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廖星不知道該不該去今天的相親會。
同事當初把活動介紹給他時,他興趣高昂,卯足了勁要找個新的另一半。
結果幾次下來,活動的花招越來越多,可是他的完美配對總是沒到活動結束就不歡而散。
那些人長什麽樣,是男是女,做什麽工作,他也都記不清。。
不知是不是因為同一個人。
總有個人在錯誤的時候出現在他的世界。
廖星抱着膝蓋在床上呆坐了一個鐘頭。他忘了拾掇自己,忘了根據相親會的流程準備好說辭和取樂另一方的小把戲,甚至管家系統又錯誤地提醒了他一次起床時間,他也沒太大的反應。
要是往常他早一蹦三尺高,說什麽也得掀開對方後門,好好□□對方一番。
可他擡了擡手,又毫無生氣地耷拉下來,縮回身旁。
廖星有種錯覺。他覺得這樣荒謬滑稽的錯誤他已經歷過成百上千次,然而沒有哪一次,他找得到正确答案。
此時此刻,就連深究的力氣也失去了。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船上好看的衣服,精神抖擻地踏出這一步。
雖然廖星心疼錢,但想想失敗後的難過和心酸,還有更加長久的難以釋懷,他便不知道到底怎樣做才好。
但不知是不是廖星的錯覺。他有預感,今天去了那裏,可以看到這個即使分手也糾纏他不休的人。
或許還可以找到一個答案。
這是第一次,在參加相親會之前,廖星沒有花上幾十分鐘精心準備。
因此,距離十點還有好久,他就快要到藍礁會館了。
藍礁會館算是新星城的地标建築之一,坐落于離島上。離島通體海藍色,呈扇貝的形狀,四周環河,以高速交通通道和波浪形的步行街與城市主體相連。而會館是銀白色球形建築,位于離島正中央,如深藏在海底的一顆珍珠。
可是在距離離島還有幾百米的位置,廖星遠遠望過去,卻看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夢幻的地勢。
那裏蒙了一層霧,居然什麽都沒有。
他好歹參加相親會來過很多次,但這與他印象中截然不同。
廖星驚呆了。他揉了揉眼睛,擰着腰往飛行器的窗戶上貼。原來空無一物的地面,仿佛憑空生出巨大的海藍色貝殼。顏色各異的店鋪也拔地而起,似貝殼內流光的紋路。
他惶恐地沖飛行器大喊掉頭離開,可是那蠢東西一直叫他重新設定目的地。如果新目的地為空,當然無法改寫原有的目的地。
“羅西!”廖星大喊,“目的地是羅西!”
喊出口,廖星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且不說分手後羅西會不會早就屏蔽了他,而且他在飛行器的導航搜索上做了很大的改變,有些算法并不容易實現,搞不好系統死機,他就徹底玩完。
沒想到,只要幾秒時間,飛行器就回複他:“飛向羅西。”
廖星的心髒快要跳出胸口。飛行器雖然重置了目的地,可是方向仍沒變化,徑直駛向藍礁會館,越來越近。
他從不相信直覺,可今天他的直覺居然是對的。
飛行器嗖地穿過會館的地下停泊場,不顧周圍警報聲大作,從禁止通行的另一頭飛奔而出。保安似乎沒料到他的舉動,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從待機位沖出來。或許事出太急,它們沒頭蒼蠅似的往狹小的出口及,幾臺保安登時撞得人仰馬翻。
飛行器的高度越來越低,速度也變緩,開始像帶了馬賽克的相親會會場終于清晰明了。
只是周圍的人根本沒注意到異狀的發生,視線齊聚在舞臺上——司儀正淡定地站在臺中,踏了個怪異的輪巴舞步,一鞠躬,一擡頭,缤紛的彩屑嘩啦啦地遮住了飛行器的視野。
“廖星!這裏!”忽然,一個人不知從哪裏沖上了臺,對着廖星的飛行器伸出手,“別害怕!跳!”
