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冬青
話說到此,許傾竟忘記了她過來找李琟是要他給自己上些藥的,不願過多議論是非,只想三兩句帶過。
“兩人起了些争執,無傷大雅。”
“可她們傷着了你。”
許傾聽見這話錯愕片刻,緊接着聽李琟說:“随我進來。”
李琟帶着許傾進了屋,示意許傾坐在屋裏的木凳上等他,自己進了小院的後屋。
屋子簡單樸素,麻布桌布古樸淡雅,有幾個古董花瓶零散分布在屋裏各個窄桌上,裏邊插着幾枝樹杈,形态各異,似是梅花枝。
現在早就幹了,倒是很好看。
“先前在山裏剪枝剪下來的。”
把手裏的白底青花小瓷罐放到桌面,瓷罐與麻布相碰的聲音帶着古樸,李琟把手裏幹淨的棉花團搓成球,又以一根不知從哪折下來的細枝貫/穿棉球,探入瓷罐中,沾起了些什麽。
信得過他,許傾任由他靠近,冰涼的觸感自額頭傳來,傷口不深,痛感也不強。聞着味道,該是藥酒,卻又有些不同。
“自制的藥酒,味道有些刺鼻,先忍忍。”
“原料都有什麽呀?”說完許傾才忽覺不合适,“如果不方便說的話......”
要是什麽獨家秘方,還是算了。
“野芹,馬錢子,桃仁,乳香,冬青,還有幾味,記不清了,記在紙上。”其實并非記不清了,只是那幾味藥方說出來怕她難以接受,便沒說。
其中包括蟾蜍。
“藥方并不似配方,食肆自然不會告知做法,不過是将幾樣菜做成菜肴,佐料調制孰多孰少罷了。藥方縱使流傳,生了病仍是要看大夫,若想要制成靈丹妙藥,仍是要去藥鋪抓藥,丢不了生意。你若是要看那配方,我也可以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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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你給我看我也不會配,再說了,你在這裏,受傷了來找你就好了。”
“還是少受傷為妙。”
與李琟相識不算長也不算短,還是初次聽他有這麽多話。
上完藥,許傾正要離開,從木凳上起來卻不小心踢到了身後蒙着層布的東西,發出的聲響像是絲弦樂器。
細細一看,這蒙在上邊的布怕是屋子裏除了李琟與她的的衣料外質地最好的布料,那這之下的......
“抱歉,方才沒多注意。”
“無事。”
“這是...?”
李琟走過去,修長的手撫上那塊布,輕輕拉開,是一架琵琶。
“你會彈琵琶啊。”男子會彈琵琶實屬罕見,不過記憶之中似乎曾有過個男孩抱着琵琶彈奏。
想象着李琟盤腿坐在木凳上,雙手在琵琶琴弦上撥動,琵琶遮住半張面孔,奏出的樂曲或如雜雨,或如私語。
前半段許傾想對了,李琟也很給面子地坐下,将琵琶置于腿上,可開始彈奏便與許傾所想大相徑庭。
“......許久未彈過了,有些走音。”
一首樂曲律走音飛,起初李琟刻意收制,倒也還好,可彈到後面确實有些不堪入耳。
倒不是因為李琟指法不對,而是琴太久未見音,即便方才李琟調了調音,弦有些松了,音色便不對了。
許傾忽覺有些對不住李琟方才特意翻箱倒櫃找出的撥子,看來的确是許久未彈過了。
“何時用的早飯?”
“早上出府之前吃的。”
“此時府上午膳時已過,留在這邊吃罷。”
不容許傾拒絕,李琟步向自己院子裏的小竈臺,邊上的臺案上邊擺了不少食材,放在扁扁的竹籃裏,上邊蒙着幾個碩大的樹葉。
袖子挽到肘間,露出結實的小臂,因切菜的動作而牽動線條,不得不說李琟實在是賞心悅目。
“坐。”不習慣被人這樣盯着看,李琟說道。
許傾便去小菜園看看瓜果。
菜種了沒幾畦,整整齊齊的,地上才冒出新芽兒的許傾認識,是蘿蔔。
栅欄外邊的小花綴着紅色紫色,是路邊最不起眼的小花,如今放到這兒來竟格外好看,給小院添了幾分色彩。若不是李琟在這兒,還真不知道府中有這麽片地方,雖說偏了些,還是有逸致得很。
只不過這地兒不像是原本就在這兒的,許傾還記得才穿越過來的時候府中一直有匠人過來,搬了不少東西進來,像是新施工用得着的。
莫非是那時她爹便想讓李琟搬進來了,于是單獨蓋了間別院?
......這李琟好大的派頭。
許傾站在栅欄外看向李琟,男人一絲不茍的樣子正經認真,似乎李琟一直是這副樣子,無論做什麽。
搭脈的時候是,上藥的時候也是,此刻洗手作湯羹的時候也是。
尤不知李琟那雙救死扶傷的手竟還會做飯,面對着桌子上幾樣小菜,許傾感嘆道。
正如許傾所料,菜很簡單,涼拌黃瓜,清炒油菜肉絲,大米小米的兩米飯,還有碗番茄雞蛋湯。
“這是黍嗎?”
