住處,爹怕他往來不便,先前讓他住在府上為我醫治來着。”
此言落到李琟耳中,聽上去則全然是解釋之語。
是怕那人誤解,他一個男人住在她家府上?
“原來如此,還要多謝李先生了。”
多虧了李琟,此刻他妹妹才能随他上街,常伴身側,先前可是連風都吹不得,府門都沒出過幾次。
“不必客氣,本是我當做的。”
一陣稍顯尴尬的寒暄過後,三人無言,李琟卻也沒離開。
“不如......邀李先生去府上用晚餐?”許景曜征求許傾的意見。
怕聽到拒絕的語句,許傾下意識擺手:“李琟他不同我們共餐的。”
......
李琟忽覺今日的許傾每每張口便是沖着他的心口去的,這話一落,心頭又是一陣莫名的刺痛感。
“院中落蘇正當時,從師習得如何烹落蘇較為可口,若是二位不介意,便去別院用晚飯吧。”
“別院?”
想起來還沒跟她哥說李琟雖是住在家,但在家裏卻有一個別院,許傾忙解釋道:“別院是爹給李琟準備的一個小院,在府上偏北處,才建之時你該是出關了,不過也是,他才走,你才回來。”
一語畢,許傾尤覺得有些不對。
當初未相通之事,到現在仍未相通。
李琟醫術再高湛,也不過是個大夫,她爹可是當朝相爺,竟能讓個大夫在自己的府邸入住別院?
“哦——”許景曜點點頭,似乎并不意外。
這位李先生早就來過府上給他妹妹看病,記憶無誤的話該有兩年了。先前常聽他爹提起,師從山清人,醫術高湛。
不過每次都陰差陽錯地錯過,從未謀面。
李琟則是聽出許傾稱謂中的不同。
爹?
那眼前這人,便是許傾的兄長?
在外征戰,故而身形高大,身上裹着股逼仄之氣。
出入相府,自是因其是相府的大公子。
情感甚好,許傾性子好,兄妹之間自然融洽。
此般思索下來,李琟頓覺豁然開朗,原來是自己和自己鬧了個不快,不禁失笑。
心胸之中長長舒了口氣。
方才邀他們去別院,其實心裏想的是那人會不會因此而知自己就住在相府,而對許傾産生些疏離,此刻得知真相的李琟在心裏痛罵了自己幾句。
還是平生初次為了他人而扯謊,初次在馬背上忐忑不安,初次心中如此挂念着一個女子。
似乎從最開始對于她如鄰家妹妹一般的照料與醫治,在不知不覺之間發生了變化。
悄無聲息地。
或許說,最初他過來此地為許傾醫治,就已然不是不夾帶任何私心的了。
那時聽聞許傾其名,李琟便已然動搖了。
雖說最初的許傾并非眼前的許傾,可現在不一樣。
雖說許傾也給了他許多未知,但他卻只覺食髓知味。
幾日前。
李琟到了宮中,得知自己受了蒙騙,卻還不能出宮去。
顧及李恒,也顧及他父皇。
在李琟的記憶之中,還是及為年幼之時曾稱他爹為父皇,稱李恒為皇兄。
爾如今的兄長之稱,确實顯得比皇兄更加疏遠了。
然,就在這幾日在宮中的無數個剎那間,李琟頓悟,自己原來是無時無刻不惦念着許傾的。
晨間醒來,方想起自己是在宮中,無法陪她在相府院落中跑步。
不過倒也無妨,若是她真個不注意跌了傷了,他留下的那藥酒也是見效及快的。
可他對許傾的惦念,卻遠遠超過此。
三餐時,思索的是許傾是否又在挑食,入夜難眠時,想的是許傾是否又在熬夜,讀醫術時,耳畔響起的是那日許傾說要試一試扇火的語句。
順帶着想一想,相府的人會不會把控火候,會不會把藥給煎錯,抓藥之時會不會缺斤少兩。
李琟自诩沒少看過病人,先前随他師父山清人下山為村民看病,大病小病他見了不少,有的幾日康健,有的用了個把月,有的則是落下了終身的病根。
但還真沒有哪個像許傾這般讓他挂念。
起初只覺是懷着既然接手醫她,便要醫到底的心,慢慢地,便騙不過自己了。
“李先生,請吧。”
許傾和許景曜的馬還在徐府門前,打衆樂樓走過去,要半刻鐘多。
“不知李先生可否能帶舍妹一程?”