廖星頓時不怕了。他從清晨開始積郁在胸口的悶氣一掃而空。
飛行器運行時不能打開艙門,除非切換到高等手動模式——廖星改造後自定義出的模式。
當時他還和羅西約會,倆人嫌駕駛艙太小,不方便瞎搞,有一次愣是交合狀态下,改變了飛行器的模式。代碼從頭到尾跑通的那一瞬,廖星尖叫着在羅西懷裏射了。□□過後他腰酸脖子也疼,頂在硬邦邦的板子上根本不好受。
廖星哪想得到羅西居然當下打開了艙門,帶他平躺在地上。他的頭挂在艙外,寂寥的森林和橙粉色的天空在他眼中倒轉飛鳴。
廖星怕極了,怕一不小心跌出去。他和羅西約會的時候向來自動駕駛,他可不了解羅西技術如何。
羅西見他神色慌張,從頭到腳都縮緊了,後面更是緊得不像話,就一手抓着他的腰,一手圍住艙門,低頭細細地親他——先是額頭,再是眼角,最後堵住他的嘴,力道卻逐漸加大,奪走他肺裏的氧氣,奪走他的視線,奪走他的理智,讓他的世界天地融為混沌的一體,重力消失,不管身處何方,都不用再害怕摔倒墜落。
那時候他可以相信羅西,那現在呢?
羅西迎着飛行器掀起的大風,伸着手,寸步不離。眼神焦急而迫切。
簡直和他們還在約會的時候一模一樣。
廖星心一軟,扯開安全帶,像斜面上的玻璃球,難以自控地撲向羅西。
好在飛行器的速度降到了步行時速,羅西毫無難度地接住了廖星。
他們掃了一眼彼此胸口的數字——303272303——當下牽住彼此的手,像是逃亡一樣,繞過橘黃色地板圍成的南瓜馬車陣,逃出了那詭異的相親會現場。那一刻廖星忘記了這個人不告而別,而自己為他神傷許久。
雖然他到底意難平,但難平的不過是被迫要和羅西分開。
他覺得,就這麽和羅西十指相扣,跑到天荒地老也不錯。
跑了好久好久,是羅西先慢了下來。他停住腳步,回過身,指着旁邊的長椅讓廖星坐下。
廖星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結果一彎腿,腳踝刺得生疼。他脫掉鞋,襪子上一片猙獰的血跡。
羅西皺了皺眉,對他說“你等等”,幾欲離開。
廖星仿佛知道對方要做什麽,連忙拽住他:“你……你今天還有別的安排嗎?我是說如果沒有,我可以等等,醫療機器人總會巡視過來。
“可是你的腳不疼嗎?”羅西跪在廖星面前。他手上沾了血,精心打理的衣服也到處是褶皺,還崩掉個紐扣。可他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扭轉廖星的腳踝,像對待易碎的藝術品。
“疼。但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廖星終于笑了出來。
羅西凝視他片刻,問他:“我們去那邊坐坐。”他揚了揚頭,指向旁邊亮着綠燈的紅色電話亭。
複古即潮流。
現在街邊仍随處可見一排排紅色的電話亭。即便電話這種東西早在通信界被淘汰,鏽跡斑斑的紅色鋼鐵與透明玻璃組成的建築,卻還是城市中非常受歡迎的景點。
因為在新星城有一個傳說:你走進電話亭,撥打你最心儀的號碼。如果電話被人接起,那麽這個人就是你的命中注定。
這本來是僞科學,廖星不屑一顧。
但媒體上不斷有報道稱,本周又有很多對——每次廖星提起這個詞,羅西都要糾正他,廖星不得不發信息咨詢發布方,以得到準确數字——總之至少是每天大于一對戀人因“電話亭現象”确認了戀愛關系。甚至因此喜結連理的情侶數量也得到了顯著提升——在羅西的糾正下,這個顯著特指高于50%。
廖星被說得心動,結果電話亭風潮長盛不衰,他們在一起這麽些年,居然從沒預約得上。
沒想到此刻旁邊居然有一座空的電話亭。
真的很不可思議。
羅西查了查這座電話亭的預約記錄,現在是上午11點,接下來的整整24小時,它都是可租用的狀态。羅西趕緊把廖星推進去,自己在屏幕上劃掉這整整24小時,緊接着尾随而入。
他沒看到電話亭的屏幕顯示的确認信息——
預約人:羅西。
人數:兩位。
預約時間:六月一日上午11點至六月一日晚23點59分59秒。