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七天後。
揚州第一酒樓,還醉閣。
從門口進來二人,其中着藍色錦衣的男子攜着另一個穿黑色長衫的男子。藍色錦衣男子,鷹鼻高挺,眼神淩厲,進來後便掃視了一下店內衆人,雖然神情淡然,卻給人威嚴不可靠近之感。另一男子,可能因為身形瘦削又着黑色長衫之故,雖然略矮于身旁之人,看起來卻顯得四肢修長,透着股文氣。二人直接朝三樓靠窗的包間走去。
待二人進了包間,酒樓頓時議論四起。
“剛剛那不是許莊主嗎?”
“對啊,跟在他身後的那個人是誰?”
“你們不知道麽,這幾天全揚州的人都知道啦,還不是那種人……”
“可是,那人長得只能算是比一般好上一點吧。”
“誰知道這些有錢人是怎麽想的,或許玩過了漂亮的,想換換口味。”
人們議論的同時,也不時關注着那包間的動向,簡單的薄紗蓋去了其中大致情況,卻還是依稀能見到些許輪廓。
隐約聽得許莊主喚那人為“庚”,一陣風過,吹起薄紗一角,只見許莊主嘴角含笑,端着杯酒遞在那人嘴邊,那人卻看了看那酒杯,面無表情搖頭拒絕,許莊主竟然就放下杯子,拿起筷子給那人碗裏夾菜。
薄紗落下,暗中觀察的人們卻是吃驚不已。
莫非這會是另一個雲蕭?只是雲蕭都未曾這般面無表情地斷然拒絕過許莊主。
當然,他們不知道,那陣風其實不是真正的風,只是掌風。
揚州最著名的妓院,醉春樓內。
“小翠,來,給爺倒杯酒。怎麽,不願意啊,是誰讓我們的小翠姑娘心情不好啊,我可是會心疼的。”中年男子一手摟着懷中故作嬌嗔的女子,另一手舉着空杯遞在女子面前。
“李兄,你可別逗她啦,小翠前日看到她的夢中情人凡莊莊主跟新情人在聽雨樓暖閣你侬我侬呢。”另一個男子促狹道,當然他這話卻誇張了,那日,許晏之跟許庚不過在暖閣吃了頓飯,聽了幾首小曲,當然這無法阻止同在聽雨樓的各位的豐富想象力。
“呦,真的假的,這事我也有聽人說起過,倒一直沒當真。是不是比雲蕭還要出塵的美人?不然那時看起來用情至深的許莊主怎麽會移情?”
“啧,別提了,普通得很,也不知道許莊主是看上哪點。”
“此話當真?我就說那不過是個障眼法吧。”
“要是障眼法,怎麽的也得找個跟雲蕭相當的人物吧,怎麽找個如此普通之人,我倒是覺得許莊主不在作假,你沒看到那個人啊,面無表情的,冰冷得很。你見過誰敢冷臉對着許莊主的,連雲蕭都不敢這樣吧,肯定是個特別的人。”
“不過秋凰樓給凡莊一月時間,若是不說出落凰十式秘籍的下落,就将處死雲蕭。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卻沒見任何動靜,我倒是同情那雲公子,多麽潇灑俊逸的一位公子啊。”
“啧啧,要是那樣的人物,斷袖又何妨。”
對話漸漸往着不入流的方向發展。
蘇州最好的客棧,同福客棧。
“楊兄,聽說你剛從揚州回來?”
“是啊。”
“那你看到了沒,凡莊莊主最近帶在身邊的人。”
“看到了,有一日路過瘦西湖,看到許莊主正在陪着那人泛舟呢!”
“還真有興致啊,凡莊最近不該是大難臨頭嗎!”
“我看那日許莊主惬意得很呢。哎,可惜了那位雲公子,現在囚于秋凰樓,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啊。”
“我倒覺得這是障眼之法,你說怎麽這麽巧,雲蕭被捉,許莊主就立刻有了新歡,八成是為了降低秋凰樓的戒心,然後趁其不備再去救人。你沒見以前許莊主對那雲蕭是多麽喜愛啊。”
“不過,凡莊真的會與莫明宮有關嗎?”
