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捏着泛黃舊紙張的手越攢越緊,腦子裏一些塵封褪色的記憶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一下子湧了出來,一個個畫面從眼前閃過。包裹裏的東西很多,但是許晏之已經無心再看。大都是有關自己的東西,看得出來這些東西雖然時日久遠但都被保護的很好。
他以為那個人對自己絕對的忠誠和服從不過是因為他是一個影衛,他想他對那個人些許的情愫也不過是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的絕對臣服和忠誠打動而已。不過就是因為相處的時日久了,接觸的機會多了,那個人的那些忠誠比其他影衛有了更多的表現機會而已。于是他開始頻繁地接觸其他影衛,他告訴自己,其實都是一樣的。
這段時間也确實如他所想,其他影衛都跟許庚一樣不怎麽說話但行動迅速,跟許庚一樣彙報時會半跪在自己面前低着頭,跟許庚一樣對自己說的話絕對服從且執行力相當強,甚至跟許庚一樣大都膚色蒼白,跟許庚一樣身材勁瘦有力。是的,沒有什麽區別。他這麽告訴自己,他們都像許庚一樣。
殊不知,自己如此費盡心思地從他們身上找的不是共同點,而是許庚的影子。
“哈,真是會自欺欺人!”許晏之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牆上,雙眼隐隐看得見其中血絲。
站在門口的暗羽覺得有股寒氣撲面而來,心裏一咯噔。
“暗羽。”
“在。”聽到莊主喚自己,暗羽迅速走了進來。
“許庚當影衛之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許庚的遺物是暗羽經手的,他明白莊主的話是什麽意思。
“許庚作為影衛後備訓練時,曾被老莊主調到莊主身邊充作侍從,暗中保護莊主安危。”也就是老夫人遇害之後,那個時候暗羽還是老莊主身邊的一個影衛,“待危機解除後,許庚便被調回了暗樓繼續訓練。”
“為什麽沒有人跟我提過這件事情?”
“當時莊主年紀還小,不知道影衛的事情。怕莊主不肯,所以老莊主命人告訴莊主許庚是被家裏人帶走的。”其實當時莊主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舍和反對,所以也沒人在意這件事。只是無人知道許晏之只不過在那時已經開始學會隐藏自己的情緒。“而且……之後莊主也再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調走一個小侍從,很小的一件事情。再加上莊主繼位之後也沒有關注和在意影衛的事情,且知道這事兒的人本就極少,随着時間流逝,自然再也無人提起了。
這不過是許庚曾經執行的任務,沒有什麽特別,任務完成了,一切資料都被銷毀,他還是個影子,做他該做的事情。
哈,是啊,只因為自己沒有問起,只因為自己從來沒有在意。甚至都沒有人刻意要隐瞞什麽,因為誰都沒有把這當一回事兒。不過就是個影衛,執行了一個任務。不過就是個影衛,因為一個命令守護在了他的身旁。不過是一個影衛,他的離開也沒有人在意。
許晏之突然又想笑,這又怪得了誰,難道一切不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麽。他現在又是在幹什麽,在後悔嗎?在生氣嗎?在自責嗎?但是又是在後悔生氣自責些什麽?事情的始末其實都沒有任何的不對,如果當初知道這件事情,難道他就不會讓許庚做餌了嗎?難道一切會不一樣嗎?
只是心裏這種揪着的感覺,告訴他自己,他錯了。許晏之緩緩伸出右手,摸向自己的心口,像是在忍受什麽劇痛一樣,弓下了身子。他突然想到,許庚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離開。之前他用忙碌的征戰來轉移的自己的注意力,後來他又試圖靠近其他影衛來淡化那個人的影子,他一直在催眠自己,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可是現在他不得不赤裸裸地面對這個事實,他沒有辦法逃避了。
因為躬下身體原因,包裹裏的所有東西更加近距離地攤在他眼前,就像那個人毫無防備地攤開在自己的面前,這些東西就被那個人當成一個人的秘密守了這麽多年。或者說那個人根本沒有覺得這是個秘密,只不過是悄悄珍藏了所有他們的歲月。
許晏之的拳頭越握越緊,指甲摳進了肉裏,他原本冷情的樣子仿佛一點點崩碎,扭曲的樣子讓暗羽心驚肉跳。
凡莊近幾日的氣氛非常非常凝重,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氣幹活,因為莊主大人似乎心情不好,聽說這幾日莊主大人不處理任何莊內事物,只是一個人坐在天院裏擺弄着一些古舊的東西和紙張,什麽人都不見。
凡莊議事廳內,連成焱坐在桌旁左手輕敲着桌面面露難色,暗羽雙手抱胸站在房間一角默不作聲,鐘雲龍背着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蘇謙坐在連成焱對面垂着眼眸似乎在思考什麽,趙霖仔細地翻看着手上的資料。
莊主已經七日沒有理事,這樣下去可不行。而且問題是他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唯一稍微知情的暗羽又不肯多說一句,暗羽不肯說的話沒有人能從他嘴巴裏撬出來。有他們幾個在,短時間內自然不會有什麽大事情,但是誰也不知道莊主這個狀況是要持續多久。最後他們決定讓暗羽去探探虛實,第一暗羽知道一些內情,第二莊主身邊守着的影衛知道現在莊主的狀況。暗羽沒有說什麽,現在也只有他能出面了。
但是在暗羽試圖去找許晏之之前,許晏之倒是先把暗羽叫來了。
“許庚葬在哪裏?”