帶舍妹一程?
帶她一程?
同乘?
許傾從未想過與李琟同乘!
想也不敢想,便拒絕道:“不太好......”
“可以的。”不等許傾把話說完,許李琟爽快地應允了。
許景曜對許傾道:“你身子弱,先同李先生同乘便是了,路還遠,你們二人先行回去。”
方才他們二人走走停停,一路走過來倒是不累,不過再走回去,許景曜怕許傾吃不消。
“哥......”
“怎麽?”許景曜将許傾拉到一旁,“妹妹這是害羞?”
“才不是!”
才不是!
臉頰才沒有發熱!
“那有何不可?我常聽聞李恒提起他這弟弟,正人君子,天地可鑒,連你哥我都信得過,不必擔心,若是登徒子,哥也不放心。”
哥啊,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啊。
“莫非你......”
許景曜打量的眼神讓許傾心底發慌,某個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似乎馬上就要被一點一點挖掘出來示衆一般。
“莫非你知這李琟做菜不好吃,便不願讓他回去?”
還真是她的傻白甜哥哥,許傾松了口氣,笑着說:“沒有沒有,李琟做菜可好吃了,那,那我們走了哈。”
“去吧!”
許景曜親手将自己的親妹妹送到了別的男人的馬背上,李琟的胸膛前。
許景曜在兩人身後看了幾眼,确定自家妹妹能平安到家,向徐府走去。
馬背上。
許傾刻意挺直腰背,與李琟保持一段距離。
李琟的雙臂自許傾身後環到她身前,也是刻意維持着距離,緊緊握着缰繩,馬兒平穩地走着。
行了不到半刻鐘,許傾是在覺得別扭。開口道:“李琟啊,不必勉強,我哥那人心眼直,這會兒他也看不見,你将我放下來吧。”
“無妨。”
“我每日還晨練呢,不至于這麽些路就走不動。”
“不想與我同乘?”
......
不是的。
“倒也不是,只是......”
“那便這樣吧。”
馬兒行得很慢很慢,故而很穩,兩人一前一後無言,許傾受不住,好奇他這些天去了哪,卻又覺自己不當問。
“近幾日去了兄長那裏幫襯些事。”
李琟這人是會讀心術嗎?
許傾微微側頭看向身後的李琟,見這人目光堅定直視前方,倒是自己為方才自己的心猿意馬有些羞愧。
這還事初次從李琟口中聽聞他提及家人。
許傾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先前只是聽他說過他師父山清人,今日這位兄長不知以後還會不會在李琟這裏登場。
“那日去相府找你那位?”
“嗯。”
原來那人并未騙自己,倒是自己張口閉口說自己是丫鬟,全然無誠意了。
倒也無妨,以後該也是見不到了,不過想起在王府的偶遇,想來那人是知曉自己的身份的,可還要問,也算是打了個平。
話就這麽斷了。
街上人慢慢多了起來,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李琟身上的氣息自身後萦繞至鼻尖,清冷的氣息似在替他說着“生人勿近”,身側的雙臂顯然緊繃着,生怕逾越半分。
“你給我站住!”
“你這潑婦,莫追我了!”
一聲急斥打斷了許傾的思緒,向前望去,人群中有一前一後兩人逆流而來。
“你給我站住!站住!”
在後的是位婦女,在前跑的是個男子。
倒是男子看上去羸弱,弱不禁風,身後的婦女體态圓潤,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持着一只鞋子,而那男子的右腳上,只有染得快要看不出底色為白的足衣。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小修改已完成,掉收掉到心裏苦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