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芫花
不過去王家之前,許傾還是想先回家和李琟報備一句,說說她的推測,而後行動。
晌午将至,雨也停了。
高陽懸挂于空,虹隐現在其側。
到相府之時,府中一人自門前出來,與許傾擦肩而過。
這人臉生,又是從自家門前出來,許傾自然要詢問一二:“敢問公子是......?”
李恒對答如流:“李恒,李琟的......故人。”李恒不知這人是否知道李琟的身份,故也沒提及他與李琟的關系。
說完,打量起身前這個姑娘。
走了一路都無人敢攔他,此刻到了門前反而被攔下了。本是沒将李琟今日就帶走有些煩躁,便沒正眼看人。此刻一看,這姑娘皓齒紅唇,杏眸含水,是個标致的美人。
從未聽說過李琟除了山清人還有其他親友。
李恒又問道:“那敢問小姐是?”
“我是府上大小姐的丫鬟。”
聽得蓮蓉和老趙瞪大了眼睛。
“哦?”劉恒點點頭,心說這姑娘可沒有半點丫鬟的樣子,“我與你家小姐的兄長,關系不錯。”
“......”
對于這位兄長,許傾說不上一概不知,但也沒多少了解。全都是靠旁人對她哥的評價而知的,知道她哥是個武将,現在還在邊境打仗。
至于何時回來,許傾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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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回見。”
為何回見?這人以後還會來?
許傾忙進了院子,直奔別院。這人正煎着藥,右手握着扇子,左手持着本書在細細研讀,“一心不得二用”似在他這裏不生效。
“李琟。”
李琟聞言放下手裏的書起身,去給許傾把門打開。
許傾跟在他身後一路走進來,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李琟卻覺得十分愉悅。
先是說了些用不着的,不想一進來便說些沉悶的話題,話頭說完,進入正題:“李琟,我知道是何人偷走幕布的了。”
“嗯。”
“是王——你不好奇嗎?”
“嗯,”又補上“好奇”二字。
許傾掏出那支裹着帕子的簪子遞給李琟:“這是我在那片小池子裏撿到的,是王如清的簪子。”
還有部分推想,許傾也一并說出:“樓後是條窄巷,一般沒人走,夜晚更是。可是幕布是在樓後尋到的,那邊是王如清在外有個接應,在樓下等着接過去,不然她便無法在自己脫身之時帶着幕布。”
而那個人,許傾猜測,是徐嬌。
“只有那人有這簪子?”李琟連着帕子接過去,在手裏看了看,倒是細致,上面刻着個“清”字,該是那人專屬的,“王如清是何人?”
“是正陽街王家的女兒,海選那日一早便帶了一整箱珠寶過來,說是要榜首,我怎會應允她那豪橫要求,”許傾嘆了口氣:“我當時是言重了些,不該那般的。”
“不該哪般?是不該拒絕,還是不該反譏?”
許傾不假思索道:“都該。”
李琟聞言笑了出來,這副眉眼彎彎的樣子還是許傾第一次見,笑得淺淺的,好看極了,比沉默寡言時的深沉要吸引人得多。
想到這兒,許傾馬上給自己一小記暴栗,腦子裏怎麽淨想些不該想的。
“既然都該,便莫嘆氣。”
簪子回到許傾手上,許傾趕忙拿好。
“我打算日昳之時去趟王家。”
“嗯。”
“你要去嗎?”
“不了。”
許傾點點頭,也是在意料之中。本來過來便就是為了象征性征求一下他的意見,此一來,李琟不去,她便更有發揮的餘地了,不必在意形象。
“小姐——相府許小姐來找。”
針落地有聲,針尖染着指尖血。王如清顫着手拾起來,紮在繃緊的錦緞上。
“許小姐。”
“王小姐,今兒我來,是來完璧歸趙。”
“此話何講?”
蓮蓉将簪子呈上來,許傾接過,給王如清遞過去:“你看,是不是你的?”
王如清顫着的手自許傾過來便沒停下過,定然不會自己去接,喚了身後的人取過來,自己拿在手裏看,正是她那日在衆樂樓裏丢的那個。
她自以為不傻,不會主動問起許傾是在何處尋着的,只道了聲謝。
“這是在我家府上門口尋見的。”
王如清藏得好好的慌張,此刻在眼眸中一覽無遺。
“還是多謝許小姐了。”不知說些什麽,只能道謝。那日她并未從相府門前經過,許傾所言在她家門口将簪子拾起必定有假,也就是說,許傾知曉那日是她了?
不對,不對,僅憑一支簪子,怎能将她定罪?
或許是在別處拾起的呢?