“莊內後山冥海墓地。”冥海,凡莊後山一塊及其隐秘的墓地,暗樓專屬。之所以專門為暗樓開辟一個墓地,因為暗樓所有人幾乎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即使死亡也是悄無聲息無人知曉,那裏的墓碑上只有代號。
“帶我過去,現在。”
“……是。”
凡莊後山的面積非常大,整個山莊基本上就是依山而建。許晏之沒有用輕功,他一步一步走在狹窄的山路上,先是翻了一座山,一路上都有石板鋪路。直到有一個難以察覺的小岔路,暗羽帶着許晏之走了進去,路途開始變得泥濘蜿蜒。又将近走了半個時辰,似乎終于來到了目的地。許晏之看到了眼前寬闊的土地,那裏整齊地豎着幾十塊墓碑,周圍寂靜無聲,一路上的鳥叫聲在這裏都不再聽到。
暗羽走到最新的那塊墓碑旁,許晏之跟上前,蹲了下來。
“許氏第六代家奴,許庚一之墓。”這個一字代表這是第六代家主的第一個叫許庚的影衛。沒有年號沒有複雜稱謂。家奴,凡莊影衛最初就是由同姓家奴演化而來。
許晏之伸手撫上墓碑,雖然時日不久,但是石碑已經爬上了青苔,他撫過墓碑上每一個字,動作溫柔地仿佛在撫摸誰的臉龐。他告訴自己今日他就是來作個正式的告別,說一聲謝謝,補一句對不住,然後道一聲永別。只是如此而已,然後以後一切還是照舊。江湖本就是如此,總有人來總有人走。即使無法接受也必須面對眼前事實。
可是他的手指停留在“庚”字上久久無法離去。
“沒事的,只是噩夢,睡吧,我陪着你,不怕,睡吧。”
“你可願意陪我演一場戲?”
“屬下自是盡當竭力。”
“剛剛的紙條上說,跟蹤的人一直毫無動靜。”
“莊主,屬下無事。”
“莊主…你的傷,讓屬下幫你看看吧。”
“你這是害羞呢,還是害怕?我有這麽可怕嗎?看着我說話,別傻愣着。”
“沒有,屬下沒有害怕莊主。”
“若是遇到李霜鹜,就想辦法避開或者逃走,不要跟他硬拼,你不是他對手,知道嗎?”
“可、可是,屬下要保護莊主安全。”
本以為根本沒有在意的所有細節,竟然一遍遍開始在腦海裏掠過。
莊主,莊主,莊主……放佛有人在他耳邊輕語。是許庚,就是他的聲音!他現在就安靜地睡在這裏,沒有離開,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許晏之突然有種沖動,有種挖開這阻隔着他的土地,親眼再看一看那個人的沖動,他想到自己甚至沒有見到許庚最後一面。這種沖動像是一股力量突然闖進他的四肢,他的雙手顫抖起來,他要花和很大的力氣才能遏制住自己直接将雙手剖開泥土的沖動。
許庚,許庚,許庚。
許莊主和小芽兒
謝謝“矮油”姑娘講了這麽美的一個童話給我聽,所以轉來跟大家分享。我也會繼續講故事給大家聽,你們就是我的曲奇餅~謝謝,嘴一口=3=
為了這塊曲奇餅,我今晚一定要努力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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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柚子小姐在講故事。
「從前有個許莊主,他有一座特別堅固的城池。知更鳥想飛進去給他唱歌,可是城池實在太高了,它怎麽都飛不進。所以許莊主從來都沒聽過知更鳥唱歌。
「真是個寂寞的人。」
「是啊,不過他的城池沒修好的時候呀,刮了一次好大的風,風刮來一顆種子,就落在他庭院門口的小路邊上。許莊主也沒在意,結果過了幾個月,小種子居然發芽啦。冒出了綠油油的小尖兒,你看到沒?就是水池旁邊那顆。」
「然後呢?」
「然後許莊主心想,小東西還有些頑強啊。那麽,我就看看你如何吧。小芽兒溫吞吞的長呀,許莊主繼續造他的圍牆。許莊主加一塊石頭,小芽兒就高了那麽一寸,說真的,真是很小的一丢丢,不過它真的還是在長大,我可看着呢。許莊主累了,就看着小芽兒,小芽兒就是綠綠的,也沒有多好看,不過許莊主還是看啊看啊沒個夠。
後來許莊主的石頭越壘越高,陸陸續續的,又飛進來不少種子。在小芽兒周圍密密麻麻的長起來了,小芽兒就更不顯眼了。它不高,也不開花兒,顏色不夠鮮豔,葉子也不夠漂亮,更沒有知更鳥的歌聲吸引人。」
