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紫裳聽着喬疊錦不容置疑的聲音,就知道再勸說也是聽不進去的,道:“娘娘,沒有皇上的令牌嫔妃是出不得宮的,請耐心等候幾天,奴婢這就讓人去向西山行宮傳遞消息。”
喬疊錦站的筆直,下颚緊繃,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紫裳,而紫裳就這麽額頭抵着冰涼的地板,似乎沒有感覺到喬疊錦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良久之後,喬疊錦才低聲道:“那就再過幾日。”
紫裳松了口氣,她也只能拖延這幾日了,現在只能看天意了。
如果喬疊錦稍微有點政治頭腦的話,這時候也定不會想着出宮去見齊安之,江南水患嚴重,北疆的又和突厥人進行了一場不溫不火的摩擦,只是溫度在升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引爆了,只要存着一點心思的人就不會這會兒過去給他添事。
不用想就知道齊安之現在暴躁的很,現在去找他不痛快簡直就是找死,往日他心平氣和的時候,遇到不痛快的事情還能有商有量的,現在遇到讓他不高興的人或者事只能是用最為粗暴直接的方式解決。
而朝中大臣都是一幫乖覺的家夥,最近乖的沒有一個人敢再提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但是止不住齊安之發火氣,齊安之大馬金刀的坐在龍椅上,對着底下的一衆低着頭的大臣冷笑道:“朕每年從國庫撥出去那麽多銀子去修堤壩,難道都直接扔到河裏去了!前兩年剛發的洪災,今年再次江岸決堤!難道修築河堤的人都是豬不成!”
底下的人麻溜的跪了一地,但是齊安之今天明顯火大的很,直接點名道:“雲大人。”
雲大人心一沉,但是還是規規矩矩的向前膝行了幾步,道:“皇上。”
齊安之不耐煩的道:“朕記得去年年底你送過來的吏部考核的折子,江南總督,江南巡撫皆是優等?”
“難道這樣明顯的玩忽職守,還是優等麽?”
“難道他們在江南都是吃白飯的麽?他們難道就沒有派人去堤岸巡查麽?”
“你堂堂的吏部尚書就這樣為朕辦事麽?”
“還是說吏部全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這點分內的事情都辦不好麽?”
一道道的指責下來,雲大人背越伏越低,心也越來越沉,看樣子今天這一關并不好過,俯首正要辯解,這件事确實是雲大人理虧,年前剛平定了優等,今年初夏就發了洪水,可是這後面的指責着實太重了一些,簡直就差指着鼻子說他這個吏部尚書可以下臺了。
而上面大發雷霆的齊安之确實一緩,深呼吸一口氣,敲着桌子道:“還有,朕派去江南查看江南鹽政是否需要改革的欽差大臣也失去了蹤影。”
雲大人見齊安之陡然轉移了話題,辯解的話噎在了喉嚨了,只能憋屈的趴在地上等着齊安之再次提起他。
欽差大臣是楊首輔的門生,這次不聲不響的消失,楊首輔也有些焦躁,不過出來回答齊安之的話的時候還是很沉穩,看不出什麽什麽焦急的樣子,幹脆的認罪道:“是臣舉薦不周。”
人選是齊安之和楊首輔共同選擇出來的,雖然沒指望他辦出什麽大事,但是這樣的無緣無故的失蹤确實是這個欽差大臣辦事不利了-------
連自己的安危都顧不周全,還能對你委以重任?
不過,江南鹽商着實太過猖狂了一些,他這邊才剛剛把欽差大臣派出去,到了江南居然就失蹤了,而且這時機太過于湊巧,沈大人被洪水沖的下落不明,現在又又被沖走了一個,也沒有什麽說不過的。
只是齊安之卻懷疑裏面決定有貓膩。
齊安之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底下跪的規規矩矩的衆位大臣,卷起嘴角,再次冷笑一聲,不耐的敲了敲桌子,道:“朕先前派範愛卿和謝愛卿先去江南調查一下,但是兩位愛卿資歷尚淺,不知道哪位愛卿願意替朕分憂?”