......
“這簪子別在頭上,少了半兩的重竟沒發現,王小姐也是太大意了。”
“許是那時我睡了,簪子從馬車掉下去了,掉在貴府門前了。”
“這簪子是何時丢的?”
“前兩天。”
“蓮蓉,叫他把人帶上來。”
等在門口的許家家丁讓王如清的車夫進來,王如清霎時失了神色。
車夫也沒見過這是何場面,緊着步子挪到兩人跟前。
“你家小姐,近日何時從相府門前過過?”
那車夫憨厚老實,眼睛瞅着房頂大梁回憶,實話實說:“沒走過,這兩天沒走過。”絲毫沒看見王如清的眼神暗示。
“王小姐,那可是怪了,這車夫怎麽說沒走過?”
王如清扯了個笑,臉上的梨渦都僵住了:“許是他年歲大了,記性不好。”
“那你家小姐,可是曾去過正陽街?”
“那是自然,我家正店就在正陽街。”說起王家正店,做車夫的都覺臉上有光,那條街屬王家生意最紅火。
“每日都去?”
“那不是,”車夫掰着手算了算,“近幾日只前天去過。”
“你信口胡謅!”王如清有些激動,定了會兒神,又說道:“你定是記錯了,再好好想想?”
“沒錯啊,保準兒沒錯。”
“做了這麽些年車夫了,這還能記錯,豈不被人笑話?”車夫摸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得王如清無地自容。
尚懷着些僥幸,才要開口,卻聽門外一陣吼聲。
這幾聲吼也把許傾吓了一跳。
王府被包圍了。
王如清到了此時可沒有許傾鎮定,反倒是許傾先走到門邊,打開門,一衆官兵站在門前。
“王小姐,恕罪了。”門側的官兵站在推門而出的許傾身後,才要将許傾逮捕,門外傳來男子的聲音:“放手!”
來者是李恒。
“拜見——”
“閉嘴,起來。”
那人立即識相,起身不再言語。
“許小姐。”李恒自打見她第一面兒便知這位是相府的大小姐。
“兄長先生,這是......?”
“王家衣肆,蠶衣作假,宮中兩位娘娘着王家之衣,身皆現紅腫,太醫診為衣料所致。”
“王家衣肆已關,王欽山已認罪入獄,便算是了了。念家眷不知情,不予懲戒。只是這王府啊,不是王爺命,卻起了王爺府邸名。”李恒冷笑一聲:“封。”
說罷握住許傾的手腕,把人從府中往外頭帶。
“公子還請自重。”許傾一下掙脫李恒的手掌,李恒也未多在意,抿了抿唇角。
王如清才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還抖着,這下聽了李恒方才所言,兩股戰戰起來,直接跌坐在地。
與那日她将王若柔推搡在地的姿态如出一轍。
“王家被封了,那她住到哪去?”許傾指了指屋裏的王如清。
李恒站住腳,頭微側:“怎麽,王家被封,許小姐不高興?”
這話說得許傾一頭霧水:“她家家産蕩然一空,她爹身陷囹圄,她呢,無處可去,我有何高興的?”
“那今日許小姐過來又是為何?”
“自然是為了公道。”
“王家受了此果便也是公道行事,他王家裝着膽子往宮裏送料子不純的衣裳,莫不是該罰?”
是倒是,此事許傾并不知情,不過她今日過來不過是想讓王如清自己認錯,給孫湘道個歉,沒想到來個這麽個轉折。
眼前這人,看似權利很大的樣子。
“那便是今日該她受罰吧。”
“這便對了。”
“可她......”許傾想說可她尚未道歉,便瞧見王如清垂着腦袋,落魄地從屋裏出來,手裏攥着那根簪子,聲音裏帶着哭腔:“許大小姐,您幫幫我吧。”
說罷,直直地跪在許傾跟前。
“你這是做什麽!”許傾趕忙把人往上扶,可這王如清卻像是摻了水的爛泥,怎麽扶都扶不起。
“許大小姐,你是相爺的女兒,你一定有法子救我爹的。”
“求你了,求你了。”王如清摟住許傾的小腿。
許傾心是軟了些,充其量不跟她計較幕布一事,可若是幫她,做不到。且不說她還未給孫湘道歉,就連錯都沒認。
“王小姐怕是忘記了,我今日是來做什麽的吧。”
明為還簪子,實際上呢,是來興師問罪啊,相府一衆人也在門前守着呢。
王如清這才想起自己的那些勾當,顫巍着松開了抱着許傾小腿的手,淚水把精致的妝容哭花個徹底,頭發也被扯着散了下來。
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