「可是許莊主喜歡小芽兒不是麽?」
「想知道的話,我想要兩塊你剛做的曲奇。」柚子小姐眨眨眼睛。
「還沒烤好呢,先賒着好麽?然後呢?」
「然後許莊主的城池建好了呗,小芽兒也長大了。可是它邊上兒的花草太多了,都快把它蓋住了。許莊主建好城池後,忙的要了命!今天他沒去看小芽兒呢。」
「明天呢?明天去了沒?」
「沒有啊。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他都沒去。他忙極了,而且他又從流浪的商人那,買了一盆鳶尾花。就擱在卧室裏。」
「啊呀。」
「說真的,你的餅幹好了麽?」
「好了,好了。我差點忘了呢。」
「香噴噴的曲奇餅。啊,不知道小芽兒喜歡不喜歡?」
「好了,餅幹你也拿到了。然後呢?」
「過了好久好久,許莊主的城池改了又改,換了又換。小芽兒以前的位置,早就不是水池了。許莊主把他的庭院調了個個兒,沖着另一頭兒啦。因為他說,他的鳶尾花需要曬曬太陽。鳶尾花可真是個難伺候的花朵呢。」
「可憐的小芽兒。然後呢?」
「我覺得,我還想再要兩塊曲奇。」
「啊,真是的。給你,給你。然後呢?」
「然後鳶尾花蔫兒了。因為它本來就不是長久的花朵,好看的東西,生命都只有那麽一會會兒,不是嗎?不過我們的小芽兒,這個綠油油的小東西,它可不怕時間。其實它不怕刮風,那是它的襁褓;它不怕下雨,正好可以充饑;它也不怕別的花兒啊草兒啊超過它,它又不去會照鏡子,在那邊扭動自己的枝條。它啊就慢吞吞的繼續長它的。不過它怕許莊主不理它,把它忘了。那它長着,還會誰來看哩?」
「我再給你2塊曲奇,麻煩你講下去。」
「真是個體貼的人,也許,配一杯紅茶它們會更香。」
「好啦。」
「許莊主的鳶尾花兒蔫兒了,他的城池堅固的不能再堅固了。可是他還是不開心,他想啊想,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呢?
他推開後窗往外看,後面的庭院可真是郁郁蔥蔥啊,他眼睛都看花了。但是他還是不開心,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呢?
有一天許莊主悶悶不樂的曬着太陽,仆人說,一個倉庫裏有一些廢舊的石料,來請示如何處理?許莊主覺得去看看也好,結果你猜是什麽呢?」
「喝茶,喝茶。是什麽呢?」
「是當年那個水池子。」
「啊。」
「許莊主的城池還沒那麽堅固又龐大的時候,他自己親自修的小池子。石頭一塊一塊,都是他從山上搬下來的。水是特意從湖泊裏引的,下了不少功夫呢!許莊主一拍腦門兒,對了,怎麽把它忘了呢。我的小芽兒。我壘一塊石頭,它就長那麽一點點,天知道是多小的一點點,可是它還在長呢,它陪着我呢。
許莊主趕緊跑下樓,外出鞋都沒來得及換。他一口氣兒跑到庭院,真是漂亮的地方。
可是他的小芽兒在哪兒呢?他不記得池子的位置了,他的後院有那麽多個小芽兒,哪個才是他的小芽兒?」
「也許小芽兒已經不在了。因為它長大了,卻沒人看它。」
「別那麽悲觀嘛,」柚子小姐又眨眨眼,「我們的小芽兒,是堅強的一顆小芽兒。」
「那他找到沒呢?」
「這個嘛,許莊主這才發現,他打算修一個大大的城池,沒修好的時候,小芽兒就進來了。他想着它不小心進來了,時候到了總會自己出去的,結果小芽兒在這裏生根啦。等他反應過來,小芽兒已經走不了了,就根在這裏了。」
「你還沒說,他找到了沒?」
「嘿嘿,也許,你需要再去烤一箱曲奇。」柚子小姐擦擦了手,「有曲奇餅,我才可以講下去呀。」
↑↑你到底在說些個什麽。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柚子小姐趕緊填坑。
cast
小芽兒:許小庚
許莊主:就是許莊主- -
鳶尾花:雲同學
曲奇:看故事的
柚子小姐:講故事的
紅茶:分
後花園:影部
其他植物:小芽兒的同事
城池:許莊主的心髒
知更鳥:友情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