底下一片安靜,齊安之深呼吸一口氣道:“退朝。”
等回了他住的地方之後,心煩意亂的看了幾個折子,沒翻幾張就扔在了桌子上,靠在椅子上開始沉思江南的事情。
偏偏這時候還有人來觸他黴頭。
齊安之聽着外面的吵鬧聲,眉毛一挑,冷眼看向一邊的的高升,高升忙小聲道:“奴才這就去看看。”
齊安之本來就一肚子火,對朝臣發火還要控制好不要太過火,這次有個人送上門來,齊安之自然不會放過,幹脆的站起來,露出一個冷冰冰的笑容,道:“朕親自去看看,倒要看看誰這麽大膽居然敢在朕的宮門口大聲喧嘩。”
高升忙跟上,自從江南水患的消息傳過來,伺候齊安之的宮人一個比一個小心,唯恐一個不小心就犯了齊安之的禁忌。
外面是史寶林和她的侍女還有雲小媛的侍女,淡黃衣裳侍女手上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個青花瓷的小碗,低眉垂眼的跟着侍衛說話,還有一個桃紅的侍女,手上也端着一個東西,盡管語氣客氣,下巴卻是不客氣的擡的高高的,把寵妃跟前得寵侍女的勁頭擺的足足的。
史寶林跟站在淡黃的侍女身後,一語不發。
等她看到一雙黑底金邊繡着龍紋的宮靴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忙跪下道:“嫔妾參見皇上。”
還在争論不休的人也忙跪下,齊安之并不叫起,冷聲道:“朕怎麽不知道朕這裏成了菜市場啊?”
一聽這語氣,史寶林就知道不好,她是宮女出身,察言觀色已經是本能,不管什麽原因就直接道:“嫔妾知錯,請皇上降罪。”
齊安之似笑非笑的道:“那愛妃所犯何罪?”
史寶林越發的卑謙,低聲道:“惹皇上不悅就是嫔妾的罪。”
齊安之:“愛妃倒是乖覺。”
然後冷哼一聲,對着侍衛道:“辦事不利,去領二十板子,再有下次,那就直接革職吧。”
侍衛一僵,然後道:“屬下知錯。”
然後沉默的出去領板子。
桃紅衣裳宮女的越發的覺得大事不妙,正要告罪,就聽到齊安之問:“這兩個是愛妃的宮女?”
史寶林道:“櫻桃是嫔妾的宮女,這位銀紅姑娘不是。”櫻桃是黃衣服的宮女,銀紅自然是桃紅衣裳的宮女。
銀紅低着頭道:“奴婢是雲小媛的宮女,雲小媛······”
齊安之不耐煩的道:“去請雲小媛過來。”
然後對着低着頭的銀紅露出一個冰冷至極的笑容,讓小心的往齊安之那裏瞥的史寶林一個哆嗦,趕緊又低了回去,聽着齊安之繼續冷冰冰的道:“順便把随駕的幾位主子除了皇後都請過來。”
高升應了聲,小跑着走了,齊安之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乖巧的跪着的史寶林,等史寶林身體僵硬的厲害之後,才道:“史寶林就在這裏跪着吧。”
史寶林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又扣了一個頭,道:“是,嫔妾遵命。”
“至于你們--------”
櫻桃銀紅皆是一抖,都有種不詳的預感,銀紅辯解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就這樣卡在喉嚨口,紅唇張合,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周圍全是齊安之怒氣之下給的壓力,這幾乎讓她們受不住的身體的不停打發抖。
本來今日齊安之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的消息并不是沒有傳到後宮,偏偏雲小媛急于争寵,她剛剛被齊安之關了禁閉,威信大大的下降,她正是急于證明自己的地位,聽到皇上的盛怒的消息的時候,靈光一閃,這種時候自己如果能安撫好皇上,豈不是跟進一步?
