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質問
紀沫這種狀況，自然是沒法去工作的。黎仲幫她和自己請好長假後，就準備專心去照顧紀沫了。
他離職前，季召言到他跟前詢問紀沫現在的狀況。黎仲沒有瞞他，将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他聽後表情十分的凝重，身為咨詢師的他自然是明白紀沫現在的狀況是有多嚴重。
“黎仲，你想清楚了？你的一舉一動你家人可都是看在眼裏的。你這一休假，紀沫的情況一定會曝光，你确定你到時能應付的來？”
他淡然的點點頭：“我從來沒想把她藏着掖着，以前也是因為她有顧慮所以拖到了現在。他們的認可雖然很重要，但我不會因為他們有什麽看法就改變自己的想法。”
季召言有些惘然的嘆了口氣：“是啊，你一直都是一意孤行的。只要打定了主意，十頭牛都拉不回。”
頓了頓，他又接着說道：“她現在的狀況應該是出于一個臨界點。在神經症和精神分裂之間，如果到時情況惡化下去，你恐怕也不能幫到她。”
季召言說的黎仲自然是考慮在內的。他對上他的視線，很堅定地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就陪她去看精神病領域的專家，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康複。”
對于黎仲的說法，季召言并沒有表現出驚訝。他是了解他的，平時雖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可一旦上了心思，他絕對會萬分的專情。就拿他自己來說好了，雖然他對紀沫還是存有好感的，可要他一直陪着生重病的女朋友，接受外界各式各樣的評價，坦白說這樣的壓力，他也不一定能坦然面對。
可黎仲……卻還能在這種看不清前景的情況下，堅定的說出會一直陪着她這種話。面對這種執着，季召言對自己敗給他這件事，多少能坦然面對了。
送他出去前，季召言又想到了一件事，就在他出去前叫住了他。
“對了黎仲，陳教授說這次國外的一個心理咨詢師研讨會他想推選你去的。本市只有兩個名額，你看…..”
他沉吟了片刻，說道：“這種時候也只能放棄了。紀沫曾是我的病人，雖然國內還沒有相關的規定，但在界內估計很多人會對我有微詞。”
為避免移情，咨詢師和自己的來訪者兩年內是不能有确定戀愛關系的。這個桎梏讓他們彼此錯過了好長時間，如果當時不那麽在意，他或許可以在她健康的時候跟她光明正大的戀愛。也許這樣能多給她一些安全感，說不定她就不會崩潰了。
如今在怎麽後悔也是無濟于事，當下好好照顧她才是重點。
辦好手續後，黎仲就到了紀沫家裏。紀沫現在連陽光都不能見，所以房間的窗戶被窗簾嚴嚴實實的擋住。雖然經過黎仲那天的一番引導後，她能見一些光了，但只限于一些微弱的光。受到強光的刺激，她依舊會失控。
她的床前點了一盞小桔燈，瓦數很低的那種。紀沫現在對光線依舊很排斥，就算是這種微弱的光，她依舊會表現出排斥。但無奈黎仲要她先從基礎的适應起來，所以她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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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埋首在膝蓋間。有些惶恐，又有些掙紮。黎仲現在出去去忙工作上的事了，她躺在床上要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紀柔在家裏陪了她一會，可她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麽跟她傾訴，所以兩人待在房間裏，除了沉默，就只剩下沉默。