李琟落座,拾起筷子前答道:“不,是稷,口感較黍更有黏性,黍為小米,稷為黃米。”
“我說怎麽看起來比小米要大。”
大夫果然是大夫,嚴格秉持食不言的好習慣,整頓飯下來便不言一聲,細嚼慢咽地吃着,斯斯文文的,反倒是許傾吃得比他都快,窘意自心底由然而生。
撂下筷子,李琟還沒吃完,兩人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持續到用完這一餐。
臨走,許傾才想起:“你也沒吃?”
“今日早上吃得稍晚,午飯便也推遲了。”
“多謝款待。”說罷,茶餘飯飽困意來襲,許傾邁着四方步轉身,李琟在院中目送她離開。
收好碗筷洗淨,李琟把方才給許傾上的藥收起來,走到自己的後小院。
後院與前院不同,陽光照不到,暗了些,角落種了喜陰涼的植物和草藥,還有一棵忍冬。
這忍冬耐陰卻喜陽,在此長勢不太好,是該将它移植到前院了。
天色漸晚,傍晚時刻适合移植,李琟正準備到屋裏換身衣裳開工,才把衣裳脫下來,卻聽到麻布門簾掀起的聲音,緊接着一聲低呼。
“抱抱抱抱抱歉!”
許傾回去把自己屋裏的蘭花搬過來作為回禮,尋了李琟半天也不見蹤影,記憶之中他是從這間屋子拿出來的藥酒,還以為是他的藥間,沒想到竟是他的卧房。
掀開簾子見到一張小床,才要退出去,眼神向上一掃就見到了半/裸的李琟。
......
匆忙退出去,許傾懷裏抱着蘭花花盆,背靠着牆面深呼吸。
以前雖有過男友,可是她的觀念還是比較傳統的,見是見過,但除了親親抱抱還真沒有過什麽,方才那一眼,足以看出李琟的身材比她那個殺千刀的前男友好了無數倍。
不!那人根本就不足以與李琟比較!
良久,李琟把脫下的衣服穿好,頭發收拾體貼掀開簾子出來,別過頭,極不自然地開口:“你......”
卻發現——
門外無人。
只有盆蘭花當當正正地擺在門口,邊上附了張紙條,用的是他書案上的宣紙,上面寫道:“送你的花,我先走了!///”
李琟收起紙條,耳後的紅暈自然自己察覺不到,更別說不自覺揚起的笑了。
只是不知這幾道斜線是何含義。
到了屋中躺下的許傾腦中的瞌睡蟲瞬間跑光,手中攥着被角翻來覆去睡不着,不知李琟從屋裏出來看到那盆蘭花沒有,會不會精心照料,會不會記得澆水。
或許是今日太累了,琢磨了會兒,手撐着頭睡着了,還是蓮蓉進屋子給她掖被子的時候見了,慢慢将她頭放下,将她的手放進了被子裏。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中途也沒人喊她起來,自己也不餓,便一直睡到了天黑。
醒來之時,夜入三更,沒想到能在深夜在自家院子裏遇着她爹。
許相也很意外,夜裏輾轉難眠,出來散散步,竟能在自己家裏偶遇同樣沒睡的女兒。
晚飯時候,蓮蓉說許傾今兒屬實累着了,這會兒睡得正香,便心疼地沒讓她起來陪自己吃晚飯。
“怎麽就穿這麽單薄出來?”
許傾攏了攏肩上的披風:“爹,春末了,不單薄。”
“睡醒了?”
“睡了一下午,這會兒解了乏便不倦了。”
“爹忙,今日沒過去。”
語氣中頗有解釋之意,許傾連忙擺手:“爹自然是有正事要做,我的事與爹的事想比,不值一提。”
“爹覺得你這一病,瞬間長大了,”許相若有所思,回憶道:“放在以前,爹要是不出面,你定是會和爹發脾氣,爹又怕你生氣傷了身體,但爹也知道,你是最心疼爹的。”
見許傾欲言又止,許相以為她要舊事重提,連忙開口道:“那時候你說要爹找續弦,爹不想找,現在也不想,這你如何都勸不動我。”
原來先前的許大小姐是此種性格,聽聞她有些刁蠻,倒也還算可愛。
“女兒現在雖還不能獨當一面,但爹要給我足夠的信心,相信我能辦好呀。”
“說到這,今日下午兩個老頭兒進宮提起你了。”
許傾自知她爹口中的兩個老頭兒是上午到場的兩位大人,心裏一緊,問道:“女兒有哪裏做的不周到?”
“哪裏有什麽不周到,”許相輕哼一聲,與那兩位也是老友了,說起話來沒半點忌諱:“他們哪裏敢說我女兒待他們不周?傾兒做得很好,他們也對你贊賞有加,不必擔心,開心就好。”
“多謝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好!歡迎評論歡迎收藏~030
(發現自己重複了一段!已經删掉了!今天真是個馬虎勺兒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