但是雲小媛也不是真的沒腦子,就派貼身宮女先去試探下皇上的反應,裏面是她新做的冰品。如果皇上接受了,她也有勇氣和信心接下來做一朵解語花,如果沒接受,至多是訓斥一下。
雲小媛想的很美好,但是沒想到齊安之生氣的時候還會株連。
等王婕妤等人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夏日的太陽毒,史寶林被曬的臉色通紅,額頭上滾着汗珠,地上還跪着兩個宮女,面如死灰。
齊安之在屋檐下,神色冰冷。
等王婕妤請了安,就聽到齊安之冷聲道:“開始行刑吧。”
這一句說完,底下的兩個宮女身體一哆嗦,就見幾個身形健壯的侍衛把她們堵上嘴拖了出去,厚重的板子開始一下接着一下的落在了她們的身上,沒一會兒,地上就見血了。
盛夏時節,幾乎沒有什麽風,只有當空的太陽高高在上的普照一切,給所以的東西度上了一層熱氣,偶爾傳來幾聲的蟬鳴,其餘就是一聲聲硬物打在身體上的聲音。
本來還想開口問齊安之什麽事情的嫔妃全都緊緊的閉着嘴巴,浸染的指甲狠狠的抓住侍女的手臂,低着頭不忍心再看。
她們手上并不是沒有人命,只是從來沒有人讓她們直觀到一個人活活被打死的過程。
齊安之環視了一圈,然後再次開口道:“都給朕看着。”
低着頭的人一哆嗦,強忍着惡心擡頭去看兩個人血淋淋的樣子,因為被堵上嘴,幾乎沒有什麽聲音傳過來,只看到她們本來還掙紮的動作越來越緩,最後無力的垂下,血越流越多,甚至把行刑人的腳下地板全都染紅了。
雲小媛渾身發冷,幾乎不敢往齊安之那裏看,她幾乎在心裏認定了這是給她看的,幾乎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身邊的宮女身上。
周圍靜的好像落葉的聲音都聽得到。
又過了會兒,等櫻桃和銀紅都沒了動靜之後,行刑的人下意識的停了下來,齊安之:“繼續。”
王婕妤等人渾身又是一哆嗦,眼睜睜的看着兩個人最後連身體都變得血肉模糊,幾乎成了一堆爛肉,所有人都覺得喉嚨癢的要命,胃裏翻騰倒地,都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臉色蒼白如紙。
齊安之:“以後有誰擅闖,這就是她的下場。”
語氣一反剛才的冰冷,又回到了往日的語氣,甚至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溫柔之意,仿佛笑眯眯的道:“諸位愛妃,可記住了?”
王婕妤覺得喉嚨嘴唇都幹澀的要命,幾乎不能說話,但是她卻聽到自己咬字清晰的道:“嫔妾記住了。”
從頭到尾都沒有提一句雲小媛,也沒有看一眼,可是被殺雞儆猴的偏偏是她的宮女,雲小媛幹巴巴的道:“嫔妾記得了。”
等齊安之宣布可以解散的時候,所有人都是腳步虛弱的靠在貼身宮女身上走的,幾乎所有人都忘了注意往日的儀态,宮女也不好受,有好幾個站都站不穩了。
齊安之又看了眼她們的離去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又瞥了一眼血流成河的地方,道:“收拾幹淨。”
高升腿也有些哆嗦,咽了下口水,前所未有的恭謹道:“是,奴才遵命。”
齊安之倒是心情好了許多,心中的郁氣幾乎出了大半,回了屋裏也有心情處理公務了,剛剛血淋淋的一幕好像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不好的印象。
等翻到京城傳來的消息之後,齊安之不自覺的蹙緊了眉頭,伸出手摸了摸下巴,長樂宮到處都是他的人,喬疊錦想來西山行宮想瞞他根本瞞不了。
原來他倒是希望喬疊錦過來,只是現在她這麽迫不及待的過來的原因不用怎麽想就知道。
這樣毫不掩飾的差別待遇讓齊安之很是惱火。
齊安之又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紙上簡潔明了的幾行字,頭也不擡的對剛剛過來的高升道:“長樂宮遞過來的消息,你沒有收到。”
高升被說的一愣,不知道怎麽拐到了這上面,齊安之接着道:“朕忙于江南水患,一些不重要的消息朕沒有去看。”
高升總算回過神來了,道:“是,皇上公務繁忙,把一些不重要的消息濾過過些日子再看是情理之中的。”
齊安之又敲了下桌子,道:“謝寧為人精靈很,朕派他去江南,他并不一定會按常路走,派人告訴鴻胪寺卿,到了江南,讓謝寧自由活動。”
“朕記得前幾天,內閣的一個侍讀摔斷了腿,內閣的事務繁忙,缺不得人,讓唐元去補上這個缺。”
雖然都是正六品,但是地位絕對不一樣,翰林院編修只是個閑職,整日空閑的很,內閣侍讀雖然也是六品,但是進了裏面,相當于進了中樞了,就算實際上是個打雜的也比別的地方榮耀。
唐元如此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等唐元接到聖旨的時候也傻眼了,不相信這麽大的一個餡餅居然砸到了他頭上。
不過等他狂喜過去之後冷靜下來,才苦笑一聲,皇上這哪裏是提拔他,這簡直就是把他推上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