紀城南早上看了她一會，見她情緒還算穩定，吩咐人好好照顧她後，就去工作了。至于阿姨…….紀沫不由得想嘆氣，昨天她抓傷自己的父親後，楊藝對她的态度明顯下滑了不少。紀沫也知道自己昨天犯了多大的錯，想要去道歉，可她一想到出了房間就要去遭受那強烈的光照，她瞬間就退卻了，想着這事還是以後再做打算了。
黎仲沒出去多久就回來了。他一進房間，紀沫就像走失的兒童見到自己親人那樣，瞬間就撲了上去。黎仲也沒推脫，她一鑽到他懷裏，他就伸手抱住了她。
“我不喜歡這光，不過我想着要是這裏全黑的話你就不敢進來了，所以就讓它亮着了。”
黎仲聽了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做的很好。”他細心溫柔的樣子，比哄孩子還要耐心。
紀沫樂呵呵的。他們現在不能出去，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兩人坐在床上肩并肩的聊天了。
“你不去工作可以嗎？”
“嗯，手續已經辦妥了，你不用擔心。”黎仲說的輕描淡寫，好像這件重要的事在他看來壓根是無關緊要的。他輕松的語氣，讓一直提着心的紀沫也輕松了不少。
只是，他們到底是男未婚女未嫁的。紀城南見自己女兒那麽膩着黎仲，不免對黎仲産生嫌隙。
趁着紀沫午睡的工夫，他把黎仲叫到了書房。紀城南來叫他的時候，紀沫剛睡下，黎仲替他掖好被角才蹑步走出房間。路上，紀城南神色凝重。他即使不說話，黎仲也能猜到待會他要跟他說些什麽。
“紀叔叔，你叫我來有什麽事？”紀城南臉色極為難看。黎仲對此也沒表現出不快，坐在他對面，也不躲避他審視他的目光，淡然自若的問他。
“我女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從她幾個月前被你治療後，她就沒正常過。”
黎仲：“紀叔叔，她在國外遭受的那場車禍只不過是個導火索。我想知道的是，在過去甚至是她童年的時候，她有沒有受到有關車子的刺激。”
紀城南神色微變，眼神裏閃過一抹恐慌。他的變化黎仲一一都看在眼裏，黎仲按捺不動，他平靜的坐着，等着紀城南把事情向他說清。只是對方考慮了片刻後，依舊是選擇守口如瓶。
“能有什麽事情。她看着她媽媽被車撞死的，這刺激當然會讓她受不了。”
“叔叔，如果您當真是為了紀沫好的話，你就該把事實說出來。”黎仲自是不相信紀城南這個明顯是敷衍的理由。他催眠過紀沫幾次，他感覺到她潛意識裏畏懼着某些東西，而且她所畏懼的那部分記憶被她淡忘了。這也就是為什麽，她腦子裏會閃過一些記憶碎片。如果不知道事情的始末，黎仲也沒法對症下藥。
紀城南心煩的揮了揮手：“我哪會知道是哪件事刺激了她。她跟她那個不靠譜的媽住在一起，受的罪還少？她親媽和繼父都過世了，有些事我也不清楚。”
他們家跟紀家是世交了。認識了那麽多年，黎仲明白紀城南是多麽固執的一個人。他不願意說的事情，如果硬是逼他，說不定會遭到他的排斥。黎仲知道紀城南現在對他很不信任，如果再過問他不願意說得事，他沒準會阻撓他跟紀沫的相處。
見黎仲沒再問下去，紀城南稍稍松了口氣，然後又把主動權握到了自己手裏。
“先別跟我扯旁的。我現在問你，你現在跟紀沫是什麽關系？她為什麽會那麽粘你？”
“我們在交往，我把她當成我未來的妻子。”對他的質問，黎仲沒有拐彎抹角，很直接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可顯然他說的太過直接了，紀城南明顯有些接受不了。他坐在椅子上呆了幾秒，反問道：“什麽？”
對于他的質問，黎仲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剛才所說的是一個事實。
碰！紀城南一拳砸在桌子上，随後操起桌上的紙張朝黎仲甩去。黎仲也沒躲，紙打在他臉上動靜雖然挺大的，但确實沒有什麽痛感。等紙零零落落的落了一地後，黎仲才從位子上前來，對着紀城南，很誠懇的說道：“叔叔，我對紀沫是百分百認真的。我沒有用什麽下作的手段催眠她，逼她愛上我。我們從開始到現在，每一個過程都進行的很自然，不夾雜任何雜質。我希望您能相信我，把她放心的交給我。”