“誰知道呢,反正與我們這些小角色無關,莫明宮拿的都是大門大派的秘籍,偷騙的都是絕世武器或寶物,礙不到咱們,管他有沒有關系。不過許莊主之前與雲蕭這麽好,要說沒關系也很難有誰會相信吧。”
“我倒覺得,秋凰樓和凡莊,一個在蘇州府,一個在揚州府,地界這麽近,一山不能容二虎啊。雖然秋凰樓現在在武林風光得很,但是凡莊卻是官商不誤、黑白通吃,恐怕這次是秋凰樓為了下挫凡莊的勢力而設的計也不一定啊。”
“楊兄說的也不無道理啊。”
許晏之翻看着信樓近日從各大酒肆、妓院、飯館收集來的閑言碎語,提筆将其中劃掉一些話,再加上一些東西。
批示完後,便遞給了信樓樓首連成焱。
“莊主,我們在秋凰樓的探子彙報說,秋凰樓近日守衛森嚴,好像就等有人來闖,雲蕭現下囚于何處還未探明。”連成焱一邊接過文書,一邊報告道。
“哼,誰蠢得會去他們那裏,有病!那個白眼狼,我巴不得他千刀萬剮,管他關在哪裏。”衛樓樓首鐘雲龍,性格向來直來直去。他才一說完,書房內一片安靜,誰蠢得被騙了半年多還不自知,誰想要知道那白眼狼被囚于何處,還能有誰?
連成焱忙給他遞眼色,這家夥,就這張嘴和粗神經就夠他死個幾次了。鐘雲龍雖然嘴快了點,但并不是腦子不靈光,他剛開始只是心裏憤憤便随口罵了出來,現在整個人恨不得縮到屏風後面去。
許晏之雖然知道鐘雲龍的性格,心裏還是難免沉了沉,又想起了自己的荒唐和愚蠢,但他也不想遷怒。
“對、對了,莊主,近日莊主總是和許庚兩人單獨出去,雖然還有其他影衛跟着,不過最近外面有不少宵小之輩,想借此次莫明宮之事為由,欲生點事端,從中得利。莊主是不是調幾個侍衛在身邊。”鐘雲龍連忙轉移話題。
“不用了,讓他們來好了,這次正好看看哪些小幫小派心有不軌,到時候你帶人去清理一下就行。”
“是。”
“莊主,近日已經扣住了大部分要運往蘇州秋凰樓方向的貨物,有布匹,糧食,鹽,香料等,其他一些主要商販都已經打過招呼。再過幾日蘇州秋凰樓所轄地界的某些必須貨物價格就會開始上漲,不過不致于讓他們過不下去,是就這樣以示警告,還是再做絕點?”雖然問是這麽問,不過這些舉動哪能叫做以示警告,這扣得可都是些平日裏最要緊的東西,況且因為武林大會的原因,還有很多門派的人都暫住秋凰樓,也不知道這樣下去他們能否撐得住。也難怪連信衛暗三樓樓首都不敢得罪這個睚眦必報,管理凡莊各大商行酒樓,人稱金算盤的蘇謙。
“莊主,這次莫明宮把火引到我們這,就是想看我們跟其他門派鬥得兩敗俱傷,然後漁翁得利。莊主,我覺得我們現在不宜輕舉妄動。”總管各地分莊事務的趙霖向來謹慎。
“無事,沒有确鑿證據之前他們也不敢怎樣,我們不過小作警告而已。”許晏之背手站于窗前,不在意道。
“對了,莊主,莫明宮所在之地無任何人知曉,至今無法查明到底是個什麽組織。”連成焱為難道。
“一個門派,總得有許多人,即使是躲在哪的深山裏,進出總也有人發現,怎麽可能如此之久,江湖上沒有一點消息,繼續查。他們想看好戲,我們自當奉陪,不過少了主角總是可惜的。”許晏之嘴角含笑,免費給人演戲這種事不是他會做的。
看到莊主嘴角別有深意的微微笑意,在場的人都不禁抖了抖,看來莊主這次是真的被惹到了。
“莊主,”一直站于一邊沒有發言的暗樓樓首暗羽開口道,“影衛許庚此事過後是否不适合繼續擔任影衛一職?現在暗樓中夠資格接替影衛之職的有十人,但挑選其中一人需要時間,若莊主有換人之意,我可以現在就開始着手對那十人進行試煉。”
暗羽自然知道,雖然現在還沒有發生,但遲早因為騙人耳目之需,許庚必然會有承歡于莊主身下之時。此事之後,不管許庚是否毫不在意,但是暗樓是不可能讓任何一個不穩定因素存在于莊主身邊的,尤其是最接近莊主的影衛。
許晏之腦中閃過這幾天一直與自己在一起的那個影衛,其實雖然說是在一起,其實兩人真正談話的次數非常少。其實作為影衛,這個人倒是稱職的很,而且那影衛在谷中所為,以及現在的配合,都讓許晏之很滿意。
不過,許晏之轉念一想,誰知道那副忠誠木然的臉的背後,心裏到底有怎樣的心思變化呢。他曾經以為他可以很輕易地看透一個人,但是現在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而且不過一個影衛而已,此事後把他調到分莊衛樓,雖然有點委屈,但其實做的事卻更輕松,他也不擔心那人會有什麽不滿。
“好,這個事你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