剛才的暴怒只是因為黎仲的話太過讓他震驚，以至于他短暫的失去了理智。可黎仲的那番話說的太誠懇，紀城南看着他的臉，竟然找不出半點漏洞。他說的很認真，臉上的表情也是鄭重其事。這讓紀城南不得不信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只是……黎家。紀城南心裏有些沒底。雖然跟他們家是世交了，但他從心底裏不願讓紀沫嫁到這樣的家庭。他以前打算的，是讓紀沫嫁給一個家底殷實卻沒什麽勢力的普通人家。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呆呆傻傻的，做事又不懂拐彎抹角很容易得罪人。一般人家他還能替她出出頭，可要是黎家這種家庭，他只怕她惹得是非多了，兩家人臉上都不會好看。
最重要的一點……紀沫現在這幅瘋瘋癫癫的模樣，黎家怎麽會認這樣的媳婦？
思忖了片刻，紀城南做出了決定。他看着黎仲，一臉凝重的說道：“就這樣吧孩子。紀沫的病我會找其他人幫她治的。你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不要再跟她有牽扯了。”
他會這樣說，黎仲早就想到了。他沒有失态，而是繼續向他說明事情的嚴重性。
“叔叔，紀沫現在的情況非常糟。不是我危言聳聽，如果我不在的話，她會瘋的更加徹底。”
“你憑什麽那麽肯定？我承認紀沫是有點一根筋，但也不至于因為一個男人而要死要活…..”他話音剛落，紀柔就開門進來了。
“爸爸不好了，紀沫剛才醒了，哭着鬧着要找黎仲。”
“什麽？”還沒等紀城南反應過來，黎仲已經跑出去了。
黎仲進了房間，就看到紀沫躲在被子裏。他上前掀開她的被子，就看到她滿臉淚痕。他安撫性的摸摸她的腦袋，把她摟到懷裏。
“多大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哭的那麽難看。”
紀沫在他懷裏蹭了蹭，報應似的把眼淚鼻涕都抹在他胸口。誰讓他那麽不厚道，趁着她睡覺偷偷跑出去。
黎仲的眉皺了皺，但很快就又舒展開來了。他發現紀沫生病後，膽子反而大了許多。以前見了他，唯唯諾諾的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現在倒好，做什麽都不知道顧忌了。
“紀沫。”黎仲出聲喊她，紀沫在他懷裏鑽了鑽，恩了一聲，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我說，你要不要搬到我那去？”
聽了他的話，紀沫倏地一下從他懷裏出來，一臉激動的看着他。
“我們這是要同居嗎？”
“可以這麽說。我那邊的環境更适合你康複，而且在我那我可以更方便的照顧你。”黎仲斜眼看了眼站在門口的人。紀沫的父親和姐姐到還過得去，只是她繼母現在的情緒實在是不太好。紀沫現在這樣子正處在最敏感的時候，任何負面情緒都會影響到她讓她失控。
黎仲把他的構想跟紀城南說了。如他所料的，他堅決的反對了。
“黎仲，你別仗着我們兩家認識的時間久了你就得寸進尺。紀沫是我的女兒，你有什麽權利把她帶走？”
“紀叔叔，你不願意說實話，是不是因為紀沫的那部分記憶，會對你造成威脅。”
紀城南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警告你別太得寸進尺。”
面對紀城南的怒火，黎仲表現的不卑不亢：“紀沫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個家裏有許多未知的元素讓她抗拒。你和你的妻子，做過些什麽，我希望您能仔細的想想。”
紀城南怒視着他，黎仲并沒有因此而退卻。他甚至做好了紀城南會跟他動手的準備。兩人僵持對視了一番，最終紀城南讓步了。
他像是瞬間老了好多歲，疲倦的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閉着眼，手按着太陽穴思考了一會，最終開口道：“你把她帶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